“翠仙,今天怎么這么大的火氣,誰惹你了?”
雅間里,男人笑著問道。
先前那位轟人出去的女子,便是翠仙閣的老板翠仙。
她冷哼一聲:“沒人惹我,我就是煩這些沒事亂嚼舌根子的,大男人愛扯老婆舌,誰不煩啊,你說是吧?”
男人哈哈大笑,用手里的折扇輕指:“你呀,這張嘴還是這么厲害,你也不怕把客人全都嚇跑了?”
翠仙一甩帕子,瞟他一眼,說道:“嫌棄我了?那你別來啊。”
男人又笑,看著翠仙的目光里滿是寵溺:“這么多了,你一點都沒有變。”
“不敢變,擔心變了,你就認不出我了。”翠仙說著,一屁股坐到男人的腿上......
李食記里,顏雪懷還在剝雞蛋,直到那個站在身后的人忽然開口,她被嚇了一跳,手里的雞蛋掉到盆里,裂了。
“你什么時候來的,誰讓你進后院的?”
顏雪懷像活見鬼似的瞪著晏七,四下看看,后院里只有她和晏七。
“我問你在嗎?有個婆子,嗯,就是你家新招的婆子,說你在后院,就把我領進來了。”
晏七一臉無辜,他也沒有想到,會這么順利地進了后院。
顏雪懷再次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問道:“我娘看見你了嗎?”
晏七搖頭:“我不知道。”
顏雪懷站起身來,推著晏七往外走:“趁著我娘還沒有發現,你快走。”
“......我有幾句話要和你說,說完就走。”晏七被推著只能往門口走,快到門口時才想起來的目的。
“那也不能在這里說,我娘看到會剁了你。”
顏雪懷用手刀朝著晏七揮了揮。
晏七錯愕,這么嚴重?
“那到哪里說?”
“老地方,你快走,夠夠夠!”
“夠?夠什么?”晏七還要再問,人已經被推出了后院。
待到呂英兒過來拿剝好的雞蛋時,發現只有雞蛋,剝雞蛋的人已不知去向。
所謂老地方,就是街口單伯攤子的斜對過,以往晏七總是在這里“偶遇”顏雪懷。
顏雪懷估摸著晏七快到了,這才出門的,她來的時候,晏七已經等在那里了。
“什么事,你快說,我還要回去剝雞蛋。”
一路跑過來,顏雪懷鼻尖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小姑娘臉蛋紅撲撲的,生機勃勃。
“坐下吃幾個茶葉蛋吧,我請。”晏七說道。
沒等顏雪懷坐下,單伯便把一大碗茶葉蛋放在小破桌子上。
“這么多?”顏雪懷覺得她和雞蛋真有緣,在自家鋪子里剝雞蛋,出來說幾句話還要繼續剝雞蛋。
單伯憨憨一笑:“這位公子要的,吃不完就帶走。”
好吧。
“我有點事,要有幾天不在新京。”晏七說道。
“就這?”顏雪懷覺得晏七真是沒事找事,他平時也經常好幾天不露面,再說,她家的新攤子就要開起來了,她那么忙,哪有空去管他。
“我還有幾句話,想和你說。”晏七凝神看著顏雪懷,像是生怕顏雪懷不讓他說。
“那就說吧。”顏雪懷一副你愛說不說的樣子。
晏七就是覺得她這副樣子很有趣,也很耐看,就是總想多看她幾眼。
“你之前說得沒錯,我家的確門第很高。我父母非常開明,我聽說有些人家男女是分開排行的,可我家不是,我有四個哥哥兩個姐姐,但是活下來的只有三個哥哥一個姐姐。我父母特別疼孩子,也特別開明,不像有的人家那樣事事都讓兒女聽他們的。
我大哥娶的是他的青梅,我大姐嫁的是她的竹馬,我大哥和我大姐從小在一起讀書,后來我大哥的伴讀做了我的大姐夫,我大姐的伴讀做了我的大嫂。
我二哥喜歡研究佛法,沒有成親的念頭,我父親也便隨他去,還說只要他不剃度,其他怎么都行。
我三哥十六歲就成親了,沒人催他,是他自己要成親的,我三嫂比他大了三歲,原本已經在和別人議親了,我三哥橫插一腿,硬生生把我三嫂搶過來的,他們兩人特別好,成親七八年了,兩人從未分開過。
我是家里最小的,我來新京之前,我娘便說不能因為打仗就耽誤了我的親事,我一個人在外面,若是遇到喜歡的姑娘,不用千里迢迢帶到他們面前,若能寫信說一聲當然好,若是不能,那就全由我自己做主,該成親就成親,該......總之,就是全由我自己做主。”
今天下過一陣雨,路邊有個淺淺的水沆,一駕騾車經過,車輪子軋在水沆里,顏雪懷拉了晏七一下,晏七連人帶凳子一起移到顏雪懷身邊,沒讓泥水濺到身上。
“你怎么不說了?”顏雪懷問道。
晏七怔了怔:“我說完了。”
“就這?沒有別的了?”顏雪懷看著晏七,因為剛才那么一拉一避,兩人離得很近,顏雪懷的睫毛又長又密,微微上翹,一顫一顫宛若蝶翼。
“......沒了。”他準備了一路,還在擔心顏香菜會嫌他啰嗦,沒想到人家嫌他說得太少。
“哈。”顏雪懷點點頭,起身便走。
晏七連忙上前一步,攔在顏雪懷前面,急急問道:“你還想聽什么,你問,我答。”
“我問什么,你就答什么?”顏雪懷問道。
“嗯......能說的我全都說。”晏七又補充了一句。
顏雪懷哈了一聲,看著晏七的目光里多了幾分玩味,看上去有那么一點玩世不恭。
晏七沒有避開,迎著她的目光,像個學堂里的小小蒙童,等候顏夫子的提問。
“你貴姓?”
為什么第一個問題就是如此犀利?
晏七端起裝茶葉蛋的粗瓷碗,晃了晃,倒出幾滴湯汁。
晏七伸出食指,就著那湯汁在破桌子上寫了一個字。
顏雪懷看了,發出了今天的第三聲“哈”。
也不知她是在嘲笑還是在冷笑。
晏七掏出一塊雪白的帕子在桌子上抹了抹,湯汁便全都蹭到了帕子上。
“你叫什么名字?”
好吧,這個問題相較于上一個,要簡單多了。
晏七再次端起那只大碗,故技重施,在破桌子上寫了一個“晏”字。
顏雪懷噗哧笑了。
這一次終于沒有“哈”,不過也差不多。
“好笑嗎?”
“好笑啊,我在書上看過,說是晏子個頭很矮,還曾經奇怪為何你沒有遺傳,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