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太監把顏雪懷的兩份薦書呈上去,那名太監只是看了一眼上面牙行的名字,便問旁邊的工部官員:“嚴大人,您還用問問嗎?”
沒等工部嚴大人開口,太監便又道:“也就是個做飯的,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不勞煩嚴大人了。”
嚴大人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那名太監便問道:“帶了占地費了嗎?”
“帶了。”顏雪懷說著便要掏銀子,那名太監又道:“這會兒先不用交,登記一下,到外頭等著,若是沒有別家比你家強的,那你家就能定下來,到時你再交。”
顏雪懷千恩萬謝地出去,到了外頭,又問了白面太監,知道里面那位姓衛,名叫衛小福,是衛明衛公公的干兒子。
這位白面太監,則是衛小福的干兒子,也就是衛明的干孫子,名叫衛良棟。
顏雪懷心想,這衛良棟看上去和衛小福差不多大,居然要管衛小福叫干爹,這心胸寬得能跑馬車了。
也不知道那位衛明衛公公多大歲數了,如果也是三十上來,得,這祖孫三代往那一站,妥妥的哥仨。
顏雪懷以為至少要等到餉午,她正長身體,不能餓,所以她來的時候,背了一只花布小包,這小包是呂英兒給她縫的,她在里面裝了幾塊紅棗糕。
紅棗糕是呂英兒做的,顏雪懷吃了兩塊之后,感覺不如李綺娘做得好吃。
有了兩塊紅棗糕墊底,顏雪懷覺得她撐到晌午沒有問題。
她還是算漏了,早知道排隊的人這么多,她就讓呂英兒多做點紅棗糕了,到時賣給這些排隊的人,還能賺點小錢花花。
顏雪懷數著排隊的人數,默默計算她少賺了多少錢。
她正算得起勁,就聽到那個尖利的聲音再次響起:“李食記的人呢,李食記!”
顏雪懷嗖的一聲,便跳到衛良棟面前:“小衛公公,是不是讓我交銀子了?”
可能是因為那十兩銀子,衛良棟對顏雪懷說話的口氣也和藹了幾分:“是啊,去交錢吧。”
“這事就定來了,只有我們一家?”顏雪懷興奮地問道。
衛良棟白她一眼:“你家鋪子能有多大,能獨自接下這么大的生意?”
顏雪懷羞澀一笑,十四歲的小姑娘,嬌嬌軟軟,一看就是個好說話的。
衛良棟道:“總共有兩家,無論你們賺多賺少,每個月都要交二十兩的占地銀子,懂了嗎?”
顏雪懷吃了一驚,每個月二十兩?
她還以為總共就是二十兩,交了這次便不用再交了。
“這么多啊?”
修城墻是大工程,萬里長城前前后后修了二百八十二年!
每個月交二十兩,一年便是二百四十兩,二百八十二年,這是多少兩?少算幾年,按二百年計算,這就要交四萬八千兩!
顏雪懷被震驚得差一點魂飛天際,四萬八千兩啊,四萬八千兩,她的心在滴血!
好吧,她也活不到二百年......
顏雪懷終于重又找回了自我.
衛良棟見眼前小姑娘一副被雷批了的樣子,有些不悅:“怎么的,你嫌多了,你家不想干,有的是人想干。”
“不多,衛公公都能讓我們進去做生意了,交點占地費,這不是應該的嗎?要是我娘知道了,一定高興得不得了。”
衛良棟滿意了,這說得還像是人話。
接下來便很順利了,顏雪懷又簽了一份文書,交了二十兩銀子,便領了號牌歡歡喜喜回去了。
十天后才開工,所以現在可以開始準備了。
回到李食記,呂英兒看著號牌,新奇得不成。
“少東家你可真了不起,都能和工部做生意了。”
顏雪懷想起那位嚴大人,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余敏他們牙行走的是福王府的路子,如今的行宮便在福王府,所以也能算是托到了宮里。
衛小福看到牙行的名字,便知道這是他們這邊的人,甚至連薦書都沒給工部的人去看,就把這事給定下來了。
總共兩家,想來另一家是工部找的那家牙行推薦來的。
好在余敏把這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訴她了,以后進去做生意,少不得還要和工部或者宮里的人遇上,無論是哪一方,都不是她們能招惹的。
顏雪懷回到鋪子時,正是午食的時候。
等到門口的蓋澆飯賣得差不多了,晏七才過來。
這一次,是他自己來的,沒有帶上陸錦行。
“你娘還沒有回來?”晏七問道。
“成親辦喜事,至少也要擺上兩三天的酒席,哪有那么快。”顏雪懷隨口說道。
“那我就要個涼菜,再給我炒個家常豆腐吧。”
掌勺的是呂英兒,不能要求太高,那姑娘做做蓋澆飯用的大鍋菜還行,精致小炒就比李綺娘差得遠了。
過一會兒,兩盤菜端上來,顏雪懷還加送了一盤子切得薄薄的醬肘花。
等她把所有菜全都上齊,便發現桌子上多了一本字帖。
“上次說過的字帖,我帶來了。”
顏雪懷倒也沒客氣,早前她就說過要借的,不能因為晏七向她表白,她就不借了吧。
她拿起來翻了翻,果然端莊秀麗,一看寫字帖的人便是位女子,很可能還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子。
見字帖上沒有署名,只有一枚小小的印章,印章上只有一個“江”字。
果然,這應是閨閣女子所寫,不便留下自己的閨名,便只用了代表姓氏的印章。
“這很貴重吧。”顏雪懷問道。
“算是吧,無價也無市,沒人會賣,也沒人會買。”晏七笑著說道。
顏雪懷一怔,這是什么意思?
見她一臉錯愕,原本拿起來的字帖重又放回桌上,晏七心里一動,顏香菜該不會以為這字帖太過貴重,所以不肯收吧。
那可就麻煩了,若是他連一本字帖也送不出去,那他就真的看不到希望了。
“這是我娘寫的,我們幾個兄弟,每人都得了她一本字帖,可沒有一個人照著這個來練字。”
顏雪懷沒想到這本字帖竟然是晏七的母親寫的,她連忙說道:“令堂真是才女啊,我一定會好好珍藏,保證不會把字帖損壞,等我練完,就把字帖還給你。”
晏七笑道:“字帖這種東西,哪有練完一說,這個要常練,練上十年二十年也說不定,這個就送給你了,你拿著比我拿著更有用。”
“可這是令堂送給你的啊。”顏雪懷說道。
“沒關系,她巴不得我再找她多要一本,她寫了很多本,全都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