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雪懷回到柿子胡同時,發現大武和二武也在。
她把食盒遞給莫語,問道:“大武叔和二武叔在家里吃飯嗎?要不我回去和我娘說一聲,再做些吃食送過來?”
莫語難掩激動,說話的聲音還在打顫,眼角濕潤,顯然剛剛哭過。
“不用,他們一會兒就走。”
又壓低聲音說道:“老夫人知道了。”
顏雪懷眨眨眼睛:“您不是說要等到查出來再告訴葉老夫人嗎?”
莫語道:“我中午回來便讓武杰給大武和二武送了信,他們立刻就去查了,就是因為有了好消息,我們才決定告訴老夫人的。”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顏雪懷也有點小激動。
莫語壓低聲音:“原來福生少爺很有名,這新京城里做官的人就沒有不知道他的。”
顏雪懷毫不吃驚,這不是很正常的嗎?這就是像皇帝身邊的大太監,總要有個能巴結得上的人吧。
“大爺有幾位關系好的同科,此番也來了新京,大武和二武便是去拜訪了其中一位。那位大人是六部的,據他所說,福生少爺是國公爺在街上撿的,那時國公爺的夫人新喪,膝下也沒有一男半女,他自己長年在軍營里,便把福生少爺交給老仆一家撫養,待到福生少爺長到十來歲時,便送進了軍營,在軍營里歷練了幾年,就被國公爺帶在身邊。”
莫語一邊說一邊抹眼淚:“對了,那位大人還說,這件事在舊京時有很多人都知道,因為福生少爺是在揚城撿的,而那時揚城的衛所出了事,國公爺是去處理公務,回來時帶回一個孩子,別人不知道那孩子的身份,揚城又多煙花之所,于是便有人猜測那孩子是國公爺的外室子,因此國公爺還被御史彈劾了,國公爺寫了辯折,太皇太后看過之后,便說這個孩子是個有福的,因此國公爺便給他取名福生,這件事也傳了出去。”
顏雪懷點點頭,果然不出所料,福生的身世并不是秘密,官場上的人全都知曉。
莫語的眼淚止也止不住,帕子濕了,索性用起了衣袖:“前年大武和二武便是去的揚城,官衙里還有記得這件事的老吏,他們說的確是有平城口音的孩子,有三個呢,揚城本地被拐的孩子都被家里人領回去了,這些沒人認領的,便送去了善堂,可惜那善堂早在多年前就沒有了。”
“大武和二叔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找到了當年的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在一家鋪子里當伙計,他說善堂里的管事總是打他們,后來有人在善堂附近的河里發現了孩子的尸體,便報了官,那管事跑了,官府一查,那孩子便是被那管事打死的,那些年那所善堂里有很多孩子失蹤,不知是逃跑了,還是被那管事打死后沉進河里了。”
“后來衙門便封了那所善堂,又讓揚城的大戶人家和店鋪過來挑人,挑中了便領回去,或為仆或為徒,那個孩子因為被管事打斷過一條腿,沒有得到醫治,落下了殘疾。”
“那孩子說他不記得有叫文韜的,但是有個叫小濤的,有一次小濤被管事打了,然后便沒有再見過,不知道是跑了,還是被管事打死了。”
莫語哭得不能自已,顏雪懷沒有隨身帶帕子的習慣,只好安慰她:“如果小濤就是福生,那他就是自己逃跑了,然后被國公爺撿了去,這是有福氣的好事,您也看到了,福生不是長得挺好的嗎,您看他那樣子,也不像是受過苦的。”
“怎么不像啊,那么瘦,若是沒被壞人拐去,這會兒一定長得白白胖胖。”莫語哭道。
顏雪懷想像不出福生長得白白胖胖是什么樣,可能就像個剛出鍋的肉包子吧。
算了,還不如現在這樣呢。
還是把眼淚留給莫語吧,眼淚排毒,讓莫語獨自排毒,她還是不要打擾了。
第二天一大早,顏雪懷在路邊買了兩套煎餅馃子便去了順城街。
余敏一進牙行就被她叫了出來,她把其中一套煎餅馃子遞了過去:“給,加了三個雞蛋。”
余敏接過來,兩人蹲在墻跟處一起吃煎餅馃子,待到吃完了,顏雪懷也把那處宅子的事說完了。
“文藻胡同里的宅子?行,這事包在我身上,下午吧,下午我去你鋪子里找你。”
“好,我娘教英兒做鹵醬肉,鋪子里做了好多,到時你順便帶些走。”
兩人說好,便各自散開,去辦自己的事了。
顏雪懷還沒走出順城街,遠遠的便看到了一個熟人。
焦爺。
焦爺被前呼后擁,顏雪懷只是看了一眼,便像沒事人似地走了過去。
沒想到焦爺卻對她打起了招呼:“那誰,那個,就是說你。”
顏雪懷回過頭去,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你叫我?”
“是啊,你是來找余四的?又要租鋪子?”焦爺問道,一臉和氣。
顏雪懷摸摸自己的鼻子,除了上次撞到鼻子以外,她想不起來得罪過這位爺,如果還是為了上次那件小事,這位焦爺如果不是記性太好,那就是太小心眼了。
“不是租鋪子,就是來這邊走走,路過而已。”
“路過啊”,焦爺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鼻子的傷好了?”
“好了,勞煩您還記得,早就好了。”果然啊,這人還真記得。
“那就好,那就好,有空多來路過。”
焦爺沖著顏雪懷點點頭,然后又前呼后擁地走了。
顏雪懷一頭霧水,沒聽說大魏朝還有選舉一說,這位大哥如此親民,怎么看都像是選舉拉票啊。
中午的午食還沒有賣完,余敏就來了。
顏雪懷給他盛了一碗蓋澆飯,余敏顧不上吃飯,對顏雪懷說道:“別說,這宅子的事至少有一多半是真的。”
“為什么只有一多半?”顏雪懷問道。
“這原是萬老翰林家的宅子是真的,今年賣的是真的,被外地人買去也是真的,不是兇宅不是火宅這都是真的,之所以我說只有一多半是真的,是因為我沒有打聽到這宅子要賣的消息。”
顏雪懷笑了:“沒打聽到才是對的,他那宅子是偷偷置辦的,不敢明著賣。”
“那怎么辦,你真的決定要買嗎?”余敏已經不是當日的余敏了,他現在也是做過十幾筆生意的余牙了,“我勸你最好去看看房子,你不知道,這賣房子里的貓膩可多了。”
“嗯,好,到時你跟我一起去,我娘也要去。”顏雪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