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夫人聽她們說完,對莫語說道:“拿個匣子給她們,裝在包袱成什么樣,沒個規矩。”
莫語歉意地沖她們笑了笑,便去找了一只足夠大的紅木匣子出來。
兩人當著葉老夫人和莫語的面,把那些東西放了進去。
莫語有些局促,看一眼葉老夫人又看看母女二人。
這些東西少說也值幾千兩吧,就放到她們這里了?
葉老夫人卻沒當回事,對李綺娘說道:“放這里可以,丟了不管,到時候你可別說我給你替換了,老太婆沒有那個功夫,你這些東西我還看不上。”
李綺娘連連稱是,葉老夫人冷哼一聲,讓莫語把東西拿進內室,至于東西放在什么地方,顏雪懷不管,李綺娘也不管,她們心里清楚,葉老夫人肯定沒有吹牛,再說,真若是不還給她們了,她們就在這宅子里住著不走了!
李綺娘把金鎖重新戴上,把幾件平時能戴也不招搖的釵環留下,挑出自己的一只金手鐲和一支金簪子,對顏雪懷道:“這兩件拿去換銀子吧。”
顏雪懷知道這都是李綺娘的,不是她的,猜到這曾經也是李綺娘喜歡的東西,便說道:“咱們現在也不是太缺銀子,先留下傍身,缺銀子時再用。”
李綺娘笑著說道:“你看看你的衣裳,這都是些什么啊,娘要給你縫幾件綢子的。”
“我要在鋪子里幫忙,綢子的容易壞,等以后多雇幾個人,不用親自干活了,再縫綢子的。”
顏雪懷覺得現在的衣裳就挺好。
李綺娘沒有和她爭,卻還是悄悄把一支金簪當了,給顏雪懷添置了一床緞子面的被子,和兩件秋天穿的夾襖。
第二天,辛祥便來上工了,小五子陪著一起來的,還給帶來了兩包點心和一筐鴨蛋。
小五子有點不好意思:“這是我嫂子從娘家帶來的,她家自己養的鴨子下的,就是鴨蛋不如雞蛋好吃,你們別嫌棄。”
京城里很少看到賣鴨蛋的,大家都是吃雞蛋,難怪小五子不好意思,是覺得自己的禮給輕了,畢竟,以后舅舅要在這里做事,吃住也在這里,說句不好聽的,也是幫他家解決負擔。
李綺娘笑道:“你們都不用帶禮物過來,辛伯能來幫忙,要說感謝的是我們。”
趁著小五子也在,大家一起把家搬了。
原先呂英兒睡的那張床留給辛伯,顏雪懷堅持要自己睡,李綺娘擔心她夜里踹被子,原是不答應的,可是拗不過她,只好又給她買了一張床。
還是在老崔那里買的床,葉老夫人家屋里的桌椅板凳是齊全的,不用再買新的。
這一次,老崔送貨上門,來送貨的是上次的那個少年,顏雪懷已經知道他是老崔的兒子,大伙兒都叫他崔嬌嬌,顏雪懷覺得老崔取名字很有個性,看那少年一臉憤怒,她強忍著沒有跟著一起叫。
母女倆松了口氣,日子算是理順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們才發現,原來葉老夫人家里不是只有葉老夫人和莫語兩人,還有兩名中年漢子,和兩個虎頭虎腦的少年。
有一天,她們回去,便看到了這四個人。
莫語悄悄告訴她們,那兩個中年漢子是親兄弟,姓武,一個叫武行龍,一個叫武行虎,大家習慣叫他們大武和二武。那兩個少年是他們各自的兒子,大的叫武杰,小的叫武瑞。
大武二武的父親是葉老夫人從娘家帶來的陪房,他們還有一個弟弟叫三武,她覺得這三個孩子是練武的料子,便讓歐陽伯儒找了名師送他們去學武,三人之中三武的武功最好,當年歐陽贊出行,便是三武跟著的。
歐陽贊沒有回來,三武也沒有回來。
后來歐陽贊的兒子歐陽文韜也丟了,這些年來,大武和二武一直在四處尋找,武杰和武瑞漸漸長大,也跟著各自的父親去找人。
一年多以前,葉老夫人在茶攤上聽說揚城府在十幾年前抓過一個拐子,從那拐子家里找到十多個孩子,其中就有平城口音的小孩。
當時大武和二武在舊京,葉老夫人便讓武杰和武瑞去舊京找他們,然后一起去揚城。
卻沒想到,這一去就回不來了,先是先帝駕崩,接著裕王起兵,再之后皇帝遷都,直到今天,武家父子叔侄四人才回到新京,路上遇到的艱難自是可以想像,即使他們都有武功,也是九死一生才回來。
李綺娘和顏雪懷都是經歷過的人,當初若不是遇到定國公的軍隊,她們母女已經死在那間破廟里了。
自從搬家以后,晚上顏雪懷再來給葉老夫人送飯,李綺娘就不讓她回來了,現在鋪子里人手多了,顏雪懷也就答應了。
到了晚上,她回來的時候,李綺娘將一個沉甸甸的大食盒交給她:“我昨天看了一眼,那爺四個像是全都受過傷,這是給他們做的,讓他們好好補一補。”
顏雪懷答應著,趁著天還亮著,便拎著大食盒往回走。
剛剛走到街口,便看到背著書箱回來的張小平。
“咦,你今天怎么下學晚了?”
張小平也看到了顏雪懷,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染上墨漬的藍布袍子,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先生家里有事,明后兩天不用去學堂了,今天布置了很多作業,就回來晚了。”
顏雪懷笑道:“那你抓緊時間寫作業啊。”
說完,不等張小平再說話,便步履歡快地走了。
她今天的頭發是呂英兒給她梳的,她的頭發已經養得很好了,又長又多,呂英兒給她在頭頂梳了兩個小抓髻,下面的頭發則編了幾根小辮子,她走得很快,走路時小辮子一跳一跳的。
張小平看著她的背影,心里怦怦亂跳。又覺得自己這樣盯著小姑娘的背影看,有些失禮,連忙臉紅紅的轉過身往自家鋪子走,卻剛好撞上兩道冰冷的目光,張小平猛的一怔,他看到馬路對面的鋪子里走出一個少年,那少年正看著他,怎么說呢,那眼神有些不懷好意。
張小平連忙低下頭,快步往自家鋪子走去,直到進了鋪子,他才松口氣,伸頭往外看去,那個少年已經不見了。
他想不起見過這個人,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人了,剛剛那少年看他的時候,他有一種感覺,覺得那少年隨時會過來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