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辰,逛街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李食記今天的生意是做不成了,李綺娘對呂英兒說道:“你不要跟著一起去了,若是自己在鋪子里害怕,就鎖上門到張五嫂的鋪子里去。”
其實李綺娘也不想讓顏雪懷跟著一起去,她覺得衙門那地方,不適合讓孩子過去。可她拗不過顏雪懷,好在呂英兒是個聽話的。
看熱鬧的大多都是附近開鋪子的,這會兒街上有了逛街的人了,大家便一轟而散,回去做生意了。
但還是有人自發地跟在李綺娘她們身后,去衙門看熱鬧。
張五嫂也跟著一起去了,里正爺也姓張,和張五嫂家沾著親,算是張五嫂的叔伯公公。
張五嫂的理由很充足,大伯上了年紀,身邊總要有人跟著,摔倒了也要有人扶起來吧。
無論是以前的平城,還是現在的新京,大大小小的衙門全都離會昌街不遠。
平城縣衙只隔著一條街,眾人來到縣衙門前,就看到鳴冤鼓前站著一個衙役。
顏雪懷要去敲鼓,李綺娘攔住她:“讓我來。”
張五嫂也說:“這事兒你可不能插,讓你娘去敲鼓。”
顏雪懷明白她們的意思,她便退后步,讓李綺娘去敲。
李綺娘剛剛走到鳴冤鼓前,那名衙役便問道:“你要告的人有功名嗎?”
李綺娘一怔,她還是頭一次在新京告狀,以前只聽說有功名的人見官可以不跪,難道就連敲鳴冤鼓也不行嗎?
她木著臉,道:“是個舉人。”
衙役眼睛一亮:“舉人啊,那你還是去平城府吧。”
這下子就連跟著一起來的五城司的人也不高興了,別人不清楚,他們卻知道這平城縣衙的人,一個比一個拎不清,沒想到連衙役也看人下菜碟。
“怎么的,舉人就不能告了,大魏朝哪一條律法有這個規定?”
這還真沒有,除非是庶民敲的是大理寺的鳴冤鼓,會先挨板子再審案,否則,別說是告個舉人,就是狀告王公大臣也行,當然,前提是你要先有本事把狀紙遞上公堂。
衙役一看這兩個人,五城司的,認識。
衙役連忙解釋:“是這么回事,我們知縣大人已經幾天沒上衙了,這會兒是縣丞主事,縣丞說他官微言輕,無論原告還是被告,但凡是有功名在身的,他都審不了,還請諸位移步平城府。”
眾人明白了,知縣不在,縣丞不管事。
好在平城府離得也不遠,眾人便又去了平城府。
平城府門前的鳴冤鼓前,站著兩名衙役。
李綺娘再次走過去要擊鼓,兩名衙役上下打量著她,問道:“你要告狀?”
李綺娘點頭:“是小婦人要告狀,還請兩位衙役大哥給個方便。”
“你要告誰?”衙役往那一群人身上瞟,一眼就看到穿得最人模狗樣的顏二老爺。
李綺娘嘆了口氣,極不情愿地說道:“小婦人要告我的丈夫。”
真的,她說出“我的丈夫”四個字時,都覺得惡心。
兩名衙役互視一眼,眉開眼笑,腿都站酸了,這人終于來了。
李綺娘從未見過態度這么友好的衙役,新京就是新京,就連衙役也和舊京的不一樣。
一名衙役飛奔著進去報信,另一名衙役笑容滿面陪著李綺娘等人進去。
五城司的兩個人沒有跟著一起進去,他們把人送到衙門就完成任務了,不過,這平城府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太久沒有告狀的了,所以便格外熱情?
看那兩名衙役,簡直就像是大酒樓門口的迎賓小二。
跟著看熱鬧的當然也不能進去,只能留在外面,沒關系,既然衙門接了案子,那么過一會兒就要過堂,他們就等著看過堂吧。
話說自從有了五城司,平城府已經有個把月沒有開堂了。
其實以前在舊京時,五城司與府衙也是同時存在的,但是分工合作,各司其職,并不像現在的新京這般混亂。
董萬千和董小白也來了,兩人興奮地就像自己打官司一樣。
“姐,衙門審案要打板子嗎?”
“打板子要脫褲子嗎?”
“要是那人沒洗澡怎么辦?”
李綺娘、顏昭石和顏雪懷被帶進府衙。顏雪懷以為要等上很久,沒想到他們剛進來,就看到匆匆走來的師爺。
師爺看了看李綺娘,又看了看顏雪懷,最后把目光落到李綺娘身上。
一言不發便收了李綺娘的狀子,看了一眼,眉頭蹙起:“你要和離?”
李綺娘點頭:“小女子要和離。”
“只是和離,不告狀?”師爺問道。
顏昭石覺得平城府的師爺像是有毛病,還有上趕著讓人告狀的?
他正要開口,李綺娘已經搶在他前面說和:“先和離,再告狀。”
師爺見過的人多了,聽到李綺娘這樣說,他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當妻子的要告丈夫,那是要判刑的。
和離了就不是夫妻,不是夫妻那就能告狀了。
“你們在這里等著,不要亂跑。”
師爺拿著狀子便進去了,片刻之后,一個衙役走了過來:“你們到前面去,知府大人要升堂了。”
這下子連顏昭石都吃驚了,平城府的效率這么高嗎?平城知府他很閑嗎?
顏昭石在路上已經想好了,像這種要和離的狀子,衙門里多半是不會收的,即使收了,也要先壓下,十有八、九會退返到族里,讓族里自行解決后再到衙門備案。
什么告不告的,當妻子的,有什么資格提和離?即使是過不到一處了,也要是男人來休妻。
可是平城府不但接了狀子,而且還要馬上開審,顏昭石心里有點發慌,這事若是傳揚出去,無論李綺娘能不能告贏,他也會成為笑柄,以后的詩會文會,他都要被人恥笑。
想起如玉姑娘的溫柔小意,想起詩會上的喝彩贊揚,顏昭石恨不能抬腿就走。
可這里是府衙,除非是這案子審完了,否則他想走也走不了。
顏雪懷冷眼看著他,害死原主的不僅有那群流民,還有顏昭石這個所謂的父親。
想到這里,她的心更加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