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過去。
這三日來,洛葉每日都在觀看回春功中的圖畫,看得越多體會越發深刻。
至此,他已基本確認,他的體內種下了一顆種子。
按照洛楠竹的說法,回春功修煉有成,就是‘種子發芽’之時,他的命宮就會開啟。
雖然還不知道命宮開啟后會給自己帶來什么樣的變化,但既然確定了自己是萬中無一的武學奇才,洛葉對于武道一途便有了期待。
天剛蒙蒙亮就起床洗漱,準備繼續觀想修煉。
作為伯爵府嫡子,他的房中一共有兩名貼身侍婢,分成早晚侍候。
今日早間服伺的是‘初夏’,年齡比迎春還要小一些,只有十歲。
而且,和迎春的秀麗不一樣,初夏是典型的娃娃臉,再恰巧生了一雙桃花眼,笑起來時眼睛就如兩道彎彎的月牙,極是可愛。
讓人忍不住想要欺負一下。
唯一的問題是,有些貪吃。
在給洛葉換好了衣棠后,初夏便端了一個食盒過來。
“少爺,這是廚房新制的陳皮餅子,甘甜中帶了桔香,奴婢一共拿了五…噢,四塊,又添了一碗菇湯,少爺快趁熱吃了。”
一邊說著,一邊將點心和菇湯,擺到了八仙桌上。
然后,又問:“少爺要喚蕓娘嗎?”
“唔,不用了。”洛葉已經連喝了三天奶,不想再喝,將口中含的漱口水吐了后,就說道:“初夏怎知這陳皮餅子的味道?”
“呃…”
“難道,是先偷吃了?”
“沒,沒…”
“偷個餅子不算什么,但若是欺瞞,那可是要受罰的。”洛葉嘴角微揚。
“少爺別罰我,奴婢確實偷吃了一塊。”
蘭畫芷對洛葉極溫柔,但治家其實極嚴。
小丫環被嚇到了,立即老實交待:“奴婢是看少爺平日里都只吃得三塊,想著留四塊是夠的,求少爺饒了奴婢這一次。”
此時的小丫環身體蜷縮著如同一只小貓,腦袋低垂在胸前,臉兒和胸前一樣雪白。
洛葉繼續板著臉:“主人都未吃,你倒是先偷了一塊,這還了得,把頭抬起來!”
“少爺…”
“張嘴。”
“啊…唔!”
小嘴剛張開,便被一塊熱騰騰的餅子塞滿,初夏的小臉兒鼓起,神情慌亂。
洛葉忍不住在初夏的小臉上捏了一把:“罰你再吃一塊,不過,以后若想吃就不能再偷了,拿多幾塊來一起吃便好,明白了嗎?”
“唔…是,少爺。”初夏由驚轉喜,咀嚼著陳皮餅子,一臉幸福。
少爺真好!
世家貴族,有人愛遛鳥,有人愛蛐蛐,洛葉不一樣,獨愛逗丫環。
三塊陳皮餅子就著香濃的蘑菇湯喝下了肚子,無論是心里還是肚里都是暖洋洋的。
吃飽喝足,洛葉就牽著初夏出了門,到小院中尋了一條向陽的長石凳,一邊翻看回春功,一邊躺板板。
只是,還沒有躺多久,就看到三哥洛西望從另一處院子里走了過來。
關了三天禁閉,這位好人哥哥終于重獲了自由,不過,表情看起來卻有些郁悶,仿佛丟了東西一樣。
洛葉收起了回春功,向洛西望打招呼:“三哥怎么魂不守舍的,丟東西了嗎?”
“沒…沒有。”洛西望搖了搖頭:“四弟還是這般的勤奮,起得這么早,又在溫書吧?”
“在習武呢。”洛葉實話實說。
“習武?”洛西望看著躺在石凳上的洛葉一愣,隨即笑了起來:“習武好啊,正好三哥在武道一途上也有些心得,過幾日我教你幾招。”
“多謝三哥。”
“嗯,那你繼續躺著習武,我先出門了。”
“好的。”
三哥確實是個好人。
上次見面說要教他游泳,這次見面又說要教他幾招。
有哥如此,弟復何求?
洛葉再次拿出回春功翻看。
一邊看,一邊感受著其中的變化,他隱隱有一種感覺,命宮開啟大抵就在這幾日了。
記得二姐洛楠竹曾說過,右相府的李九郎自幼習武,十歲便開了命宮,已稱得上厲害。
而自己如今只有八歲?
該稱什么?天才?
正想著,一旁侍候的初夏就小聲的說道:“少爺今日估摸著也是要出門的。”
“噢?為何?”洛葉不解。
“聽海棠姐姐說,老爺三日前便讓石總管去了外面的莊子,昨日晚間石總管已經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少年。”
“少年?”
“其實是給少爺新找的書童,奴婢想著少爺既有了新書童,今日自然要去學堂了。”初夏說出了自己的分析。
…阿爹竟然在給我挑新書童?
海棠是蘭畫芷的侍婢,她說的話應該不會有假。
不過,問題在于,洛葉知道洛清河這三日來,其實并沒有因為被罷官而閑下來,反而比以前更忙碌了。
單他看到的,就有至少四波人前來府中拜會,堪稱絡繹不絕。
雖然不知道這些人是何官職,但隱約還是能聽到了一些“我等皆忠正之士”“如何能見奸相誤國”之類的豪言壯語。
‘清黨’無疑了!
再腐敗的朝廷也一定會有清黨!
這幫人或許被排擠在實權之外,可在民間卻多少有些聲望,特別是在讀書人的眼中,那都是當官的楷模。
洛葉起初是有些意外的,畢竟按照常理,得罪了右相的伯爵府應該門可羅雀才對。
可后來看到越來越多的人來拜訪,他漸漸就有了明悟。
一向自詡清流,從不結黨的洛清河,很可能已成了清黨之首!
…謀士以身入局,舉棋勝天半子嗎?
很顯然,洛清河是深知大景朝堂的腐敗,知道如此下去,大景必亡。
故而,借‘直諫之舉’讓自己被罷官,由此激起‘清流’義憤,凝聚大景最后的忠正之士,要跟李宣輔來個魚死網破了。
若勝,洛清河便能憑著此功青云直上,一改朝堂景象。
若敗,那就是大景國運已逝,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單論計劃本身是不錯,可實際呢?
太難了啊!
歷朝歷代的政治斗爭永遠都只會遵循一個道理——勝利唯有實力者得之!
正義有時候是真的會遲到!
洛葉原本以為洛清河得罪李宣輔,最多就是被抄家,命總歸是能保住。
可現在這樣集黨而上,怕是真要家破人亡,禍及三族了!
而且,最致命的是,他還無法反駁洛河清的做法。
畢竟,從洛清河的角度看問題,眼看著大景將亡,什么都不做,那才是真的沒臉見祖宗。
此時的洛清河明顯已成了一個博命的賭徒,他不止是要留清名于后世,更要挽大景三百年的基業。
別說是八歲的洛葉了,便是洛東來都攔不住。
暴風將至啊!
既然攔不住,那就只能迎難而上。
洛葉不知道伯爵府還能撐多久,但想到洛清河在這種時候,竟然還能派人給他這個不可能科舉的病人找書童,他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更何況,他本來也跑不掉!
正想著…
初夏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維。
“少爺,海棠姐姐來了。”
“嗯?”
洛葉扭頭一看,發現院門口處果然進來了一個穿著水藍襦裙的少女。
少女的發髻上插著一支銀釵,玲瓏的身姿輕輕搖動,胸前的綠色束帶略顯緊繃,相貌雖算不得驚艷,卻也稱得上不俗。
正是海棠。
作為蘭畫芷的貼身侍婢,海棠的身上自帶了一種干練的‘大婢’氣場。
一走過來,便向著洛葉微微一福道:“海棠,見過四少爺。”
“海棠姐姐,是來尋我的?”洛葉點了點頭,雖然海棠沒有自稱奴婢,但對他的態度卻是恭敬的。
“嗯,夫人讓海棠來侍候四少爺洗漱,沒想到四少爺已經自己早起了,不知四少爺身子可好些了?”
“應該是無礙了。”
“既如此,便該去學堂了。”海棠說完,目光轉向初夏:“初夏,去房中將少爺的書本收拾了,帶到府門口等著。”
初夏不敢遲疑,應了一聲“好”,就轉身離去。
洛葉沒有提出反對的意見。
雖然,他知道到了學堂少不得又要起沖突。
可這種事情,避無可避,除非他一輩子窩在伯爵府,可如今的伯爵府能讓他窩一輩子嗎?
既然沒有選擇,還不如吹盡狂沙始到金。
干就完了!
海棠看洛葉沒有說話,還以為洛葉又和以往一樣,不想去上學,正想開導兩句,突然就發現洛葉臉上的表情竟是極堅毅的?
可再看第二眼,發現又恢復如初。
“海棠姐姐,我們走吧。”
“好…好。”
海棠回過神來,走到洛葉的面前,將洛葉從石凳上扶起。
又用手整理了一下洛葉衣裳上的褶皺。
接著,才再次說道:“四少爺身子剛好些,如今雖是盛夏,可早露的寒氣還是有的,以后再躺時要先鋪上暖墊,知道嗎?”
“好。”
“初夏這丫頭還是比不得迎春細心,該罰。”
“不怪初夏,是我說不用的。”
“四少爺實在太過心善了,您是主子,要知道主仆有別的道理,若是太過縱容包庇,失去了威嚴,反而不好。”
“可海棠姐姐也是仆吧?”
“是…”海棠再次愣了一下,接著才回道:“海棠也是仆,若是海棠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四少爺也是可以罰的。”
“海棠姐姐做得很好的,阿娘昨日還在我面前夸你呢。”洛葉微微一笑。
“真的嗎?呵呵,四少爺,我們走吧。”海棠松出一口氣。
不知道為什么,平日里柔弱的洛葉,今日竟讓她感覺有些‘壓力’,但她終究是沒有多想,牽著洛葉向著前院走去。
走了一半,才想起還有一件事忘了說了,于是,又道:“武王府的小郡主最近又來了三回,大前天來了兩回,前天來了一回,昨日倒是沒見來了。”
…昨日沒來?那今日應該也不會來吧?
洛葉心中思索的同時,又感覺有些不對:“唐凌兒來尋我,為何沒人通報?上一次是我昏迷,后面我已醒了,伯爵府沒道理將一個郡主擋在門外吧?”
“四少爺竟能想到這一點?”海棠再次詫異,隨即解釋道:“夫人確實請過,但那小郡主不愿進府,還說在‘伯爵府內,不太方便’,問她來找四少爺到底何事,是否需要通報,她也說不用,就只問‘四少爺何時上學’。”
“…”洛葉。
伯爵府內,不太方便?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