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秋抓著木棍上船,待到站穩后,劉秀將小船劃向對岸。
小船行至溪流中部,劉秀莫名輕笑出聲。
沈婉秋小心翼翼的坐在船尾,抓著船舷,聽到劉秀的笑聲好奇問:“劉公子因何發笑?”
“沒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老家流傳的一個故事而已”劉秀一邊劃船一邊頭也不回的開口道。
荒山野嶺的,后面還有追兵,沈婉秋想找點事情來轉移緊張的心情,盡管對于劉秀口中的故事并沒有太大興趣,她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不知是什么樣的故事,劉公子能否說說?”
“既然小蓮姑娘想聽,我說說也無妨,不過我們已經靠岸了,先下船再說”
小河本就不寬,兩句話的功夫他們就已經到了對岸,劉秀靠岸后轉身說道。
然后,劉秀先下船,站在岸邊,又把手中的木棍遞了過去。
沈婉秋抓著木棍下船后,劉秀問:“那條隱蔽的小路在哪兒?”
實際上劉秀已經發現了那條小路,只是裝著不知道而已,這畢竟是沈婉秋逃命的退路,他若是提前知道的話難免讓她多心。
“那邊,扒開草叢就是”沈婉秋稍微打量指著前方說。
點點頭,劉秀將小船栓在岸邊,他估摸著把沈婉秋送到地方后這條船還有用,不用自己再弄一條了,前提是到時候船還在的話。
木棍頗為趁手,劉秀也沒扔,把船栓好后走向了沈婉秋指的地方,木棍扒開草叢,前邊果然有一條羊腸小道。
走在前面帶路,沈婉秋跟上,劉秀繼續之前的話頭說道:“關于那個故事,是這樣的,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條蛇…”
走在羊腸小道上,劉秀不疾不徐的說著白蛇傳的故事,就當打發無聊的時間了。
這個故事原版很短,但劉秀說的是老板電視劇劇情,故事很長,情節曲折動人。
跟在他身后的沈婉秋靜靜傾聽,沒有開口打擾,明顯沉寂在了那凄美的故事之中,本身情緒根據故事情節而變化,時而開心時而悲傷。
兩人一前一后,周圍很安靜,唯有劉秀不疾不徐的聲音在回蕩,直到快要接近沈婉秋所說的目的地劉秀才把這個故事講完。
期間并沒有發生什么意外,一二十里的山路沈婉秋一個弱女子居然堅持走了下來。
待到劉秀故事講完,沈婉秋才語氣復雜的開口道:“劉公子說的盡管只是一個民間故事,但也道盡了人世間的辛酸,民間疾苦,強者永遠都高高在上俯視世間,人又如何,妖又如何,善惡對錯不是絕對,只是站的立場不同而已…”
聽到她這番話,劉秀心頭嘖嘖稱奇,這沈婉秋看待問題的思路明顯和一般人不一樣嘛,好端端的一個愛情故事愣是被她理解成了人性善惡問題了。
在劉秀內心啞然的時候,他身后沈婉秋抿了抿嘴唇意有所指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這種緣分雖然讓人向往,但世間很多事情,根本就不由自己掌控的,故事畢竟只是故事,再美好也當不得真”
劉秀無語,心說你還能暗示得再明顯點嗎?不如直接說‘劉公子,雖然我們共乘一條船了,但你也別想拿一個故事來暗示我,我們是不可能的’…
對此劉秀只能心頭暗道妹子你想多了,是你要問我故事的,我只是講出來解悶而已。
所以說啊,憑借一個故事就想騙人家小姑娘的事情是假的,天底下哪兒有那么簡單的事情?
“小蓮姑娘,你說的地方還有多遠?”劉秀沒有糾結故事的問題,而是轉移話題問。
沈婉秋看了身后來時的方向一眼,明顯輕松了很多開口道:“前面不遠了,有一處林中小屋,我們快過去吧,與小姐匯合后早點擺脫危機”
敏銳的感官注意到沈婉秋往回看的動作,劉秀心說你不用看了,不會有人追來的。
雖然劉秀一路上看似只是走走停停講了個故事,但也暗中處理了一下沈婉秋的后顧之憂。
實際上他們在小河那里的時候,劉秀就發現有十來個狼狽的人出現在了那條密道內,明顯是追兵,劉秀也沒殺他們,只是沒等他們從出口出來就把那條暗道弄坍塌了,密道內的人估摸著只能沿著原路返回。
畢竟雙方無冤無仇不是,沒必要劉秀也不想隨意殺人,而且那些家伙沿著密道原路返回估計并不比被劉秀直接殺掉來的好過…
此時聽沈婉秋說前方有個林中小屋,劉秀第一時間將念力輻射出去查看情況,一看之下,小屋的確是有,但情況卻并非沈婉秋預期那么美好。
心念閃爍,劉秀也沒提醒沈婉秋,到時候過去再視情況而定吧。
不過,這會兒讓劉秀都有點佩服的是,柔弱女子的沈婉秋真的自己堅持走完了一二十里的山里,她額頭冒汗雖然有些狼狽,卻咬牙堅持一聲不吭。
對于她這樣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來說,真的很難得。
當然,這一二十里路劉秀兩人足足走了差不多三個小時…
“不好!”
當兩人拐過一片小樹林,沈婉秋看到那所謂的林中小屋之時當即驚呼一聲。
原本雅致的小屋已經坍塌,周圍有戰斗過的痕跡,血腥味依稀可聞。
很明顯出事兒了,沈婉秋的心沉入了低谷。
當她驚呼聲剛剛落下的時候,前方一下子出現了十來個身穿鎧甲的青金衛,每個人的修為都在練筋層次,帶頭的更是有兩個煉骨境的小高手,他們盡管大多都帶著傷,但臉上的戲謔卻是沒有掩飾絲毫。
十來個青金衛出現,呈半包圍向著劉秀兩人壓迫過來。
其中一個煉骨境的帶頭人更是看向兩人笑道:“小蓮姑娘,我們已經恭候多時了,你家小姐我們已經請了回去,現在就差帶你回去團聚了!”
聽到這句話,沈婉秋知道,小蓮偽裝成她的樣子并未被識破,有人把小蓮當成是她捉拿回去了,心念急轉,沈婉秋也大概猜到,她的三個丫鬟并未全部被抓走,否則的話,這些人也不可能還在這里等自己這個‘小蓮’了。
“小蓮姑娘,我們知道你有一些本事,但還請別反抗,畢竟你是沈小姐的貼身丫鬟,沈小姐很快就會成為我家少爺的夫人,若是傷到你就不好了,你覺得呢?而且,你現在也中了軟骨散的毒,想來想反抗也反抗不了了,還是乖乖跟我們走吧”不待沈婉秋開口,那邊說話之人繼續道。
就在此時,沈婉秋身軀一晃險些站立不穩,她知道,自己中了軟骨散的毒了,或許對方是用來防備真正小蓮的,可自己卻是不小心中招。
目光閃爍,沈婉秋在前方一棵樹上看到了幾個隱蔽的標記,是自己的人留下的,大意是他們被抓走了,若是沈婉秋來到這里的話第一時間逃。
沈婉秋是要在這里和自己的三個丫鬟匯合的,除此之外,這里原本還有幾個煉骨境的小高手接應,如今看來,他們要么被抓走要么已經被殺了。
如此關頭,沈婉秋居然第一時間從劉秀身后來到了前方,手中分別握著一根嬰兒手臂粗的銀色金屬小管,對準前方那些人的時候苦澀道:“劉公子,恐怕要連累你了,你的故事我很喜歡,我是小姐的丫鬟,他們不會殺我,你快走,我來攔住他們!”
說到這里,沈婉秋又看向前方說:“我跟你們走,但請你們放過他,他是無辜的,否則,大不了我和你們魚死網破!”
沈婉秋的丫鬟有些本事青金衛是知道的,此時沈婉秋卻是拿出了兩根金屬管,那明顯是暗器,對方也沒感到意外,只覺得這是因為‘小蓮’在軟骨散的影響下做最后的掙扎而已。
原本那些人并未在意劉秀,但沈婉秋的話倒是提醒了他們。
當他們看到劉秀的時候,頓時眼睛一亮。
“哈哈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小神醫,真是讓我們好找啊,沒想到你居然和小蓮姑娘一起,倒是省了我們一番功夫,如此一來的話,也請跟我們走一趟吧”看到劉秀,為首一人驚喜道。
‘沈婉秋’已經被抓住且提前帶走了,實際上抓不抓小蓮對于他們來說問題不大,然而這個時候劉秀的出現真的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其重要程度比眼前的這個小蓮更勝!
沈婉秋一驚,深吸口氣沉聲道:“你們放他走,我跟你們走怎么樣?否則我不客氣了!”
“小蓮姑娘,你可能搞錯了一件事情,現在劉小神醫卻是比你重要呢,哪怕是放你走我們也不能放他走,否則少爺若是知道還不拔了我們的皮!”那邊說話之人搖頭道。
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沈婉秋有些傻眼了。
接著,她背對著劉秀說:“對不起,劉公子,連累你了,若不是我讓你來這里的話也不會遭遇他們,現在,你快走,走得遠遠的,他們若敢動手我也不會客氣,手中的暗器乃是花大價錢買來的,出自百煉宗,名為千星針,一旦發動,縱然是練髓境高手都要落得一個命隕的下場!”
她這句話不但是對劉秀說的,更是對那些青金衛說的,威脅意味極重。
果然,那些青金衛聽到沈婉秋的話當即臉色一變,然而為首一人還是沉聲道:“小蓮姑娘,你這是何必呢,小神醫我們志在必得,縱使他離開又能去哪兒?很快就會被追上的,再則,你手中的千星針雖然威力強大,但不一定能一下子殺死我們所有人吧?而且你也受到了軟骨散的影響一身修為發揮不出來,所以,放棄反抗吧,何必拼個魚死網破?”
還真是個善良的姑娘呢,若是你心性冷漠一點,我就能心安理得的不管了,可現在,真心不能視而不見。
看著沈婉秋的背影劉秀心頭暗道,然后,在所有人都莫名其妙中,劉秀開口道:“三…”
他這個字出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下意識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二…”劉秀依舊不疾不徐的說道。
這會兒青金衛所有人都意識到問題不對了,畢竟劉秀太過淡定。
然而,不等他們有任何行動,一個個眼皮一翻,噗通噗通的跌倒在地像是睡著了一樣。
沈婉秋傻眼了,什么情況?
意識到是劉秀搞的鬼,她下意識轉身看向劉秀一臉詢問的神色。
看著她疑惑不解的表情,劉秀聳聳肩說:“他們都睡著了,準確的說是昏迷了”,說道這里,劉秀晃了晃手中的一個小瓷瓶接著道:“我是一個醫者,這點小蓮姑娘你是知道的,出門在外總得有點防身手段不是,諾,這東西叫睡夢露,我自己配的,無色無味,敞氣就會迅速揮發,聞到會在極短時間讓人陷入昏迷狀態,所以,現在沒事兒了,把你手中的暗器收起來吧”
盡管變故來得無比突然,但沈婉秋卻是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單憑劉秀無聲無息迷暈那些青金衛的手段,她就不得不感嘆小神醫之名所言非虛。
冰雪聰明的她很快就聯想到了什么,開口問劉秀:“所以,我們一路上走來,連蚊蟲叮咬的情況都沒有發生,也是劉公子的手段了?”
“談不上什么手段吧,不過只是一些驅蟲藥劑而已”劉秀收起小瓷瓶拍了拍腰間的一個小荷包說道。
沈婉秋不知道說什么了,內心只得感嘆,任何職業到了一定程度都擁有著非凡手段,尤其是醫者更是如此,簡直殺人于無形,那些青金衛就是最好的證明,難怪劉秀年紀輕輕就敢到處晃蕩,是有恃無恐啊。
心情放松下來,沈婉秋身軀一晃當即跌倒在地,軟骨散的影響下她渾身都提不起勁。
好在地面松軟她也沒摔出個好歹來,有了之前的事情,劉秀也不好去攙扶,開口道:“小蓮姑娘你沒事兒吧?”
說話的時候,劉秀放下背簍翻找幾下,拿出一個瓷瓶打開遞給沈婉秋說:“聞一聞”
“這是什么?”沈婉秋不明所以道。
劉秀動作不變說:“軟骨散的解藥”
“劉公子連這種東西都有?軟骨散聽聞是五毒教的秘藥,除卻極少數人之外,只有五毒教內部才有解藥的”沈婉秋再度驚訝道,說話的時候接過了劉秀手中的瓷瓶,小心翼翼的沒有碰到劉秀的手指。
對于沈婉秋如此‘守婦道’劉秀也沒說什么,笑道:“我是醫者嘛,和各種藥材藥劑打教導,五毒教這幾年鬧得沸沸揚揚,軟骨散之名我當然聽說過,就琢磨著配了解藥隨身帶著,效果經過驗證的,畢竟出門在外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生不是,這不,就趕上了”
沈婉秋并未懷疑什么,畢竟若劉秀有心的話,她這會兒估計和那些青金衛一樣的下場了,于是聞了聞劉秀給的解藥,很快她就感覺道自己渾身無力的狀態在快速消退。
從沈婉秋手中接過解藥放好,劉秀等著她藥勁過去,看著周圍說:“接下來怎么辦?尤其是那些人如何處理?”
“小姐她們生死未卜,本來作為小姐的貼身丫鬟,我不應該不管不顧的,但錢春億勢大,我們前去救援無異于自投羅網,而且此地也不安全,為今之計,我們只有先行離開,回到沈家大本營,找到老爺,再想辦法救小姐了”沈婉秋沉吟道。
這番話她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考慮得可謂合情合理。
她現在是小蓮而不是沈婉秋,不可能對自家小姐不管不顧,按理說無論如何都要去救人的,但她卻是真的沈婉秋啊,雖然擔心丫鬟的安全,但不可能去自投羅網,于是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回沈家大本營再說,到時候再想辦法救丫鬟。
實際上等到稍微安全后,沈婉秋把自己的真正身份公布出去,她的丫鬟就安全了,錢春億不可能拿她們怎么樣的,畢竟錢春億的目的是自己不是。
接著沈婉秋又看向那些昏迷的青金衛說:“至于他們…,劉公子覺得應該如何處理?”
從內心來說,沈婉秋恨不得殺了那些人,雖然沈婉秋并非連雞都沒有殺過的大家閨秀,但畢竟她天性善良,這個時候讓她殺人還是有些做不出來,是以只得詢問劉秀的意見了。
面對這個問題,劉秀開口道:“老實說,我是醫者,救死扶傷才是我的職責,而且他們雖說要抓我,但也只是聽命行事而已,嚴格的說起來我和他們無冤無仇,當然,我也不是迂腐的爛好人,不可能他們明顯針對我我卻當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所以,我覺得他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施以懲戒即可,小蓮姑娘以為如何?”
“怎么個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的懲戒?”沈婉秋好奇問,對于劉秀的提議倒是沒有什么異議,若劉秀開口就要殺了那些人她雖然也不會說什么,但卻會降低對劉秀的觀感,畢竟一個醫生開口閉口殺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劉秀看著那些昏迷的人說:“我這里有一種藥劑,能讓他們修為盡失淪為普通人,我想,這對于練武之人來說算得上是最大的懲罰了吧,不傷他們性命的前提下他們以后也不能再助紂為虐了,然后,就讓他們在這里,最終下場如何就看天意了,雖不傷他們性命,卻也不算輕饒!”
野外是很危險的,一旦那些青金衛失去修為且陷入昏迷,下場結果如何很是難料。
對于劉秀說的懲戒手段,簡直再合沈婉秋心意不過了,她當即點頭道:“如此的話,就按劉公子說的辦吧,只是要麻煩你了”
“不麻煩,很快就好”
劉秀說著,邁步過去,然后給每個陷入昏迷的青金衛嘴里喂了一顆藥丸,很快就把事情搞定。
練武之人練的是身軀體魄,按照常理來說讓他們武功盡廢明顯不現實,然而劉秀給他們服下的藥丸偏偏就能做到這點,那種藥能腐蝕他們的軀體,雖不致命,卻能讓一個人的體魄降低到普通人的地步,另類的讓人修為盡失了。
處理完那些青金衛,劉秀從新來到沈婉秋邊上問:“小蓮姑娘,現在你能走了吧?該何去何從?”
在劉秀解藥的影響下,沈婉秋身上軟骨散的藥勁已經過去了,此時她緩緩站了起來,發現自己行動自如。
然而何去何從的問題,她卻是有些遲疑了,原本在她的計劃中,是要和幾個丫鬟匯合后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的,但現在丫鬟們生死未卜,她一個弱女子反倒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想了想,她開口道:“接下來,我得去一個人多的城鎮,這樣才好方便聯系小姐的家人,但距離此地最近的城鎮也得三百里遠,而且錢春億如今必定派人大勢搜捕你我,途中必定危機重重,這可如何是好”
聽到這里劉秀差點忍不住吐槽,你說你把涼風山莊建在這么偏遠的地方圖什么啊,去個城鎮還幾百里遠,這不折騰人么,有錢人的想法真是讓人搞不懂。
額,不過話說回來,事實也是如此,越是窮人越喜歡往城里跑,反過來,越是有錢人越是喜歡跑偏遠的地方,沒毛病…
見劉秀遲疑,沈婉秋當即開口道:“劉公子,你不用管我,自己先走吧,我自己會想辦法去往城鎮聯系小姐家人的”
她以為劉秀嫌棄她累贅了,可不是嘛,將心比心,換個人的話,在知道沈婉秋麻煩不斷的情況下都得敬而遠之吧,尤其是麻煩還來自于聚財盟,等閑之人更是不敢摻和她的事情了。
劉秀心說你可拉倒吧,就你這柔柔弱弱的樣子,走不出十里就得被猛獸吃掉,更別提錢春億的追兵了。
老實說,若沈婉秋心性冷漠一點的話,劉秀才懶得管她死活,哪怕這個女人長得再漂亮,但偏偏她心地善良,尤其是之前,她都自身難保了卻率先考慮的是自己的安危,如此一來,劉秀又怎么忍心對她不管不顧?
劉秀是好人嗎?算不上,畢竟死在他手中的人已經不少了,但他是壞人嗎?也算不上,遇到苦難之人他也會動惻隱之心,只能說他是一個性格正常的普通人了。
比普通人好一點的是,他大部分時候都能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像很多云云大眾一樣只能被動接受命運安排,所以,他做事情全憑喜好。
就拿此時來說,幫不幫沈婉秋全在他一念之間。
當然,幫,只是幫她暫時脫離危機而已,劉秀可不會去把沈家的麻煩全部大包大攬的抗下。
心念閃爍,劉秀說:“小蓮姑娘,雖然我只是一個醫生,但也有些自保手段的,之前你也看到了,實在是不放心把你一個人丟在荒郊野外,所以我還是送你一程吧”
不待沈婉秋拒絕,劉秀又道:“現在最好的辦法,是我們乘船沿江而下尋找城鎮,這樣一來途中就不用留下痕跡給追兵了,只是恐怕得原路返回去你我相遇的小山谷了,那條船我還栓在溪邊呢,正好用得上,只是要苦了你多走一遍這條路”
“多謝劉公子好意,只是這樣會不會拖累你?”沈婉秋松了口氣道,倒不是慶幸劉秀沒有不管她,而是她的身份差點暴露了,當然,在她看來劉秀或許并未意識到這點。
可不是嘛,之前青金衛說她作為沈婉秋的丫鬟本事可不小,可遇到劉秀以來她都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稍微聰明點的人都會聯想到一些什么。
劉秀傻嗎?明顯不傻,他雖然沒提這件事情,沈婉秋估計劉秀還是猜測了一些什么的,但沈婉秋估計劉秀絕對沒有猜到自己就是沈婉秋,畢竟之前青金衛都沒有看出端倪,劉秀應該更不可能看出來了。
劉公子真是善解人意,這樣也好,大家姑且糊涂著。
“拖累什么啊,錢春億也不會放過我,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罷了”劉秀不以為意道。
沈婉秋想了想又說:“再走一遍之前的路倒是不必了,來這里與小姐她們匯合早就有所準備,不遠處的江邊隱蔽之處就有船只,只是,怒濤江危機重重,單單只是你我的話,恐怕未能找到城鎮就要葬身江中猛獸了”
“這個倒是不用擔心,我身上還有一種藥,涂抹在船上的話,保管江中等閑猛獸不會靠近襲擊我們,既然不用再回去一趟了,那我們快走吧,免得等下錢春億又派人來就麻煩了”劉秀拍了拍背簍笑道。
沈婉秋點點頭不再說什么,只是內心莫名有些惆悵…
接下來在沈婉秋的指點下,兩人來到了江邊,找到了一條小船,劉秀也確實在船底涂抹了一點特殊藥劑,然后他們上船沿江而下。
單獨一個人的時候劉秀當然用不著這種藥劑的,他只是不想沈婉秋把自己聯系到那個神秘強者才這樣做的。
兩個人都在裝,一個裝成丫鬟,一個裝成醫術高明的普通醫生。
他們走了,原地留下那些昏迷的青金衛自生自滅,結局如何得看天意。
在劉秀兩人離開這里個把小時后,又一大群青金衛來到這里了,帶隊的居然是一個練髓境的高手!
當他把昏迷之人叫醒之后,一番詢問當即大發雷霆。
“之前抓回去的沈婉秋是假的,是她的丫鬟易容偽裝的,該死,你們之前遇到的小神醫和沈婉秋的丫鬟小蓮,尤其是那個小蓮,很可能就是真正的沈婉秋,居然就這樣被他們走了,該死該死,小神醫和沈婉秋同時從你們眼前溜走,自己回去向少爺謝罪吧,現在,全部給我去追,沿江上下給我找,務必要將他們找回來!”
憤怒的咆哮在山林回蕩,可想而知后面來的人有多么憤怒了,錢春億要重點找的兩個人都從眼前溜走,若是無法抓回來的話,還不知道錢春億最后會如何處置他們呢…
涼風山莊兩百多里外,怒濤江上游,這里有著一座近百萬人的城池。
正午時分,內,操勞了一夜的女子趁著白天好好補充一下睡眠正在休息,整座樓顯得格外安靜,唯有小廝輕手輕腳的打掃。
的后院,一個雅致的小院內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這里橫七豎八的躺著一二十具尸體,血腥味撲鼻,每個死去的人都是被一劍封喉,可見出手之人身手之凌厲。
這里死了這么多人卻并未驚動周圍,想來動手之人速度快到連他們發出警戒都沒有來得及。
若此時有人在這里的話,就會發現,死在這里的大多都是城內有頭有臉的人物,尋常等閑之人很難見到。
人們不知道的是,這些原本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今都被五毒教控制了,當然,他們現在也死了。
殺人者并未離去,他甚至還有心情在死去的尸體上擦拭自己手中長劍上的血跡。
此人年紀不大,不到二十歲,面容英俊,一身布衣一柄普通鐵劍,他面容平靜,尤其是一雙眼睛,很冷,冷得像是不帶絲毫正常人應有的情感,與之對視的話,常人心頭都會發顫。
他不疾不徐的將手中鐵劍擦拭干凈,殺了那么多人,他身上滴血不沾,把鐵劍插回劍鞘,他像是沒事兒人一樣打開后院的門邁步走出,甚至還細心的關上了門。
“五毒教,呵…”
轉身之際,此人冷漠自語,進入人群,沒有人意識到不久前才有一二十人死在他的手中。
他心中計劃著下一次去哪里殺五毒教的人,自身卻是走入了一座酒樓。
要了幾道小菜一壺酒,他坐在窗邊安靜的吃著。
吃到半途,此人動作一頓,眼中閃過一絲及其激動的神采,甚至激動的身軀都在輕微顫抖。
他之所以如此激動,是因為敏銳的感官聽到了不遠處一桌人的對話。
從那一座人的對話中,他得知那些人是從一個叫涼風山莊來的,他們在興致勃勃的討論劍南道第一沒人沈婉秋比武招親的事情。
但這平靜青年關注的不是這些,甚至所謂的劍南道第一美人沈婉秋他都沒有在意,在意的是這些人說的另一件事情。
他們談完沈婉秋比武招親后,說到了雷擊山那里的事情…
“雷擊山,神秘建筑,疑似遠古種族羽族留下…當初劉兄說過,能治好月兒所中之毒的東西,其中就有‘生命之泉’,而這種東西,遠古種族羽族就有!”
心念閃爍,青年坐不住了,飯也不吃了,當即丟下一枚金幣閃身離去,速度快到周圍的人都沒有發現。
青年是沈風,劉秀的好友,曾經討厭練武的他,在未婚妻中毒陷入遙遙無期昏迷之后,他拿起了長劍踏足武道,四處獵殺導致他未婚妻藍月中毒的五毒教成員,如今殺得五毒教成員聞之色變人人欲要除之后快。
但現在,他在得知雷擊山那里有關羽族的信息之后,哪兒還管得了那么多,他要進入那神秘遺跡,他要得到生命之泉治好自己的未婚妻藍月!
不管那神秘建筑中有什么危機他都不在乎,哪怕刀山火海他都要去闖,雖說只有吃了雷霆果才能進入神秘建筑,但以他的身份,從九大勢力手中得到一枚雷霆果卻并非難事兒,而且,沈風知道,自己的父親就在雷擊山那里,得到雷霆果就更簡單了,直接找自己父親就是。
沈風去雷擊山了,一刻都不想等的他,甚至動用了家里的關系,用盡一切手段盡快趕往那里…
沈風去了雷擊山劉秀并不知道,此時他正與偽裝成小蓮模樣的沈婉秋乘坐小船沿著怒濤江順流而下。
江水濤濤碧波萬頃,一葉扁舟承載著兩人。
小船順流而下并不需要劉秀掌控方向,閑來無事兒的他開始生火燒水。
不得不說,沈婉秋的退路還是準備得足夠充分的,這艘小船鍋碗瓢盆乃至小灶都不缺,倒是省卻了劉秀一番麻煩。
紅泥小火爐,炭火燃燒下,劉秀很快就燒好了一壺開水。
然后,他拿出了自制的菊花茶泡了一壺,倒了兩杯,其中一杯推給沈婉秋說:“小蓮姑娘,這是我自制的菊花茶,飲之微苦,過后卻是甘甜清香,算不得好東西,但別有一番滋味,若不嫌棄的話你可以嘗嘗”
說完,劉秀也不管她,自己端起一杯慢慢品嘗起來。
沈婉秋并未推遲,心情稍微放松下來的她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微微回味后看向劉秀驚訝道:“劉公子倒是別出心裁,到如今我才知道,原來菊花也能用來泡茶飲用,而且滋味獨特”
“閑來無事兒瞎琢磨而已,比不上小蓮姑娘跟著沈小姐,只能用這些尋常東西自娛自樂了”劉秀笑道。
“劉公子切莫妄自菲薄,跟著我家小姐固然什么都不缺,但你怎知別人不羨慕你悠閑自在的生活呢”沈婉秋有些黯然道。
劉秀點頭笑道:“也是,各有各的煩惱,各有各的快樂,無須羨慕他人”
兩人品茶閑聊,拋開其他不談,倒也相處融洽,沈婉秋雖然不通武道,但見識廣博,劉秀也差不多,一番相處下來,兩人談天說地,任何事情都能發表獨特的見解,倒也隱隱有了一種遇到知己之感。
聊得興起,劉秀都差點忘了時間,臉上感到了一絲涼意,這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天色已經陰沉下來,有絲絲小雨落下。
一場秋雨一場寒,雨一下來,天地間倒是寒意彌漫。
見此,劉秀說:“小蓮姑娘你靠近火爐一些,免得受了風寒”
“有你這個小神醫在,想來些許風寒也無傷大雅”沈婉秋笑道,話是這么說,但她還是靠近了火爐一些。
小雨淅淅瀝瀝,雖然不大,但要不了多久兩人都會成為落湯雞的,劉秀雖然不在意,但作為男人,也得照顧一下沈婉秋這個弱女子不是。
于是他起身來到自己背簍邊上,解下了一直帶著的傘。
劉秀此時想的是,自己淋點雨就算了,把傘給沈婉秋,盡管對對方沒有絲毫想法,但男人嘛,這種時候也得大度一點不是。
然而讓劉秀無語的是,原本輕易就能撐開的傘,這會兒他一撐之下居然無法打開,甚至傘上還有一絲寒意一閃即逝。
這傘原本已經壞了的,但離開山里的時候被墨靈加工過了,雖然一直以來這把傘都沒有表現出什么異常,但現在劉秀卻是知道,打不開一定是墨靈在作怪!
“別鬧,人家小姑娘已經夠可憐了,你忍心看她淋雨啊”劉秀拍了拍紙傘小聲道。
劉秀這么一說,傘上再度閃過一絲冰冷的寒意,像是在警告什么,然后劉秀再一稍微用力,總算是撐開了。
“劉公子,你剛才說什么?”后面傳來了沈婉秋詫異的聲音,她以為劉秀在和她說話,沒聽清。
撐開傘,劉秀轉身說:“沒什么,剛才傘有點卡,我抱怨了一句而已,來,小蓮姑娘,你打著傘,免得被淋濕了”
看著劉秀遞過來的傘,沈婉秋并未接,而是搖搖頭道:“傘給我了,劉公子你怎么辦?”
“我一個大男人,淋點雨沒事兒,小蓮姑娘你就別和我客氣了,快拿著吧,否則這傘只能成為擺設了”劉秀又把傘往那邊送了送。
沈婉秋遲疑,抿了抿嘴唇,糾結道:“不若我們一同打傘?”
“還是算了,小蓮姑娘之前的話我還記得呢,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而且啊,傘只有這么大,也躲不了兩個人的,你就拿著吧”
劉秀半開玩笑說道,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干脆把傘往沈婉秋跟前一放,然后轉身去了船頭立于雨中背對著她。
看著眼前的傘,又看了看前面的劉秀,沈婉秋最終還是沒有拒絕劉秀的好意。
撐著傘,雨點落在傘上滴滴答答,沈婉秋又回憶起了劉秀講的那個故事。
“十年修得同船渡…若我只是一個普通女子該多好,就沒有那么多顧忌了,可惜,命運弄人…”
沈婉秋心頭呢喃,最終她邁步上前站在了劉秀邊上,一把傘遮住了兩人頭頂的天空,雙方并未挨著,都有一部分身軀落入了雨中。
“小蓮姑娘,你這是何必…必呢?”微微看向對方,劉秀開口道,但在說話的時候卻是下意識打了個冷戰。
一點小雨劉秀不至于冷得發抖,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傘面,知道是墨靈又在警告自己了,無語至極,心說你至于么。
沈婉秋內心感動,語氣復雜道:“劉公子你都冷得發抖了,事急從權,也顧不得那么多了,我們去火爐邊吧,你別多想,我只是不忍因為我的緣故而導致你受苦而已”
我沒多想,倒是你多想了吧?
最終劉秀還是回到了火爐邊與沈婉秋共躲一把傘,他知道,若是自己不過去的話,沈婉秋恐怕會固執的給自己找罪受。
嘖,女人就是麻煩,你說你好好打傘不就得了唄,偏偏要和我分享,又不能挨得太近,雙方都無法完全避雨,何苦呢?
而且我那不是冷的,是有人…有蛇在做妖而已。
當然,這些話劉秀可不能給沈婉秋當面說,只能姑且這么別扭著。
明明之前兩人還談天說地來著,這會兒反倒是都不言語了,氣氛略微尷尬,劉秀在想墨靈都陷入沉眠了居然還能做妖,而沈婉秋卻是想得更多。
她又想到了劉秀講的那個故事,其中的某個情節和當下何其相似?
共乘一船,共躲一把傘…
此時此刻,沈婉秋內心突然升起了一股要把自己真實身份告訴劉秀的沖動,但一想到那神秘強者,她好歹控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