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了嗎?馬上就要放榜了。”進南京趕考的舉子們眉飛色舞地議論紛紛著,茶樓里面充滿了快樂的氣氛,但是在這種快樂中又帶著一絲絲緊張和憂傷。
“郭兄定然高中!”一個下巴上帶著黃豆般大小的黑痣的男人說道,“郭兄乃是東林高徒,這一次是錢夫子主考,進士科高中定是沒有問題的。”
那郭姓男子名叫郭聯,著實一副風流瀟灑的好模樣。擺了擺手笑著說道:“可惜這進士科的名額太少了,只有三十六人。也不知道元首是怎么想的?滿清尚且有幾百人,怎地元首只要三十六個?”
“人少這才是精華啊!”又有人說道,“我聽人家說只要是高中進士,就可以直接去哪個…哪個什么來著?”
有人補充說道:“科學院!”
“對!科學院!”
郭聯眉頭一皺,問道:“什么是科學院,郭某從未聽聞,還請兄臺為我細說。”
“不敢,不敢。我其實也不過是聽說而已。這個科學院好像是元首專門設立的,就在前幾天。元首從高郵回來后,我聽說召見了錢夫子,對夫子這么晚放榜非常不滿。在我看來,其實真該早一點放榜,讓我等等了這么久,真是苦哇。
這個科學院就是以前的翰林院。只不過元首可能太過厭惡滿清,于是就把這翰林院給改名了,叫做科學院。
只要中了進士就進科學院,直接就給翰林院學士頭銜。這學士是什么你們知道不?”
眾人搖了搖頭,都表示不知道。
“就是從前的庶吉士。”
“哦——”眾人好似恍然大悟一般。
那人得以一笑,繼續說道:“想來我朝那些有名首輔哪個不是庶吉士出身?不是庶吉士就是翰林院編修。大家想一想,除了這些人,其他的人還有用嗎?”
有人贊成道:“徐子升、張太岳、申時行、張四維,有一個算一個不是翰林院編修就是庶吉士,確實,其他那些中舉的進士沒勁了翰林院的真的就沒什么用。”
“所以說啊,元首早就看明白了,與其養活那么多閑人,不如精益求精,就要三十六個。”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以為然。
“科學…科學?”郭聯皺著眉頭問道,“改名也是得有講究才行。這科學是何意啊?”
這個時候又有人說道:“我聽說,這個科學好像指的是分科之學,故而稱之為科學。分科之后一科一科地進行這個…細細揣摩,故而稱之為科學。”
“不對,不對,兄臺謬誤啦!”
“哦?我謬誤?那還勞煩說說看。”
說別人謬誤的舉子喝了口茶水說道:“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中這個格物就是科學。”
“荒謬!”又有人反駁,“科學豈能如此低級?”
“怎么低級了?所謂格物乃是圣人之言,圣人之行。須知道本朝心學大師守仁格竹?”
“他格出什么來啦?”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竟然半晌也沒有把科學到底是什么說清楚。
忽然旁邊有人笑了,那音調較高,眾人正在爭吵卻全都為之側目。郭聯看過去,發現是兩個俊秀的公子。眉清目秀,一襲青衫。一看就是世家公子的打扮。
郭聯頓生好感,趕忙起身問道:“不知道兄臺高姓大名,可能教我等?”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常州首富韓東臨之女韓東育,旁邊的正是韓東育的侍女小梅。兩個人女扮男裝,約了魏春城看布,不曾想卻來早了,便一起到茶樓里喝茶坐等。
“不敢,不敢!”韓東育趕忙謙虛說道,“小子韓東育,常州人士。”
其實,對于韓東育來說,她并不討厭世家公子,不過是因為她為人隨和,沒有門戶之見所以這才能夠對魏春城平等相待。
眾人見郭聯都如此看中此人,這韓東育一副世家公子打扮,便趕忙熱絡地把韓東育和陳杏梅讓了過來。
韓東育坐定后問道:“諸位兄臺可曾讀過報紙了?”
“報紙?”眾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覷。
“南京時報。”
眾人還是一臉的懵懂樣子。
郭聯問道:“是邸報嗎?”
“不,不是的。就叫做報紙,或者叫做報刊!”
郭聯一時之間尷尬起來,微紅著臉說道:“郭聯孤陋寡聞。”
“不,郭兄,這報紙才出了第一期,我聽說只印了三千份。上面大多寫的是淮安之戰和坐天山戰役的經過,還有武達摩、孫桐、小夏侯、喬四等人的英雄事跡。”
說完,韓東育從自己的袖中拿出了一份報紙,攤開了放在桌子上。眾人一看,這報紙著實不小,快要鋪滿桌子了。上面有一道一道的褶子,看來這報紙就是沿著褶子折疊的。
韓東育說道:“這報紙上面有一部分就在說科學的問題。是元首親自撰文的。”
“哦?”郭聯聽韓東育這么一說,趕快拿起桌子上的報紙,韓東育為他指了指了指文章所在。
韓東育繼續說道:“依元首之見:凡是能被證明是錯的才是科學,元首以為‘證偽主義科學論’。”
眾人一看,果然署名是李存真。
“這怎么可能?”有人反駁說道,“怎么會錯誤的才是科學,不應該說證明是正確的才對嗎?”
“不,不,不。”郭聯卻說道,“仔細推敲,竊以為元首涵義極深。”
“既然如此,郭兄,我等愿聞其詳。”
郭聯說道:“我等全是學得圣人之學,聽得圣人之言。但是,須知道除了儒家還有釋家和道家。釋家其實也很高深。我中華自漢朝時候起便有許多高僧,如今的天竺,反而沒有了。距今差不多一千八百年前,釋家便認為我們所見之物,所聽之聲,所嗅之氣全為虛幻。所謂眼見為實不過是人一廂情愿的想法罷了。唯一真實只有內心而已。故而外部全是錯的也無不可。”
“郭兄所言甚是深奧,我等還是聽不明白。”
韓東育笑了笑說道:“眾人可看過元行的小冊子?”
“什么小冊子?”
韓東育如同變戲法一樣從袖子里面又掏出一本書來,放在桌子上,眾人一看,上面赫然寫著四個大字:“物理初步”。
“就是這本書。”韓東育繼續說道,“郭兄方才所言實在是至理名言,佛家早在千年之前便知道這世上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唯有人的內心才有真實。這和元首的物理學如出一轍。”
“哦?還請詳細為我等說說。”
韓東育拱手說道:“在下班門弄斧了,不過是一點淺薄之見而已。這本小書聽說是元首在南洋做教師爺的時候寫下的,如今已經十幾年了。前幾天才刊行出版。我只讀了兩遍,怕是還沒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
“韓兄,不要謙虛了,快快講來,也好讓我等學習。”
韓東育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其實最主要的是眼睛,眼睛能看到東西。其實按照元首的說法,眼睛之所以能看到東西,是因為光射入了我們的眼睛之中。”
“這個自然,誰都知道!”有人插嘴說道。他剛插嘴,別人便十分不滿,要求他把嘴巴閉上,靜靜聽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