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曾仲再次來到后院敲門的時候,房間已沒人了。
人已再次出門,走在山間小路上朝著千星鎮而去。
不同的是這次不是孤身一人,還有個人在身旁同行。
同樣的黑衣,同樣的步伐,二人行走在薄霧之中,宛如兩個幽靈。
此行也確實是去索命的。
羅剎女一身黑衣,臉上還罩著黑紗,只露出一雙秋水般的眸子,正與江秋說著接下來的安排。
聽風谷,是她準備帶人伏擊道空的地方。
“我很有個問題。”江秋道。
“什么問題?”
“你所說的滅佛,就是這樣一個一個殺嗎?”
羅剎女聞言輕笑了一聲,“自然不是。”
“哦?”
“時機未到,這只是先向佛門收點利息。”她側目看向江秋,“順便多找些你這樣的高手。”
一個一個殺,怎么可能殺得完那些禿子?不管如何,都得有一群高手相助才行。
“你找的那些人,都是與佛門有過節的?”
“不全是。”
“那是…?”
“也有一些俠義之人,自發加入進來找那些和尚的麻煩。”
江秋聞言疑惑,“那佛門雖不行好事,但也不會作太大惡吧?”
引不平之士主動相抗,這怎么看都是傳說中的魔教才會有的待遇。
“呵呵,他們作的惡還少了?”羅剎女冷笑一聲,“你可知那些被音波貫腦變得癡傻的僧人去了何處?”
“不知。”
“都已經埋在了那禪院后邊的山上。”
“…”
“你可知那道空出家之前是什么身份?”羅剎女又問。
“不知。”
“殺人莊二把手,兇名堪比那血手惡鬼之流,后重傷之下被妙真引入佛門,這才有了道空和尚。”
幽冷的話語從羅剎女口中吐出,“你覺得,入了佛門之后他們就會修身養性了?”
“退一步說,就算他們入佛門以后真的一心向善了…”她聲音越發低沉,仿佛在壓抑著什么一般:“…以前做的那些惡事就可以一筆勾銷?就可以不用付出代價?”
“只要遁入空門,過往的一切就煙消云散了?”
臉上的面紗遮不住她眼中的恨意,“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佛門的做法,是對天理昭昭四個字最大的侮辱!”
江秋無言以對,聽起來確實沒毛病,殺人者吃齋念佛,不事生產,可謂逍遙自在。
但…慘死在他們手里的無辜怎么辦?
雖說是武俠世界,快意恩仇,殺人這種事避免不了,但弱肉強食就該強到底,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惡人不該有庇護所,生死各安天命才對。
就連江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殺過無辜之人,自認不算好人,但也稱不上惡,若有人來尋仇他接著便是。
佛門的做法,太過了。
“你以為出家的都是些什么人?不是活不下去了自己進入的,就是被他們強行渡進去,嘗到甜頭以后便安心當起了和尚。”她又瞥了江秋一眼,“聽說佛門與血公子的過節就是因為想要渡你當和尚?”
“是。”
“呵呵,在佛門中提升地位,除了實力外就是渡人入佛門,發展自己的小勢力,外建一個寺廟便是方丈住持了。”
“原來如此。”
“渡的惡人多了,自己就成了惡。”羅剎女語氣冷漠,“這時候,就該有人幫幫他們,正本清源。”
江秋看了她一眼,“看起來你與佛門的過節不小。”
“過節?不,我與他們之間是大仇。”
“有多大?”
“不共戴天的那種。”羅剎女并不想多談此事,話語一轉,“血公子出了蜀都之后準備去哪里?”
“還沒想好,先隨便尋條路走著。”江秋隨口答道,并沒說實話。
他已想好了去處,那就是七俠鎮。
有楊陪風坐鎮,連媚仙惡鬼都不敢進去惹事,想來是很安全的,先在那里養好傷再說。
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放自己進去,畢竟現在自己也算一個兇人…
“多多小心惡人谷的人,他們可不太好惹。”羅剎女想起了什么,對江秋提醒道。
江秋點點頭,“除了人廚和冶魂還有那千情公子,其余的我都已見過了,確實都不好惹。”
羅剎女稍稍驚訝了一下,她也才見過四個而已,還是一番苦戰才脫身的,這血公子倒是有一套。
她想了想道:“人廚與冶魂還好,千情公子與他們不是一個層次的,你若遇到了可要跑快點。”
“千情公子…能詳細說說嗎?”
“我對他了解也不是太多,江湖傳言他精通七絕劍錄與渾天簫法,但最恐怖的是那獨門暗器。”
“什么暗器?”
“觀音淚。”
江秋聽到這名字怔了怔。
觀音淚?是觀音中了也會流淚的意思嗎?
聽名字就感覺不好惹。
閑談中過了一天,已到千星鎮外,羅剎女停住了腳步。
兩人的事已談妥,她該去布置一下攔截道空了。
目送羅剎女遠去,江秋邁進了這座小鎮。
冬風漸起。
道路上的行人很少。
在這寒冷的天氣躲在屋里圍爐喝酒是最美的事,誰也不會閑著沒事跑來道路上游蕩。
這時還在街上的人都是有事的,比如茶館門口的那三個和尚。
從蜀中前往洛陽或金陵都要經過千星鎮,佛門當然要留人在這里盯梢。
那三個和尚便是在這里盯梢的,從他們緊張的神情來看,必是認出了江秋。
江秋也已看到了他們,正在朝他們走過去。
三人對視一眼,轉頭便跑,他們是經歷過靈隱禪院外那一戰的,只是站得靠后才幸存下來。
因為見過血公子的模樣,所以才被派來這里,看血公子會不會逃離蜀中。
此時他們看到了,任務也就完成了。至于阻止?三人想都沒想過,這幾日思索的都是假如真遇到江秋的話該怎樣逃。
總得有人要死,而且至少一個,這便是三人商議的結果。
拼運氣,分開跑,誰倒霉誰死。
此時那些思索已派上了用場,三個和尚分三個方向分開逃離,連回望一下都不敢,只祈禱那人不要追自己。
很快,往右跑的那個和尚就聽到了一種奇異的聲音。
仿佛很遙遠,又仿佛很近。
他聽不出這是什么聲音,因為他從未聽到過這種聲音。
任何人都沒聽過自己脖頸斷裂的聲音。
和尚重重地撲倒在地上,眼睛依然睜得大大的,就那樣沒了聲息。
殺了這個倒霉的和尚,江秋并沒去追趕另外二人,反而轉身進了客棧。
總得留人去報信,至于留一個還是兩個,有什么區別呢?
小二迎了過來,他剛剛在門口看到了江秋的出手,心下猜到了這個客人的身份,卻并沒露出任何異常,仿佛什么都沒看見。
抬手接過飛來的金葉子,將江秋帶到樓上開好了房,小二才施施然地下來,湊到掌柜的耳邊低語幾句。
掌柜的聽完輕輕揮手讓他繼續去忙,然后轉身去到了大堂后面的隔間。
血公子出現在千星鎮的消息,到不了明日就會傳開。
江秋已坐到床上休息,不管明日道空禪主來不來,他都會離開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