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一個老人,一條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遇到好的，一輩子。
不合適的，也是一輩子。
老爺子運氣好，碰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以為可以一輩子。
誰知道…。
“碰到合適的，要好好珍惜。”
“我知道。”
我一直在珍惜。
忽有所感的覃瑩瑩，停步，回頭。
目光相對，陳正文笑容展現。
一切，在微笑中。
一座茶樓。
一個老人。
門口是一條狗。
茶樓很老，沒有變化，里面的東西，依舊是上個世紀的模樣。
茶樓有老頭在喝茶，上了年紀的人，喜歡聚在一起。
三五好友，一起聊聊天，說說彼此的好事情。
“幾位是喝茶，還是？”
“普洱。”
“好的。”
老頭不用招呼客人，坐在一邊。
渾濁雙眸盯著外面，不管來沒來客人，對他沒影響。
老爺子看著老頭，那雙驚喜的眼睛，似乎看到了熟人。
他一動不動，視線盯著。
保持這個動作良久，陳正文給女兒倒茶，吃太多油膩東西，需要消化。
喝一杯茶，何不美哉。
“爸爸，再來。”
“好。”
盧老爺子走過去。
坐下。
陪著老頭一起看外面。
居高臨下。
看到的是外面的一切。
腦海中的畫面，在這里重疊。
一覽無余。
這個地方，才是最好的地方。
看著看著，老爺子不禁著迷。
喝茶。
看外面。
回憶。
“爸爸，爺爺在干嘛？”
“不知道哦，你去問爺爺。”
小小不去，她知道爸爸在忽悠自己。
“不要。”
“為什么不去？”
“就是不去。”
忽悠不了女兒，陳正文湊近覃瑩瑩。
“你想知道他在看什么嗎？”
“不想。”
現在的人都這么厲害了嗎？
陳正文坑不到人，只好喝茶。
一杯茶，喝了一個多小時。
沒有人走，來的人也不多。
二三老熟人，一坐就是半天。
老板沒有趕人走的意思，坐在前臺，發呆。
“這個茶樓生意不怎么樣。”
“何以見得？”
“你看沒有人來，都是一些老人，喝茶，不吃飯，能夠堅持到現在，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
一壺茶，才多少錢。
不吃飯，不掙錢。
這么大一個茶樓，不掙錢，能運營下去，也是奇跡。
“他們來茶樓可不是為了吃飯。”
氣氛，不一樣。
這里，很安靜。
和外面街道，隔絕開來。
完全是兩個世界。
寧靜如水。
他順著窗口看外面，風景優美。
看到不一樣的東西。
老人回神，才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
“你好。”
“你好。”
對視一眼，彼此算熟悉。
老爺子不說話，老頭也不開口。
仿佛達成默契，彼此不問。
狗在叫。
吼叫一聲，有氣無力。
老狗趴在地上，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頹廢的雙眸，只有老人的影子。
“這狗，很老了吧。”
“嗯，有些年頭。”老頭回憶道：“當年撿它回來的時候，還是這么大，一眨眼，老了。”
是啊，老了。
它老了，我也老了。
走不動了。
“汪。”
老狗不服老，吼叫一聲。
“老了要承認。”
撫摸狗頭，老頭悲傷更濃。
拿些吃的，遞給老狗。
黃色毛發的老狗，咬一口。
“你在看什么？”
盧老爺子愣了愣。
旋即，笑道：“看人生。”
“哦？”
老頭請教。
“我看的是我的人生，過去的幾十年，我…。”
老爺子看的是自己，而不是其他人。
人生，何其怪哉。
看不透他人，自己的也看不透。
“你也是這里的人？”
“嗯。”
老爺子回憶道：“離開了幾十年，一直想回來看看，沒想到，已是不惑年。”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不改鬢毛衰。
他是十六歲還是十七歲離開故鄉的？
忘了。
過于久遠。
老爺子記得他走的那一天，下雨了。
蒙蒙細雨，他離開了，然后，沉浮幾十年，沒有回來過。
“是啊，不惑年啦。”
老頭由衷感慨。
“老頭我在這里也待了一輩子，沒有離開過。”
不曾見識波瀾壯闊的人生。
也不曾碰到過轟轟烈烈的愛情。
有的只是平淡。
如水一樣，酸甜自知。
“以前，這里很美，很美。”
“我還記得，這里每年舉辦龍舟賽，那是這里最熱鬧的時候，那時候，我們…。”
龍舟賽。
老爺子記憶深刻。
每年都有的龍舟賽，那是他們最開心的時候。
“可惜了，好多年沒舉辦。”
老頭看的不是外面，而是內心。
過往的美好，今日不再呈現。
“少了許多樂趣，老頭我在等，等再次舉辦那一天，一等，就是三十年。”
好長的三十年。
還能等多少年？
他不知道，也許，這輩子，都不能再看一次。
“三十年。”
老爺子感嘆不已。
三十年，何其輝煌的三十年。
就為了等待一場龍舟賽？值得嗎？
“值不值得？老頭我不知道。”老頭摸著老狗的頭，有規律說：“也許，是老頭我固執吧。”
過于固執。
家里人懂，他的妻子也懂他。
孩子早些年不理解，鬧得不可開交。
后來，懂了。
回來一起。
茶樓是他最后的寄托。
老人。
老狗。
老茶樓。
守著外面那條變色的河流。
寄托童年的龍舟賽。
老爺子懂。
坐在這里，一切沒變。
還是原來的味道。
外面的河流，多么熟悉的地方。
不曾忘懷的地方，近在眼前。
不由得，眼眶泛著淚水。
不經意間擦拭。
他老臉縱橫盯著外面，淡淡闡述著故鄉的美好。
那是他的故鄉。
最美麗的故鄉，一生去過很多地方。
美麗，震撼，卻沒有故鄉那樣入骨入髓。
人，一生，能記住的地方，也許只有一個。
把所有都給了家鄉，裝不下其他的地方。
陳正文兩人，變成了聽眾。
兩個老頭，訴說彼此對故鄉的美好。
老板也來了，他聽著父親說故鄉的美麗，回來守著最后的美麗。
成熟了，懂得多了。
父親的堅持，他也懂了。
城市，固然美好。
可家鄉，也不差。
原來，父親所說的故鄉不是吹的，是真的好。
可惜了，自己太晚出生，錯過了那個年代。
“那才是故鄉最美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