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圣山,黑夜。
秦牧站在世界樹的頂端,不緊不慢的接著從太易道樹上滑落下來的道露。
半年之期快要到了,他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重復做著這件單調的事情,雖然單調,但是每一次搜集道露修補裂開的黑山,總讓他感受到太易肩頭的重擔和責任。
他只不過是半年如一日,而太易卻已經在這里做了幾十億年。
突然,遙在終極虛空大羅天中的太易道樹枝條搖曳,嘩啦啦作響,不知多少滴道露紛紛揚揚一起墜落下來。
秦牧心頭一跳,急忙催動神通將所有的道露收入桶中,然而太易道樹籠罩的范圍太廣,還是有幾滴道露墜落下來,落在世界樹上,被世界樹的枝葉吸收!
他心中一沉,少了幾滴道露看起來沒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引起的后果卻絕非小事!
用道露修補大黑山,少了哪怕一滴,也會留下極大的隱患,說不定便會給上個宇宙紀的強者以機會,讓其有爬到這個宇宙的可能!
“這次糟了!”
他額頭冒出冷汗,隨即定了定神,即便是少了幾滴道露,上個宇宙紀的存在想要爬過來估計也需要幾日,他只需要拖延到太易到來即可。
只是…
“太易的道樹處在終極虛空中,為何會平白無故的搖曳起來?”他微微皺眉,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白天,秦牧尋到那幾座被震裂的黑山,精心修補。果然,補到最后一座黑山時,因為少了幾滴道露的緣故,那座黑山并未完全合攏。
黑山的峭壁上有一條長達兩丈六七的裂縫,裂縫深不可測!
秦牧站在峭壁下仔細打量四周,做好標記,記下黑山的確切位置,又請來虛生花,道:“最近兩日我需要留守在此,盯著這里,虛兄,你提著鐵桶前往世界樹頂端接取道露。道露是修補圣山的關鍵,不能少任何一滴。”
虛生花做事他還是放心的,換做其他人,只怕一邊接,一邊吃,會把道露吃的一干二凈。
虛生花看了看那條裂縫,詢問道:“你一個人留守在此,能成嗎?”
秦牧微微一笑,流露出強大的自信:“延康最為強大的存在便是我,這次我在神藏中種活世界樹,修為實力再上一層樓。雖然還是不如十天尊,但與四色大帝相比應該還是不差的。我若是擋不住,延康無論誰來了也都擋不住。何況,幾天之內史前存在也鉆不出來,等到太易歸來,便可以交給太易處置。半年之期還有兩天時間,我只需要守在這里兩日即可。”
虛生花帶著鐵桶離去。
秦牧坐下來,將神弓放在身邊,靜候夜幕降臨。
到了深夜,地動山搖,祖庭外又是一派末世景象,而祖庭中群山震動,秦牧面前的那座黑山也在震動,山體內部傳來轟隆隆的巨響,山體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像是劈開木頭的聲音。
那裂縫向兩旁延伸,越來越長,越來越寬,裂縫中有神光滲透出來,站在峭壁前看去,如同這面峭壁上生長了一顆巨大的眼睛。
只見那裂縫中神光氤氳,像是一個巨大的眼球,眼球咕嚕滾動一下,隨即瞳孔直視秦牧。
這場面,仿佛山體內部藏著一個無比龐大的怪物,怪物正在用眼睛窺探外面的秦牧一般。
突然,裂縫中光芒形態的大眼睛中,一個人影正在向外走來。
秦牧揚了揚眉毛,神弓就在他身邊,他卻強行忍耐沒有出手。
那人尚未從另一個宇宙過來,現在攻擊他,相當于耗費自己的法力替他打開一條通道。
那眼中人影走了良久,始終未能從峭壁的裂縫中走出,等到日出時分,人影消散,只剩下裂開的大黑山。
秦牧長舒一口氣,過了不久,虛生花提著水桶走來,道:“這座山需要修補嗎?”
秦牧搖頭:“修補這座山,其他裂開的黑山便沒有足夠的道露修補了。只需要再堅持一天,太易便會歸來,那時就算山中人走出來也翻不起多大風浪!”
虛生花微微皺眉,看向那峭壁上的裂痕,只見裂痕已經有百丈長短。
而在裂縫深處,有一個人形印記,似乎與黑山融為一體。
虛生花隱隱有些不安,提著水桶離去。
夜幕降臨,秦牧繼續守在那道裂縫前,只聽咔嚓咔嚓的聲響不斷由內向外迸發,而山體中那神光大眼更大了,裂縫也更寬,眼中人的體型也比先前更高,更加清晰,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從山壁中走出來!
到了下半夜,從山壁中射出的神光將附近六七座山巒照亮,照得纖毫畢現,秦牧的影子也被拉得很長。
而山壁中的那只巨大的眼球像是有整座黑山那般龐大,被裂成兩半的黑山夾在中央!
而眼中人的身軀又細又高,像是那只眼球豎起的眼瞳一般。
他的面目已經清晰可見,他的臉上長著許多條紋,像是天然的紋理,眼睛也如同山中的怪眼一般,不過只有一只眼睛。
這只眼睛此時在盯著秦牧,一直沒有眨過眼。
他應該是行走在破滅的宇宙中,每一步都極為艱難,他的肉身也像是煙霧一樣,不斷肢體破碎,卻又不斷像煙霧一樣肢體重聚。
行走在破滅的宇宙中讓他隨時可能會被磨滅,但是他卻又充滿了希望,生的希望。
他一直無法通過世界樹走到未來的宇宙,而現在,他終于可以進入那個未來世!
秦牧的手掌緊緊的握住神弓,蓄勢待發,神經緊繃,精神緊繃,霸體三丹功被他催發到極致。
天空漸漸明亮,那個山中獨眼瘦長怪人始終沒能走出黑山,太陽升起,山中怪眼消失,瘦長怪人也消失不見。
秦牧長長松了口氣,渾身上下都是冷汗,然而卻露出笑容:“總算結束了,今天,太易便該回來了…”
就在此時,一只朱雀撲動著翅膀,化作火光來到他的身邊,化作南帝的魂魄,向他道:“弟弟,云羅帝和大頭少年回來了!”
秦牧心中大喜,起身道:“他們來得正好!這兩個家伙這么長時間沒有回來,不知道又去哪里折騰了!”
他迎上魏隨風和叔鈞,卻見魏隨風和叔鈞二人面色凝重,神色匆忙,飛速趕來,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
看起來,這二人長途跋涉,只怕是拼盡了一切力氣來趕路,路上都沒有休息過。
秦牧狐疑,遠遠看到魏隨風手中提著一根木質拐杖,心中納悶:“好像是太易的拐杖…太易的拐杖怎么會在他們的手中?”
“牧天尊,太易被彌羅宮主人擒拿,打入玉京城的混沌河中!”
叔鈞已經跑不動了,但神識依舊很強大,遠遠神識爆發,向他傳遞消息,飛速的將他們被困在祖庭玉京城,偶遇太易,跟隨太易渡河等種種不可思議的經歷,悉數告訴秦牧。
以神識傳遞信息,遠比語言迅捷,而且更加完整,巨細無漏,秦牧仿佛親身經歷了他們所經歷的事件,不由身軀大震,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魏隨風法力更強,將叔鈞背起,呼嘯飛來,沉聲道:“太易留下了這根拐杖,說什么循圖求他,但是根本沒有留下什么地理圖,我也不知該如何救他!”
秦牧攙住兩人,免得他們已經力量衰竭而摔倒,一顆心卻漸漸沉了下來。
太易淪落了。
從叔鈞神識傳遞的那一幅幅畫面來看,玉京城中的那一條條混沌河其實并非是真正的混沌河,而是一個個宇宙破滅時形成的混沌氣,那些試圖沖破混沌河登岸的存在,便是各個宇宙的強者試圖強行來到現在的世界,擺脫與宇宙一起破滅的命運!
彌羅宮主人以難以想象的神通和手段,將一個個毀滅中的宇宙打通,形成了十六個宇宙時代與祖庭玉京城相連的奇景。
他將太易打入其中一條混沌大河,便是將太易打入了其中一個宇宙時代!
“太易陷落到第四個宇宙時代…”
秦牧眼角抖了抖,緊緊握住拐杖,待到魏隨風和叔鈞站穩身形,突然他轉身便走,魏隨風微微一怔,急忙道:“師弟,你知道太易的圖在何處?”
秦牧不答,神識陡然爆發,化作無比恐怖的波動席卷十萬大山,喝道:“所有人聽令,今日務必離開大黑山!一刻也不要停留!”
“所有人聽我號令,我乃延康國師秦牧,牧天尊!所有人今日務必離開大黑山,誰也不要留下!”
他的神識化作聲音來回震蕩,不斷在十萬大山的上空響起。
虛生花正在修補裂開的黑山,聞言不由連忙抬頭向秦牧的方向看去,而在大黑山中心世界樹旁邊,藍御田、司婆婆、文元等人露出驚訝之色,紛紛向聲音傳來之處看去。
隨即,秦牧的神識便直達他們的腦海,化作聲音在他們腦海中響起,飛速的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沉聲道:“太易失陷到史前第四個宇宙時代,大黑山中沒有他的鎮守,第一個史前存在即將脫困!今晚我死守這里,其他人帶著此地的民眾離開,不要停留!”
眾人臉色頓變,藍御田正要飛身趕往秦牧那里,卻被司婆婆拉住,道:“事情有輕重緩急,遷徙大黑山中的延康民眾是正事!先做好這件事,再去尋他!”
藍御田默默點頭,大黑山中的一尊尊神人化作一道道神光,四面八方飛去,前往黑山中一個個延康的定居點。
過了不久,一座神城升上天空,數十位神人托起神城,向黑山圣地外飛去。遠處,都天魔王摘下壺天世界,化作壺天瓶,將那些神城收入壺天瓶中。
秦牧見到這一幕,放下心來,飛速趕至那座裂開的黑山前,嗡的一聲綻放靈胎神藏領域,取出凌天尊發簪,揮動發簪連連點去,施展一道道不易神通,將不易神通施加在自己身上,以及自己的神藏領域之中!
他身形閃動,在山前山后布下各種大神通,各種封禁。
瞎子趕來,與他一起布下封禁,秦牧抬頭向他看去,動了動嘴唇。
瞎子笑道:“牧兒,你覺得我能看著你一個人送死嗎?”
秦牧不再說話,兩人加速布置。
兩人從白天布置到夕陽西下,這才將各種殺陣布置妥當,瞎子松了口氣,抹去額頭的汗水,笑道:“當年開皇的天師煙云兮,以陣法破新老地母元君,一戰天下驚。嘿嘿,作為延康的陣法宗師,不能比她遜色了。”
他豪氣萬丈。
秦牧這時才注意到,自己身后都是人。
虛生花、藍御田、啞巴、瘸子、司婆婆、煙兒,還有魏隨風、叔鈞、幽溟太子、明皇、南帝等人,他們在遷走了此地的延康民眾之后便趕到此地。
秦牧心中感動,突然面色一沉,不咸不淡道:“你們都走吧,不必留在此地讓我分心。虛兄,你留在世界樹上,不要讓道露少了一滴。”
瘸子揚了揚眉毛,冷笑道:“這黑山是你的?瘸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管得了我?”
秦牧伸手一指,無數傳送符文裹挾著瘸子呼嘯而去!
瘸子怒吼連連,試圖突破他的傳送神通,他乃是當今世上最強的神偷,即便是藍御田也比他稍遜一籌,即便是傳送神通也不能奈何他。
秦牧屈指連彈,瘸子剛剛從傳送神通中脫身,便調入一個歸墟大淵中。
他的速度提升到極致,試圖在歸墟神通爆發之前逃出,然而一個歸墟套著一個歸墟,很快將瘸子吞沒。
秦牧伸手一劃,空間裂開一條裂縫,將瘸子連同歸墟大淵一起吞沒。
他并非要傷到瘸子,而是要將瘸子送走,這歸墟大淵只會吞,并不消化,等到秦牧將瘸子送到安全距離,便會將他吐出來。
“你們也要我耗費法力,將你們一一送走嗎?”秦牧環視一周,輕聲道。
眾人心中凜然。瘸子是他們之中最難對付的一個,然而卻被秦牧輕易送走,換做他們,只怕也是如此。
司婆婆猛地轉身,喝道:“我們走!誰也不需留下!若是敢留下,浪費牧兒的法力,老娘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