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下,霸山祭酒又詢問起屠夫的身體,秦牧道:“一切都好。他老人家的下半身不見了,但修為很高,雙手疾走如飛。”
霸山祭酒納悶,道:“你我既然是一個師父,為何你還跟玉面毒王學習醫術?玉面毒王也是你師父?”
秦牧點頭,沒有告訴他除了藥師和屠夫之外,自己還有其他師父。
霸山祭酒怔然,突然道:“我想我知道師父的下半身在哪里!當年他老人家向天揮刀,身體從空中墜落,下半身好像是被一個門派的弟子搶了去。師弟,你跟隨玉面毒王學醫,醫術高明,我想問你,尋到師父的下半身,還能接回去嗎?”
秦牧遲疑一下,道:“倘若是剛剛砍斷的,能。只消激發身體活性,用生肌生精的藥,便可以斷肉重連,斷筋重接,斷骨重塑。不過時間過了這么久,只怕他的下半身早已死了…”
霸山祭酒頹然,隨即振奮精神:“那也要將師父的下半身找回來!”
秦牧點頭,道:“師兄最好先打探清楚到底是被哪個門派搶了去,免得尋錯了門派。”
霸山祭酒起身,過了不久又折返回來,道:“師父的下半身是在兩百多年前被人撿走的,也不知道是否還在那個門派中。我已經命人去查一查,等到查出下落,再去迎回。”
秦牧舒了口氣,倘若能夠尋到屠夫的下半身,不管能否接回去,總歸也是一件好事。
屠夫只剩下上半身,一身實力所剩不多,他的下半身倘若被人搶走,應該還可以保存下來。
畢竟,他的實力極強。
作為戰技流的強者,修煉到肉身不壞的境地應該不難,許多佛門的得道高僧都可以做到肉身不壞,死后,肉身不腐不爛,放在廟里當成肉身菩薩供奉。
然而,難的是肉身不死。
廟宇里的那些肉身菩薩,其實肉身已經死了,肉身不死比肉身不壞更高一籌,血不凝,身不硬,心臟跳動,神經通達,這才是肉身不死。
“霸山師兄,你是否知道屠爺爺的名諱?”秦牧醒起一事,問道。
霸山祭酒搖頭:“不知。只知道別人稱他為天刀,俗名是什么,那就無人知曉了。師父說,他有個仇家,能夠知人姓名,做法害人,所以他很少將自己的名字吐露給別人。”
秦牧愕然,這有些像是蠻狄國的大巫的手段,難道屠夫以前得罪過蠻狄國的大巫?
他靜下心來,繼續修煉延康國師所傳的三式劍法。國師的三式劍法,繞劍式他已經修成,很難有所進步,他現在開始修煉其他兩式劍法。
霸山祭酒一邊飲酒,一邊在一旁觀看,有心想要指點他如何修行,不過看了片刻,霸山祭酒一句話也沒有說出。
他也見過別的士子練習游劍式,有的笨拙,有的靈巧,而秦牧在手中,游劍式數以百千計的劍氣時而如同游魚,時而如同驚鴻,時而如同游龍,劍氣并非是固定的形態,千變萬化。
基本功做到這么扎實,而且又如此多變的,整個太學院只有秦牧!
一招游劍式,秦牧練習了不知多少遍,力求將自己全身的力量在一劍中爆發。
他的游劍式威力越來越強,看得霸山祭酒半晌忘記了喝酒。
秦牧練了千百遍,轉而又去練習鉆劍式,同樣是狠磨基本功,力求將自身所有力量集中在劍中,爆發出一切潛能。
他的潛能不僅僅在劍招之中,同樣瘸子的身法,屠夫的刀法,馬爺的拳法,瞎子的神眼,聾子的畫技,啞巴的錘法,統統被他當成發力的手段。
過了良久,秦牧停了下來,出了一身汗,取出天香帕擦了擦。
霸山祭酒突然道:“師弟,趕走道子佛子的,是不是你?”
秦牧調勻氣息,并沒有瞞他,道:“道子敗了我半招,至于佛子,我沒有與他交手。”
霸山祭酒吐出一口濁氣,喃喃道:“我見到你的劍法,便猜到是你,說來好笑,你是不是在國師講劍時大吼了一嗓子我終于練成練氣成絲了?”
秦牧臉色微紅。
霸山祭酒面色古怪,道:“你是在那時才做到的練氣成絲?你沒有修成練氣成絲,是如何擊敗凌云道人的?”
秦牧想了想,道:“一劍刺出去,他就敗了。”
霸山祭酒無語,道:“什么叫一劍刺出去,他就敗了?”
秦牧撓頭:“這樣吧,師兄,你用五曜境界來擋我的劍。”
霸山祭酒自封其他神藏,戰意熊熊,喝道:“我準備好了!”
旁邊,狐靈兒與青牛喝得醉眼迷離,正吵著要結拜為異姓兄妹,小狐貍瞥見秦牧和霸山祭酒,噗嗤笑道:“牛大,你家老爺要慘了。”
青牛吭吭哧哧道:“我家老爺才不會慘——”
秦牧卷起一根木柴,以木柴為劍,一劍刺出,霸山祭酒抬手便擋,只聽轟隆一聲巨響,秦牧所住的這座士子居的大門碎成無數片,連帶著墻也倒塌了一大截!
青牛一句話還未說完,當即住口。
秦牧收劍,慌忙跑出去,霸山祭酒灰頭土臉的從破磚爛瓦中站起身來,解封其他神藏,呵呵笑道:“我還以為凌云道人受賄了呢!難怪,換做是我,措不及防之下也擋不住。”
他沒有受傷,秦牧刺中他胸口的那根木柴被他的元氣震得炸成一根根木絲,沒能傷到他。
士子居的許多士子急忙跑出來,看到秦牧的院子門戶被拆,心中不由暗爽:“姓秦的棄民膽敢在門上寫辱沒我延康國士子的話,而今吃虧了吧?霸山祭酒親自來拆他們的門戶,看他的臉面擱在哪兒!”
霸山祭酒目光掃了一遍,揮手道:“都散了,散了,沒什么好看的,我只是與秦士子切磋一下而已。”
“果然將姓秦的毒打了一頓。”眾士子心中了然,幸災樂禍看向秦牧。
令他們詫異的是,秦牧身上依舊光鮮,反倒是霸山祭酒身上有許多灰塵,不像是秦牧被打了,反倒像是霸山祭酒很是狼狽。
霸山祭酒看了看門戶和倒塌的墻壁,有些頭疼道:“難怪大祭酒說你差點把士子居拆了一遍,你若是在士子居出手,將士子居拆一遍也要不了多少時間。你的本事極高,但是好像功法出了問題,有一處破綻在左肩上。”
他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頓時被那些尚未走開的士子聽到耳中,不由一個個眼睛亮了。
“原來他的破綻是在左肩!”
沈萬云長長吸了口氣,他察覺到秦牧的功法似乎有些澀滯之處,但是一直沒有尋到秦牧的破綻所在,而今總算被霸山祭酒點醒。
“現在,我的大師兄之位可以保住了。”他心中暗道。
“這墻壁和房門,讓雜役前來休整。”
霸山祭酒瞥見沈萬云,將他喚來,沈萬云連忙躬身道:“老師!”
霸山祭酒向秦牧笑道:“太學院中,我很少有欣賞的士子,沈萬云便是我用心調教出來的,師弟,你看怎樣?”
秦牧點頭,贊道:“難怪沈師兄的實力這么強,原來是師兄調教。沈師兄是士子居的大師兄,無論修為還是實力,都達到極高的水準,等到了神通居之后,一定會大放異彩。”
“師兄,師弟?”沈萬云有些茫然。
霸山祭酒呵呵笑道:“師弟,你叫他什么師兄?叫師侄。你若是稱他為師兄,豈不是亂了咱們的輩分?”
秦牧遲疑一下,霸山祭酒走入院子里,繼續道:“我很早之前便意識到,單純靠國子監來教導士子,容易出高手,但也容易耽誤人才。國子監教的人太多,同一招神通,有人看一遍便能學會,有人則需要學十遍百遍。但國子監需要一視同仁,看一遍便能學會的,必須要與那些笨蛋一起學百遍,等到笨蛋學會之后,他們才能學習其他神通,這就耽誤了他們的修為進境。”
秦牧和沈萬云走進院子里,霸山祭酒扔來酒葫蘆,道:“我曾向大祭酒說過此事,對他說,太學院的教學適合千里挑一的人才,不適合十萬里百萬里挑一的人才。大祭酒便讓我自己試試。我于是找到了沈萬云,獨自教導他一段時間,他果然爭氣,做了幾年的士子居大師兄。足見單獨栽培,要勝過太學院的教學。沈萬云便是這種十萬里百萬里挑一的人才。”
“原來如此。”
秦牧皺了皺眉,道:“倘若這樣的話,太學院又與門派有什么區別?”
霸山祭酒嘆道:“所以,大祭酒和國師都在為此事犯愁。大祭酒要辭官了,現在最愁這件事的當是國師。國師自知太學有太學的弊端,所以自己收了幾個弟子,用心教導。只是被太學耽擱的天才,應該也不在少數。”
秦牧怔然,國師所要面對的是,是否要否定自己的變法,但是偏偏又不能否定。
小學大學和太學,在打量栽培人才這個方面,勝過門派太多,只要解決了培養天才這個難題,便可以全方面超越門派!
“皇帝教太子是怎么教的?太子少年時有太子少保太子少師太子少傅,長大了有太子太保太子太師太子太傅,這些少保太保,都是教主門主級的存在。所以,這樣栽培出來的太子,實力極強。我現在試著帶幾個士子,傳授他們功法神通,因材施教。”
霸山祭酒道:“大祭酒的意思是,等到我尋到竅門之后,便可以推廣開來。大祭酒說,要從士子中選拔出博學多才之士讓祭酒專門教導,與資質一般的士子區分開來。師弟,你便是我太學院第一個太學博士,秦博士。”①
注①:博士一詞并非是外來詞,而是起源自戰國時期,意思是博學之士,漢朝時期博士成了官職,變成了負責傳授儒家經學的官職。唐朝時期,太學博士是正六品的官。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查查,歷史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