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發急病的宮人,有可能是湊巧得了時疫。眼下正值春夏之交,本就是時疫高發時節。
喬美人宮中有宮女家里發了橫財,也證明不了什么,興許是正好走了偏財運呢?
侍衛的家人高升進了京西大營,也有可能是巧合。畢竟侍衛家中也多半有軍伍背景,這種人家的子弟會進入城衛軍系統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巧合的事發生得多了,再結合四皇子愛馬的馬鞍被人做了手腳的情況,任誰都會覺得這里頭有問題的。皇帝本就是個多疑的人,也難怪他會生出疑心來,火速把寄予厚望的小兒子送走,好騰出手來調查真相。
謝慕林不知道這些“小事故”都是誰的手筆,興許這個人還指望用一種不容易引人懷疑的方式,鏟除掉四皇子這位最有希望成為新儲君的競爭對手。可他的做法未免太過心急了。哪怕是借了“巧合”的名義,他露出來的破綻也太多了。一旦引起皇帝的注意,他還能順利逃脫嗎?有時候,皇帝未必需要什么確切的證據,只要圣意認定了一件事,不管他是罪有應得還是受了冤枉,結果都不會有什么不同。
在御前侍衛身上動腦筋,更是大大的敗筆。興許這背后指使之人還沒來得及利用這兩名侍衛對付四皇子,可一旦皇帝身邊的人被收買了,皇帝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自己的安危——你到底是想害自己的小弟弟,還是想直接對老子下毒手呀?!
皇帝是不可能在這種生死攸關的事情上含糊其事的,等他調查出了真相,那背后之人就再也跑不了了!還肖想什么龍椅?能保住眼下的身份地位就不錯了!尊貴如太子,還不是早已成了皇帝心目中的棄子,隨時有可能被廢?曾經風光如二皇子,也馬上就要成為一戶尋常宗室郡王府里的嗣子,再也沒有出頭的希望了。即使三皇子曾經很受皇帝寵愛重視,可論出身,他尊貴不過太子,受寵不過二皇子,又憑什么覺得皇帝會饒過他?
謝慕林心里已經認定了四皇子身上發生的種種事故背后的罪魁禍首是誰,只是不清楚永平郡主對此有什么想法,就沒有明白說出來。
永平郡主不知道謝慕林心里在想什么,還在吐嘈皇帝的某些舉動:“哥哥費了不知多少功夫,總算說服皇上點頭了!真不知道皇上在猶豫什么?!就算沒有發生那么多危險的事,只當四殿下是侍奉太后娘娘往北平走一趟,也不是什么壞事嘛!偏偏皇上遲遲不肯點頭,非要禍事蔓延到宮里了,他才開這個金口!其實會做出這種事的人,不外乎兩位殿下。三殿下為了給蕭貴妃脫罪,已經顧不上別的了,倒是太子嫌疑更大些,可他不象是會做這種事的人,所以我更疑心是他背后有人替他出力。
“太子妃沒這個本事,那王氏也使喚不動人,依我看,還是曹家的嫌疑最大!皇上還是對曹家太仁厚了些,倘若曹家真想全身而退,就別袖起手來什么都不干,暗地里耍心計,還做著太子順利登基后,他家又能卷土重來的美夢!應該讓曹家去勸太子退位讓賢!倘若太子不愿意退位,那皇上就拿曹家治罪好了。想要皇上不追究他家,他家得先拿出誠意來證明自己沒有異心才行哪,不愿意這么做,那他家就是包藏禍心!”
謝慕林見永平郡主的看法跟自己不太一樣,忍不住道:“郡主怎么知道,這事兒不是三殿下做的呢?興許他見蕭貴妃脫罪無望,就打著先把四殿下除去,太子被廢已是定局,最終得益的就只有他了。一旦他成了唯一的皇位繼承人,皇上還能繼續追究蕭貴妃的罪行不成?”
永平郡主怔了怔:“你這話也有道理,可是…他如今還能有這個本事么?蕭家已經不再執掌京西大營了,他家憑什么再往里頭安插人手,還要給那兩名侍衛的家人升官呢?曹家在軍中倒是向來有些根基,曹皇后又執掌內宮多年了,如今定然還留有不少得力人手呢!誰又知道,她留下來的這些人,不會繼續執行她的遺命,為了保住太子的地位,暗中殘害所有能威脅到太子的人呢?”
謝慕林道:“曹家失去兵權已經有好些年了,如果他家對軍隊仍舊有人事權方面的影響力,誰又能說,剛剛失去京西大營執掌權的蕭家辦不到?”
“可是蕭將軍是反對三殿下爭儲的呀!”永平郡主反駁,“能幫上三殿下的蕭琮又離開了京城,三殿下還能靠誰去辦這種事?!”
這話倒也是…
謝慕林糾結地皺起了眉頭:“我總覺得…三殿下沒那么簡單,他的心計比其他兄弟可深多了!”為人也更加心狠手辣。殺兄弟這種事,他絕對干得出來!
謝映容所透露的上輩子發生過的事,就可以證明這一點。不是干掉了其他競爭對手,憑三皇子如今不受皇帝待見又沒有母家支持的狀態,憑什么成為最后的贏家?!
永平郡主雖然認可謝慕林關于三皇子心計深的判斷,但她不認為三皇子有那么大的本事,沒有蕭家人的支持,也依然能插手城衛軍務,并且在宮中收買到愿意替他暗殺皇嗣的人手,還不止一個。
她對謝慕林道:“這不是靠銀子就能辦到的事。皇上身邊的人,多是家世本就不錯的人,身份、地位都有,就算一心要往上爬,也會斟酌其中會有什么風險。三殿下眼下正值弱勢,顯然大位無望;太子還未被廢,說不定就保住儲位了。冒大險去幫三殿下干殺頭的事,敗了合家葬送,成了卻很有可能會叫太子截了胡,什么好處都得不著。就算真能得了好處,也不外乎高官厚祿罷了。可在皇上身邊待得久了,只要不出差錯,能得皇上夸獎幾句,還怕沒有高官厚祿么?誰會那么蠢,去干那種很容易就被人查出來的壞事?
“再說了…皇上對三殿下的野心,也不是全無感覺,真的起了疑心,稍加調查,很容易就能查清他在宮中的動向,是不是他指使人去加害四殿下的,一清二楚,又怎會至今沒查出實情?蕭貴妃如今自身難保,什么都幫不上兒子,蕭將軍又不會幫三殿下隱瞞,這種事極容易的。唯有曹皇后與曹家的人,在宮中根基深厚,才有可能瞞過皇上。”
這話…倒也有道理。
謝慕林撓了撓腦袋,忍不住嘆氣道:“我們離著千里遠,在這里再苦思冥想,也未必能猜到真相。還是等蕭二哥他們從京城回來后,再仔細打聽吧!”
永平郡主眨了眨眼,笑著對謝慕林說:“嫂子喊錯了,你如今喚哥哥,不該叫蕭二哥的,應該叫朱大哥才是!”
謝慕林頓時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