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與謝、謝謹之聽見宋氏這話,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謝想想也是,林家都招惹上焦聞英了,那可是堂堂通政使,皇帝的心腹重臣,怎么也不可能是個任人欺負的純潔小白兔。若二皇子只是散發一下王八之氣,顯擺顯擺天皇貴胄的身份,也就罷了,林家的人敢對焦聞英的故舊家人下手,真當他是個佛爺嗎?!
林昭儀與二皇子受皇帝寵愛,焦聞英可能不會對他們做什么。可林家前有河工銀子貪腐案,后有流民劫官糧案,頭上的小辮子一抓一大把,簡直就是個靶子。真有心,還怕治不了他們?!
謝心中微微一動,便對宋氏說:“這事兒說來是那位蕭二公子提醒我們的,是不是也要向焦大人提一句?”
宋氏看著她,微微一笑。
謝梅珺忍不住道:“蕭家的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好心,他背后也有一位后宮娘娘,一位得皇上寵愛的皇子,蕭家人還不知是什么打算呢,提他們做什么?真姐兒,救你們祖孫的是金山衛的官兵,蕭家孩子不過是其中一員,你也不必太過感激他,還在焦爺爺面前替他說好話。”
宋氏無奈地看了女兒一眼:“你呀,說話之前,就不能先過過腦子?我看真姐兒一個孩子,都比你有成算得多。你道她真是想在焦銀臺面前為蕭家二子說好話么?不過是提醒一句,蕭家在這件事里頭,可能也有自己的打算罷了。”
天知道蕭家是不是也想要借機向從龍功臣集團里的文臣示好呢?本來他們就是從龍功臣的一員,與焦聞英、宋祭酒都有共事的情誼,只是文武有別,外戚與清流更是互不來往,稱不上什么交情罷了。然而時移世易,誰也說不準,蕭明德的想法如今是否有了改變。
謝梅珺恍然大悟,笑道:“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真叫人頭疼。我清靜日子過得久了,實在是不耐煩與人斗心眼子。”她贊賞地看了謝一眼,“真姐兒倒是個好料子,只是也不必在這種事上太費心神,省得心眼耍多了,就移了性情。”
謝干笑了兩聲,道:“姑姑,我原也不耐煩操這些心的,可別人都要算計上我們了,若我還不謹慎些,豈不是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這倒也是。”謝梅珺看著文氏感嘆,“你們在京里,雖說日子過得富貴,可未必就比我們在老家過得舒心。嫂子也不容易,你哪里是跟人勾心斗角的料子?怕是在別人手里吃過無數虧了吧?”
文氏只能苦笑了。
謝謹之恭敬地問宋氏:“祖母,孫兒打算與兄長一同去老宅拜見金山衛的指揮使大人,三弟也想同行,說是要見見那位蕭二公子,看能不能從他那里多打聽些京中的新消息。祖母可有什么話要囑咐我們么?”
宋氏想了想,嘆道:“也沒什么話要囑咐的,你們言談間謹慎些吧。蕭家那位柱國將軍…他對皇上的忠心是沒說的,只要皇上不發話,他斷不會有奪嫡之念。只是他家那位貴妃娘娘與三皇子殿下,就不知道是什么想法了。”
謝梅珺好奇地看著宋氏:“母親,難不成那位蕭將軍還不想讓外甥做太子不成?無論是曹家還是林家,哪家的當家人不盼著把有自家血脈的皇子送上儲君寶座,日后登臨九五呢?”
宋氏只是嘆息:“這位蕭將軍是真正的帝王死忠,為了皇上,任何事都可以犧牲。倘若皇上屬意三皇子為儲,他自然會竭盡全力為外甥籌謀。但皇上若無此意,他斷不會為三皇子提供任何助力。三皇子倘若有不臣之舉,蕭將軍只怕是不會殉私的。當年為了今上的皇位,他不是沒有舍棄過自己的血親。”
在座眾人都十分吃驚,謝很好奇,蕭將軍舍棄的是哪位血親?但宋氏卻不肯再談。就算謝梅珺再三哀求,她也閉口不言,眾人只得作罷。
下午,謝顯之帶著兩個弟弟,坐船去了謝家老宅,拜見金山衛指揮使,并送上慰問品若干。
那位指揮使大人正忙碌著,正巧不在老宅,是他屬下的一位指揮同知接見了謝家兄弟三人,對于他們送來的東西十分欣喜,雙方交談甚歡。
謝徽之也順利見到了蕭瑞,雙方你來我往,有說有笑,聊了半天。等到前者與兄長們一起坐上返家的船后,才發現自己似乎并沒有打聽到什么重要的消息。
唯一能確定的是,金山衛的人接下來還有行動,可能連前兩樁劫案發生的地點,都要去轉一圈,確認賊人全都已經落網了。指揮使大人還要暫時接手杭州軍務,等待朝廷指派新的杭州將軍上任。至于平望鎮附近的善后工作,就會交由此次在行動中受傷的衛所人員來負責。重傷者要休養,輕傷者卻是能辦事的。蕭瑞就是其中一個要辦事的人。他如今身上有個七品的武職,到了縣衙也能說得上話。再加上他的出身背景不一般,即使遇到湖州府那邊的文武官員,也沒什么好怵的。
謝徽之告訴自家兄弟姐妹們:“蕭二公子估計會在咱們老宅里住上些時日。平望鎮千戶所雖然給金山衛的人安排了住宿,但讓指揮使大人拒絕了,說是重傷員不方便挪動,在咱們家老宅待著就挺好的。等指揮使走了,估計蕭二他們也不會去平望鎮的。蕭二還提醒我們,說是平望鎮黃千戶可能也會派人過來我們家,十有八九會找上大哥。”
謝顯之怔了一怔,有些黯然:“即使在從前謝曹兩家還未反目時,我與黃家的人來往也不多。承恩侯府那時候并不避諱我們兄妹,但黃家人有自己的想法…”
謝謹之道:“這位黃千戶年紀比我們大多了,就算大哥從前與黃家人關系密切,只怕也見不著他幾面。他在平望鎮任千戶,已有好些年了吧?”
謝顯之的心情稍好過了些:“這話倒是真的。我與他年紀相差太遠,原也只是從他堂兄弟處,聽說過些他的傳聞罷了。”頓了一頓,“他那紈绔的名聲,要比三弟名副其實得多了。”
謝徽之笑得歡快:“那當然了!他可是我們的前輩,在紈绔子弟圈子里,名聲響亮著呢!若他真的來了,我說不定還能向前輩請教請教。”
謝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腦勺:“你找他請教些什么呢?難道還要學他萬事不管,叫人算計上門,親人出事,也無計可施嗎?!”
謝徽之訕訕地干笑兩聲,瞥見兄長們斜睨過來的不贊同的眼神,頓時慫了,不敢再抖自己的小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