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想的如此周到,老身感激不盡。”穆老夫人站起來,想要向鄭瑛行禮,鄭瑛趕忙站起來一把將老太太扶住。
“紅裳,”穆老夫人被鄭瑛扶著沒辦法行禮,因此朝孫女招招手:“快,替你五哥給信王殿下行個大禮。”
穆紅裳立刻靠了過來,而她還沒來得及低頭行禮呢,鄭瑛已經速度很快地放開了穆老夫人,一轉身將手臂橫在穆紅裳身前,擋住了她。
“王爺,這一禮,我該行。”穆紅裳抬起臉,一雙大眼睛,像是天邊最明亮的星子一般:“我應當替我五哥好好謝謝您。”
鄭瑛覺得穆紅裳這雙亮閃閃的眼睛,一定是會下蠱。被她這樣一望,他就突然糊里糊涂地松了手,任由穆紅裳當著眾人朝他彎下了腰,行了個極其鄭重的大禮。
受了穆紅裳一禮的鄭瑛有些懊惱,他覺得有些失禮,事情還未辦,居然就讓穆家人彎腰向他致謝。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太久沒休息,因此被穆紅裳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一望,一時之間有些發懵。
不過懊惱歸懊惱,信王殿下表面上還是很能撐住面子的,他一臉淡定的朝穆紅裳點了點頭,開口描補了一句:“穆大小姐放心,本王既然受了你這一禮,該做的事,本王都會做到。”
不過為了掩飾自己那一點點些微的不自在,鄭瑛還是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這一舉動倒是讓穆老夫人有些歉疚。她因此看了看天色,開口建議道:“已經深夜了。殿下,您明日還需得上朝,還是早些回府休息吧。”
“也好。”鄭瑛點了點頭應道:“趁夜回去也隱蔽些,少驚動人。”
“紅裳,”穆老夫人朝孫女吩咐道:“你替我送送殿下,親自替殿下掌燈。”
穆紅裳果然如穆老夫人吩咐的一般,親自掌燈送鄭瑛出門。她和鄭瑛兩人一前一后,安安靜靜的沿著幽暗的石板路,往安國公府側門的方向走。
眼看著快到門口了,鄭瑛突然停下了腳步,他回頭看了一眼穆紅裳,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了一句:“記住有事直接吩咐極翎他們,別跟我客氣。”
“嗯。”穆紅裳點點頭:“我知道的。”
“那我走了。”鄭瑛在黑暗的遮掩下,又戀戀不舍地多看了穆紅裳兩眼:“你…別送了。前面不遠就是側門,你家管事在門口等著,有人幫忙照明,回去吧。”
穆紅裳猶豫了一瞬,站在原地點了點頭。鄭瑛正打算往門口走的時候,穆紅裳卻突然開了口:“殿下…你…”
“嗯?”鄭瑛又轉回身,一臉詢問地望著穆紅裳,以為她還有什么事要拜托他。
“我是想說…”穆紅裳向前跨了一步,聲音很小地說道:“請你一切小心。李相、何文茂都是儀王的人,他們…”
“別為我擔心。”鄭瑛果斷打斷了穆紅裳的話:“而且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你是穆家人。”
“但我還是希望你一切都好。”穆紅裳低聲答道:“順順利利的。”
鄭瑛偏過頭,不去看穆紅裳的臉,語氣有些生硬地答道:“我自然會順順利利。只要我能將你家里的事查得水落石出,在父皇面前自然可以壓過鄭瑾一頭。什么都不重要,任憑他背后有多少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的態度。”
穆紅裳抬起頭,望著鄭瑛的背影,最終沒有再開口多說什么。
“我先走了。”鄭瑛沒有回頭,他只丟下一句簡單的告別,接著便大步邁向安國公府角門處。
穆紅裳站在原地,看到等在角門附近的管事提著燈籠跑過來,將角門拉開了一條小縫,鄭瑛很快從門縫處閃身出去了。
鄭瑛出門的一瞬,還是忍不住回了頭。距離遠,天又黑,他其實已經看不清楚穆紅裳的臉了。只能看到她提著燈籠的身影,就這樣直直站在黑夜中,孤孤單單。
鄭瑛離開安國公府的時候,其實已經過了三更天,然而這樣的深夜,沒睡的人多得是,比如顧大學士府里,顧正則和顧三爺父子倆。
這爺倆不光沒睡,其實連晚飯都沒吃,自打顧三爺一回家,父子倆就關在書房里商議眼下的局勢。顧三爺從顧大學士口中得到所有信息之后,臉都是青的,他既慌張,又慶幸,幸好一切都不算晚,還有回轉的余地。
“賬目上肯定沒問題。”顧三爺這樣告訴顧大學士:“我是度支主事,戶部所有往來賬目,都要經我的手。糧料相關事務,常平歸我,但斛斗這一塊,其實大部分都在倉部那里,兩京倉廩廥積,計度東京糧料、百官祿粟廚料等是倉部核算之后,交賬到我這里,我負責復核。”
“你們倉部司庾,你可了解?”顧大學士問道。
“我入戶部后,換過一任司庾,眼下這位也算是戶部的老人。”顧三爺答道:“以前是金部主事,管著賞給和百官俸祿庫藏錢帛這一塊,這差事輕松,權利卻不小,算是美差。去年調去了倉部做司庾,平調,并非升遷,倉部的差事可不如金部輕松,我當時以為,是何文茂想往金部安插自己人,所以才將以前的金部主事調離。眼下看來…”
“這司庾必是何文茂的親信。”顧大學士立刻下了判斷:“何文茂原本是林相的學生,林相把控戶部多年,許多戶部老人都是林系官員。在他之前的司庾呢?被調去了哪里?”
“發運。”顧三爺立刻答道:“管著御河漕運、商人飛錢、橋梁、三稅,也是個不錯的美差,比倉部司庾還強些。”
“以前這位司庾,八成是孫尚書的人。”顧大學士想了想之后說道:“否則何文茂做什么如此大費周章的調職布局。”
“這樣看來,他早有預謀。”顧三爺蹙起眉:“否則為何不直接將自己人安插到發運,御河漕運、商人飛錢、橋梁、三稅這幾項油水十足,依我說,倒比倉部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