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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福利院

  精疲力竭的愛麗絲已經沉沉睡去,發出輕微的呼嚕聲。她側著頭,修長的脖子上印著一瓣瓣桃花,淡金色的頭發散落在枕頭上。

  收拾格里高利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這個家伙奸詐得很,幾乎將自己的一切罪惡都隱藏在賬簿和數字之下,隱藏在貌似合法的合同之下。即使阿爾伯特用「魅惑術」控制了他,他對自己的罪行也是只字不提,只能靠愛麗絲。

  這幾天她都很辛苦,為了整理賬冊、證據,了解情況,只睡很短的時間。現在弟弟找到了,獸化人詛咒也治好了,她的心里落下了一塊大石頭。一場酣暢淋漓的徹夜激戰,動情的少女投入了全部的精力。

  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阿爾伯特在她的臉上輕輕一吻,隨后把帳幔放下來。

  為她分擔一些工作吧。

  他打開了愛麗絲的筆記本,只見待辦事項第一條寫著:走訪格里高利的福利院。

  一米七五的戈登蜷縮在一米四的床上,眼睛直瞪瞪地看著天花板。還沒到起床的時間,可他卻已經被隔壁曼德拉震天響的呼嚕聲吵醒了。

  見鬼的“福利院”!

  他睡不著,索性爬起來,從包裹里拿出自己的水袋,“咕咚咕咚”灌了兩口,帶上自己的撬棍,走出了房間。

  走廊兩邊是一個緊挨著一個的房間,巴掌大小的地方住著一個人,有的還得帶上自己家幾個小男孩。曼德拉在打呼嚕,老矮子在磨牙,不知道誰放了一個很響很響的屁,引來一陣罵聲。

  戈登走到門口時,朝房間張望了一下,房間里空無一人,座鐘指向5點半。

  看門的老頭有兩三天沒來了吧?

  他推開門,一股新鮮的濕潤的空氣涌了進來。他使勁地吸了兩口,讓充滿酸腐和汗臭味的空氣離開自己的肺。

  “早。”

  戈登轉過頭,看到一個金色頭發的衣著光鮮的少年。他蹲在臺階上,一把黑色的傘隨意地放在一邊。

  “早。你不是這里的住戶,一大早跑來這里做什么?”

  “我替我媳婦來看看福利院。”

  戈登說:“你難道打算住進來?只怕你住不慣。”

  “我當然不住。走廊兩邊一排小臥室,巴掌大的地方,三兩步就走到頭了,活像養雞場,我都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人愿意住在這里?”

  戈登干脆坐了下來:“便宜唄。外面想租一間臥室,一個月得要兩枚金幣,這里租個太平間,只要兩枚銀幣,差著十倍呢。只要圖了這個便宜,來了,就別想走了。”

  阿爾伯特好奇地問道:“難道有人限制你們的自由?”

  如果是的話,又可以為格里高利添上一條罪狀。

  戈登搖搖頭:“人家手段精著呢。反正我也睡不著,就給你講講吧。”

  “住下來,先收你四枚金幣,說是押金,你要是想走,絕對不給你退的。”

  “然后他就會告訴你,由于人員繁雜,經常會發生盜竊情況,建議你把錢全部存到前臺,否則財物丟失概不負責。”

  阿爾伯特問道:“難道這錢存了就拿不出來?”

  “那倒不是。要是拿不出來,就不會有人存了。只不過取的時候要等一天,還會收你10的保管費而已。”

  阿爾伯特沉聲說:“真黑!這還能忍?”

  “假如不存起來的話,第二天就會被偷光。不忍,怎么辦呢?”

  阿爾伯特毫不猶豫地說:“放身上啊!”

  戈登用嘲弄的口氣說:“你是沒被搶過吧!只要別人發現你身上有錢,就會把你攔住毒打一頓。”

  “比起被搶光,10的保管費確實能接受。”

  戈登“嘿嘿”地笑起來:“你這么想,就中圈套了。他給你發個小本子,你在里面買東西,可以直接記在本子上;想出去買東西,得等一天,你怎么選?”

  阿爾伯特嘆了口氣:“選里面的?”

  “對啊,哪怕里面的東西貴一點,差一點,可是它方便啊!”

  阿爾伯特呼了一口氣:“夠狠的!”

  “這就狠了嗎?那你還沒懂。這個小本子是可以欠債的!”

  阿爾伯特好奇地問:“可以欠債?難道不怕你們跑了?”

  戈登說:“最多欠三枚金幣,他怎么可能怕我們跑了?”

  “倒也是。”

  “月息也是一成。聽起來是不是不多?”

  阿爾伯特聽得毛骨悚然。月息10,算起來年利率就是300還多!

  “這哪里是不多,這太多了,一年下來就是兩倍的利息!”

  戈登嘆了口氣:“你是個有見識的孩子,竟然這么快就算明白了。可那些人——”他轉過去指了指樓房:“他們不懂啊!他們聽說下個月多還一成就行,根本不在乎!”

  “那,讓他們欠債都要買的東西又是什么呢?”

  戈登說:“娛樂券。就是…妓寮的入場券。”

  阿爾伯特苦笑道:“那這怪不得別人。管不住自己欲望,便和畜牲無異。”

  戈登大怒,一下子站了起來,手指著阿爾伯特說:“你懂什么!他這個破地方,夫妻不能住一起,要同房還得再花高價租專門的臥室,這不是管不住自己,是他們在把人當牲口養!你見過牧場嗎?牧場的大牲口是不能自己配種的,只有主人精挑出來的最好的牲口才能和母牲口交配,其他牲口就只能看著!”

  阿爾伯特連忙擺擺手,說:“你別氣,別氣,咱們就是隨便聊聊。要是我猜得不錯,妓寮里的那些女人多半是還不起債的男人的家眷了?”

  戈登頹然坐了下來,自嘲道:“戈登啊戈登,你還沒個年輕人有素質。”

  頓了頓,他說:“你猜得沒錯,罵得也沒錯。男人們造孽,妻兒遭殃。他們就是畜牲,畜牲也不如!”

  阿爾伯特點點頭,隨口問道:“先生看得很清,不像是會長久住在這里的人,多半是為了娶妻買房才臨時住在這里的吧?”

  戈登忽然間就愣了。

  “我今年已經二十九,快三十了。”

  “十六歲那年,我離開了家,去低地賭命。”

  “二十四歲,我來到溪木鎮,在商行做伙計,住在福利院。”

  “現在快三十了,我還是伙計,還住在福利院。”

  “我沒娶到妻子,也沒買上房子。”

  “我看了那么多書,整天卻還是被人呼來喝去,只有你一個孩子夸我!”

  “我前半輩子,全是活到狗肚子里去啦!”

  他一邊說,一邊哭。

  阿爾伯特有些不解:怎么好端端地聊天,忽然就哭起來了?

  但看他哭得可憐,又不免心生惻隱。

  這個人談吐文明,思維清晰;敢在低地待了七年,膽略也是有的。

  是個人才,能用。

  阿爾伯特問道:“你會寫字么?”

  戈登沙啞著說:“會,怎么了?”

  “給我做書記員吧。包吃住,每個月6枚金幣。”

  戈登的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你是誰?”

  “我是溪木鎮的守護者,阿爾伯特·克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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