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珞腳下一空,滾燙的熔巖頓時濺上她的白色錦靴。“嗞”地一聲,錦靴上冒起一陣白煙。白珞吃痛,整個人下意識地跳了起來,同時手臂用力更用力地將九嬰往下拉去,竟是將自己當做了那千斤墜的石子要將九嬰一同沉入熔巖!
空中傳來一聲震怒的龍吟之聲,薛惑加快了速度向白珞飛去。白珞余光瞥見薛惑,心中“突”地一跳,騰出一只手來捏了一個風字訣向薛惑橫掃而去。
厲風自昆侖墟的第九層席卷向上,裹挾著星星點點的巖漿朝薛惑飛了過去。薛惑被那陣風推向峭壁,“轟隆”一聲砸在峭壁之中,巨大的龍身幾乎嵌進漆黑的巖石中去。那星星點點的熔巖打在薛惑身上,“嗞”的一聲響,他黑色的鱗甲上冒出幾縷青煙。
九嬰被白珞拖住沒命地掙扎,竟然連吐出濁水和毒焰都忘了。白珞騰出手將薛惑推到一邊時九嬰也找到了機會,將自己紅色的鱗甲卡在巖石之上,減緩了下落的速度。九陰似蛇無爪,它沒法抓住巖柱便用長長的尾巴死死卷住巖柱。
九嬰的九張臉上只剩下驚恐。他們低頭看著白珞。白珞拽住虎魄懸在上空,白衣在黑紅色的崖底之上飛舞,一雙紺碧色的眼眸就如沖出地獄的幽冥鬼火。
九嬰雖為天地共生的兇獸,但卻也從未見過白珞這般兇狠之人。九嬰頓時害怕起來,更加用力地想掙脫虎魄從著昆侖墟里出去。
但九嬰一掙,白珞就更用力地拉緊了虎魄。那熔巖的熱氣讓白珞額頭也落下一滴汗來。方才被熔巖濺到的腳背流出了血染紅了錦靴。
白珞看著九嬰嘴角微微揚起,她朱唇輕啟吐出兩個字來:“去死。”
虎魄頓時從九嬰的脖頸間松去。九嬰直覺不好,趕緊向上躥去。不過它的尾部纏在巖柱之上,反而讓白珞取得了先機。
白珞踏著巖柱,飛身而上,虎魄在空中化出一道弧線。白珞的月白衣袍中似有風鼓起,她厲聲道:“虎魄!風刃!”
那風刃并沒有對準九嬰,而似龍卷風似的夾雜著利刃砍向了巖柱!
九嬰瞳孔皺縮,它的蛇尾頓時被風刃砍成數段。更可怕的是,隨著一陣虎嘯,那風陣之中撲出一只白虎,壓著斷了尾的九嬰向熔巖中沖了下去!
“嘶啊!!!”九嬰背部觸碰到熔巖,白煙頓時彌漫開來。那熔巖漫過九嬰的背脊,眼看就要覆蓋上它的腹部,白珞卻絲毫沒有要退卻的意思!竟是鐵了心的要將這九嬰殺死在熔巖之中!
九嬰見自己已無活路可走,一顆頭高高揚起,頓時咬住了白虎的一只手掌,將白珞一同拖入熔巖之中!
熔巖漫過虎爪的指尖,白色的皮毛頓時被熔巖燒去。白珞痛得一聲嘶吼。眼見白虎的指尖浸入熔巖,白珞也退無可退。九嬰體型巨大,早就將一旁不可站人的礁石擊碎了去!白珞現在就算是想要逃,也連個借力用的礁石都沒有了!
就這剎那間,昆侖墟上空傳來一聲巨響,風千洐的結界盡數碎去。那結界如同銅鏡一般,隨著數塊,閃耀著金光的結界碎片在昆侖墟中,似星空倒懸而下。
在這漫天星辰之中忽然傳來一聲猿啼,朱厭從昆侖墟空中一躍而下。只見他從熔巖的礁石中極速跳了過來,每一步都穩穩落在可落腳的礁石之上。
朱厭身上宗燁手持紅蓮殘月刀迎風而立!宗燁點漆似的雙眸在這灼熱幽暗的昆侖墟里如同星辰。他從朱厭背上高高躍起,一襲黑袍迎風飛舞。他伸手在紅蓮殘月刀的刀刃上一抹,向著九嬰一擊而出。
暗紅色的煞氣頓時沖破了熔巖,將九嬰斬做了兩半,也將咬住白珞手臂的那顆頭顱給斬斷了去。
宗燁飛撲上前,攔腰將白珞抱住,借著力落向熔巖的另一邊。“轟”地一聲,白珞與宗燁同時落在了曾經關押朱厭的平臺之上。
宗燁與白珞落下速度太快,幾乎在砸在地上的一瞬間白珞就失去了意識。整個人毫無知覺地滑向平臺的邊緣。
白珞仍然為虎形,身體極重。宗燁雖然緊緊抱住白珞但卻仍然不能減緩白珞滑出平臺的速度。
眼見白珞就要從平臺落下去,宗燁下意識地抓住了橫在地上鐵鏈。只聽宗燁的手臂傳來“咔”地一聲脆響,鐵鏈被宗燁拉成一條繃緊的直線,白珞終于在平臺的邊緣停了下來。
九嬰的叫聲被淹沒在熔巖之中,昆侖墟復歸平靜。白珞也在平靜之中漸漸化為人形。
宗燁緩緩醒來看見白珞頓時心里“突”地一跳:“師尊!”
白珞渾身是傷,即便葉冥水精魄做的衣袍也沒能遮住她的鮮血。脖頸、手臂、腳背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數也數不清楚。十指也早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在焦黑與鮮紅的皮肉間隱隱能看見白骨。
“師尊?”宗燁晃了晃白珞,白珞卻絲毫反應也沒有。
“師尊!”宗燁焦急的晃了晃,白珞仍舊的一動不動。宗燁探了探白珞的鼻息,竟然一點氣息也無!宗燁雙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白燃犀!!”
姜輕寒、薛惑、葉冥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嗚!”己君瀾懷里的九耳犬也跳了下來,邁著小短腿跑到第九層的熔巖邊緣,焦急不安地叫著。
燕朱已經化成了人形,他抱起九耳犬對眾人說道:“看著我走的路。”隨后帶著眾人一齊走向平臺。
燕朱一將九耳犬放在地上,九耳犬便跑向白珞,在白珞的肩頭拱了拱。但白珞卻仍舊一點反應也沒有。
眾人走向平臺,姜輕寒跌跌撞撞地跑向白珞,伸手搭在白珞腕間。探清白珞的脈象,姜輕寒心驀地一沉,趕緊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抖著手倒出兩顆藥來。
姜輕寒顫抖著手將藥丸放進白珞的嘴里。可那藥丸卻怎么也塞不進去。姜輕寒心中焦急,都快哭出來了:“她元神有損,這藥得吃下去才能渡靈流。”
宗燁從姜輕寒手中那過藥丸:“我來。”
雖然宗燁突然出現在這里十分奇怪,但沒有人有時間計較這一點。只見宗燁將藥放進嘴里,輕輕將白珞頭抬起來放在自己膝頭。他低下頭,吻上白珞的唇,用舌尖一點一點啟開白珞緊咬的牙關。宗燁將藥一點一點咬碎,從齒縫中將藥推進了白珞嘴里。
黑色的藥汁從白珞唇角滴出一點,宗燁心中一驚,更加輕柔、緩慢地輾轉在白珞的唇齒之間。
一顆藥花費了許久才盡數喂進白珞的嘴里。
宗燁抬起頭蹙眉看著白珞。除了唇角那一點黑色的藥汁像是剛服過藥的樣子,白珞竟然一點好轉也沒有!
宗燁顫聲道:“怎么會這樣?”
姜輕寒顫抖著手搭在白珞的脈搏之上的,將靈流渡入白珞體內。靈流源源不斷地涌入白珞體內,姜輕寒的頭上迅速長出似牛非牛,似鹿非鹿的角。那角上幾乎是一瞬間就開遍了花朵。
姜輕寒幾乎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內力!
可饒是如此白珞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姜輕寒咬著牙,眼圈通紅,搭在白珞腕間的手已經顫抖得不成樣子。
姜南霜迅速走上前來,將手放在白珞另一只腕間輕聲道:“輕寒,我們一起。”
不一會兒,姜南霜的頭上也似姜輕寒一般長出了角,開出了花。各色的花瓣落在礁石之上,靈流似星光一般將白珞包裹住。
宗燁緊握雙拳看著白珞,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陷進掌心的皮肉之中他沉聲問道:“元神有損是怎么回事?”
薛惑冷冷看了宗燁一眼:“在你走后還發生了許多事。”
宗燁心里驀地一顫。
忽然在靈流包裹之中的白珞手指忽然顫了顫。姜輕寒喜道:“有救了!有救了!薛恨晚,神君活過來了!”
宗燁緊繃的唇角這才松弛了下來。他鴉翅般的睫羽頓時垂了下來沉聲道:“我走了。”
薛惑皺眉道:“你走哪去?”
宗燁一頓,有些無奈又有些譏諷:“孟章神君莫不是忘了我的身份?”
“你的身份?”薛惑深深看著宗燁:“你的身份是什么?白燃犀的徒兒還是魔族的魔尊?別忘了你剛才還叫了白燃犀一聲師尊。”
宗燁低下頭,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緒:“徒兒?我不配吧。”
薛惑擋在宗燁身前氣惱道:“宗燁,你究竟在做什么?若你要回魔界要背叛白燃犀你為何又要來救她?若你仍當自己是白燃犀的徒兒,你又為何要回魔族,建立信都?”
宗燁淡道:“她曾救過我,如今我救她,就兩清了。從此我是誰,要做什么,與她沒有關系,與你們也沒有關系。”
薛惑怒極,還未發作風陌邶卻提著封魔刀走上了前來:“你可知道你若是魔,我便該殺你。”
“好啊。”宗燁冷冷一笑抬頭看著風陌邶:“你試試。”
風陌邶將封魔刀一振:“有何不敢?”
己君瀾趕緊攔住風陌邶:“現在不是時候。”
己君瀾深深看著宗燁:“宗燁,你的神武是我親手給你。你若是這樣的人當初就無法通過析城山道的考驗。現在監武神君危在旦夕,若知道你再次丟下她,該有多傷心?”
宗燁心中一痛,面色卻依舊冷峻:“那只能說是祝融少主看錯了我。若真是為她好,那就別讓她知道我來過。”
己君瀾忍著怒火:“宗燁!神君傷得如此重,你難道就真能放下心嗎?”
宗燁腳步驀地一頓,長長的眼睫顫了顫:“能不能治好傷是你們的事,不是嗎?我已救過她,兩清了。”
“宗燁!”薛惑怒火驟起,一拳打在宗燁臉上。
宗燁捂住臉回頭看著薛惑:“孟章神君曾教我良多,有這一拳便也就兩清了吧?”
薛惑譏諷道:“這么一拳怎么夠?我教過你,姜輕寒也曾教你行經走脈之法,哪有這么輕易就兩清?”
宗燁垂下眼簾:“如此,那二位想要我如何還?不如今日都還清了,便也清凈。”
薛惑:“你…”
“讓他走。”白珞的聲音從宗燁背后沙啞地傳來。
宗燁心中驀地一跳,卻不敢抬頭,更不敢轉身看白珞一眼。
白珞冷道:“你說得沒錯。我們兩清了,你走吧。”
薛惑氣道:“白燃犀,你不說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擔心他!他救了你,說明他不壞,你…”
“讓他給我滾!”白珞怒道。
宗燁眼眸中頓時凝起了霧氣,手背上青筋暴起,要用盡全力才能壓抑住自己內心的顫抖。宗燁強行忍住想要回頭看一眼的沖動。
燕朱悲憫地看著宗燁:“宗燁你何必…”
宗燁冷冷看了燕朱一眼。燕朱只好把后半句話吞進了肚子里。
宗燁握緊雙拳,緩緩抬起腳向前邁去。
“我就說為何有魔族如此大膽,竟然敢闖我昆侖!”風千洐的聲音似洪鐘一般從上空傳來。
宗燁腳步一頓頓時面色難堪地抬起了頭。
不僅僅是宗燁,薛惑、葉冥、風陌邶、姜輕寒等人都紛紛抬頭看著風千洐。風千洐站在昆侖墟的上層,居高臨下地看著白珞,宛如一位高高在上的君王。
在風千洐身后,站著姜濂道與數百天神。
葉冥眉頭緊皺:“宗燁,怕是你也被人利用了。否則怎么會就你和燕朱兩個人就能破了昆侖的結界。”
風千洐高傲地看著白珞:“監武神君游歷人間,本尊還以為你是去鎮守魔族,穩定人界。沒想到卻是伙同這魔族之人在人界興風作浪,妄圖顛覆三界!”
己伯毅怒視著風千洐:“風千洐,你在發什么瘋?”
風千洐狀似訝異地看著己伯毅:“伯毅你是真的看不出還是裝作不知道?這小子是魔族你難道看不出?就是這小子在人界立了誅神教,已收了不少信徒。而這件事情監武神君不僅知道,還甚是縱容,竟然由得誅神教日漸壯大!”
殺人誅心。風千洐想要的原本就不僅僅是白珞的靈珠。只有將白珞踩在腳底,他才能在獲得鴻蒙之力后坐穩帝君的位置。
上位者,不僅要實力,更要權利。
眾神見宗燁跟在白珞身旁,皆議論紛紛對風千洐的話信以為真,就連平時中正的月孛星君也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白珞看著風千洐不屑道:“就算是縱容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樣?”
風千洐臉色微變:“自然是上誅仙臺,讓誅仙臺定奪。”
白珞冷冷一笑:“如果我不去呢?你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