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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朱雀翎羽 · “天樞星君2”

  碧泉山莊被巫月姬燒毀,謝瞻寧身死,謝柏年干脆在碧泉山莊的殘垣之上搭起了靈堂。白色的綢花結在殘垣焦木之上,讓原本就陰沉的蜀中沾染了幾許哀傷。

  碧泉鎮上所有的店家都在門前掛上了白花。

  謝瞻寧入葬之后,謝柏年與謝謹言就開始帶著碧泉山莊與碧泉鎮的人開始重建山莊與小鎮。一向沒個正經的謝謹言在此時也變得寡言少語。

  “二公子,歇息一下吧,這都好幾天了。”

  謝謹言扛著木柱走上碧泉山莊前的三百級臺階。謝謹言身著白色麻衣,肩上的黃麻布已經被磨得破了一塊,隱約露出肩上血紅的被磨破了皮的血肉。黃麻孝衣的邊緣被鮮血染得紅了一塊,看上去頗有些刺眼。

  那名弟子想要從謝謹言肩上將木柱拿開,卻被謝謹言固執地躲了開去。

  天樞星君從三百級階梯上跑了下來,白胖的臉上沾了滿臉的汗:“謹言,你去休息一下吧。這碧泉山莊修繕了大半了,你這樣撐著就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見到天樞星君,謝謹言的眼眸中才微微動了一動。他還記得將謝瞻寧帶回碧泉鎮的那天,他受不了謝夫人的哀嚎,逃也似地跑去了藥館的后院,卻正好聽見白珞問天樞星君:“謝瞻寧的命是你改的?”

  謝謹言沒想到自己從小黏著要糖吃的心宿長老竟然是天樞星君。更沒想到的是,謝瞻寧十一歲的時候就知道了這個秘密。

  逆天改命也是以命換命。原來在謝瞻寧還只有十一歲的時候,就已經將命給了自己。謝謹言無法想象,謝瞻寧是如何在十一歲的年紀做下這個決定。謝瞻寧明明在十一歲開始就知道自己回不過二十二歲。整整十一年,每一天他幾乎是數著日子度過卻從沒有讓謝謹言擔過一天擔子。

  謝瞻寧操持碧泉山莊的事務的時候,謝謹言在云游天下,做著仗劍天涯的夢。

  謝瞻寧將自己的命給了謝謹言,還用自己的十一年,換了謝謹言十一年的無憂無慮。

  謝謹言看著天樞星君,聲音沙啞:“我哥在的時候碧泉山莊不是這個樣子,我得修回去。”說罷謝謹言扛著木柱與天樞星君擦肩而過,一步一步踏著臺階往上走。皂靴的鞋底磨得破了,謝謹言走的每一步都在臺階上留下一個血印,像是冬日梅院中枝頭盛放的紅梅。

  天樞星君跟著走了上去:“謹言,你聽我說,瞻寧若是還在必然不會愿意看到你如此自苦。”

  謝謹言一言不發地往上走。

  “謹言,你聽聽勸,你娘為了你哥已經病倒了,如果你再有什么三長兩短你讓她怎么辦?”

  謝謹言依舊沉默地往上走著,仿佛一定要腳下的血浸透了青石板的臺階才能紓解心中的悲痛。天樞星君急得又是一頭一臉的汗水,卻又拿忽然變得悶葫蘆似的謝謹言毫無辦法。

  正是心急如焚的時候,天樞星君忽感一陣厲風自天際刮來,心知是白珞到了,心中一喜趕緊說道:“神君來得正好,你勸勸這孩子。”

  天樞星君話音剛落,白珞一襲月白的衣袍已經到了近前。天樞星君眼前一花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謝謹言像個木樁一樣直直地倒了下來。天樞星君趕緊伸手接住謝謹言,謝謹言脖頸上的一道紅印分外的醒目。

  白珞冷道:“天樞,你怎么越來越啰嗦了。先讓他好好睡一覺吧。若是想不明白,謝瞻寧的這條命就算是白送了。”

  白珞將謝謹言原本背著的木柱扔給宗燁:“走吧,去找薛惑,有正事要做了。”

  天樞星君神色頓時凝重:“怎么了?”

  白珞從袖中拿出星盤:“你試試便知。”

  天樞星君微微顫抖著從白珞手中拿過星盤。

  “我試過,搖光星君的靈珠被人拿走之后星盤上便看不到他的位置。如果剩下的六位星君都能安好的話,那么倒也不必去尋,否則難免會暴露了你們的行蹤,反而惹來麻煩。”

  天樞星君聽聞白珞如此說,心中便知道了白珞接下來要說什么,一雙手幾乎要拿不穩這星盤。

  白珞接著說道:“除了天璣和你,其余幾人全都不見了蹤跡。”

  天樞顫抖著手在星盤上畫著符號,天璇、天權、玉衡、開陽,與他同生的兄弟都從星盤上消失了。

  天樞一雙眼睛驟然通紅,用著最后的力氣在星盤上畫上天璣,星盤的指針終于動了動,指向了西北方向。“白狼夷!在白狼夷!”天樞顫抖著手將星盤遞給白珞:“我熟知星象,天璣一定是在白狼夷。”

  白珞點點頭:“我大概也猜到了,蜀中西北方是中原邊境。既然你們七星君約定過有難之時要互相聯系。必定不會遠離中原。只是白狼夷乃是一片無人的山林,極難找到人。你可有什么準確方法?”

  天樞星君搖搖頭:“這星盤原本由搖光掌管,在天元之戰以前,我們七兄弟幾乎每天都在一起,星盤一次也沒用過。但自從天元之戰后我們七兄弟各自藏匿人間,除了每年的除夕夜會相聚之外,其余時候并不會尋找彼此。自三百年前扶風那場大亂之后,我兄弟七人察覺事情有異,為了保護天印更是再也不敢相聚。”

  白珞皺眉道:“為何三百年前你們察覺異狀,卻未曾將此事對我說過?我既護衛三界,若是當年便知曉此事,必不會讓此事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

  天樞星君躲開白珞的目光:“白燃犀,這事我兄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那時我們兄弟七人知曉此事,卻不知應當相信誰。我們兄弟七人不似你們四方神,殺伐征戰鎮守四方是天界威震四方的將才。而我們七人,除了當年教化眾生還有些用之外,現在誰還會聽我說三界那一套?你且看看現在的寺廟,除了你監武神君受人供奉,剩下的只剩財神、月老、送子觀音等廟前有香火。”

  天樞星君嘆道:“以前的那一套行不通了。人界的人修仙,也不是當年那般無知渺小,雖然仍然脆弱不堪,但也不再像是以前那樣。我們也就沒什么用了。七星君的名號說起來也就是好聽而已,實際上當真是個笑話。當人們懂了農林牧漁便再也不敬天樞,當人們通曉岐黃之術就再也不需要天璣,當人們通曉天時便殺了搖光,當人們通曉詩詞、音律就再也不敬玉衡、開陽。至于我,原本就是個說道的,現在的人卻也再也不敬奉神明。”

  天樞星君抬頭看著白珞,一張微微有些胖的臉上滿是落寞:“監武神君,這人世間不需要我們,在神族我們也是可有可無的角色。我等只不過想求個平安而已。”

  天樞星君一席話是白珞生平第一次聽到。她從來沒有看過人間香火,也從來沒有在意過任何人的想法。她只知道惡人當殺,兇獸當收,唯一的煩惱便是昆侖墟里只有雨天過后才能長出嫩筍,酒窖里的酒還有最后一壇子便喝完了。

  白珞淡道:“天樞,你小瞧了自己,也小瞧了人心。你所見到的這些人只是壽數短了些而已。他們并不渺小無知,也不脆弱可欺,是非黑白一向都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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