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風陌邶在竹林里忙活了大半日,終于在正午十分的烈日下,學會了砍竹子的技巧。在這天落日之前,風陌邶終于搭好了自己的竹林小屋。
而此時,己君瀾已經學會了如何用火靈流壓下竹子。雖不能像白珞那樣悠悠閑閑的躺在竹子上,但也能站在竹尖上了。
風陌邶搭好了小竹屋,白珞就站在自己的小吊腳樓里饒有興致地看著。風陌邶滿身的泥,滿身的汗,哪里還有半點少主的樣子?
不過少年人脾氣執拗,見自己搭好了小竹屋心中欣喜,哪里有還會在乎自己身上的泥和汗?到覺得無比暢快。畢竟以前住在天池畔的時候,風陌邶就連穿衣服也有人伺候。此時看著自己輕手搭建的小竹屋,心中頗有成就。
少年人氣性強,臉上不由地又現出一抹傲氣。他隔著小吊腳樓的窗戶看了白珞一眼,自顧自地往河邊走去。
己君瀾見風陌邶搭好了房子,腳尖在竹尖上輕輕一點高高地躍起,又落在另一株竹子上,將竹竿壓成弓狀,又借著力再次躍起。她剛學會這門功夫,有心要在風陌邶的面前表現一下。可偏偏風陌邶是看也不看她,倒顯得她自己像個跳梁小丑似的。
己君瀾心中氣惱,從竹尖上落在地上。她追著風陌邶朝河邊跑去。己君瀾想風陌邶那般事實都被人捧在掌心的公子哥,怕是不知道洗衣服時要用皂角吧?她又順路拿了一塊皂角來往河邊走去。
誰知剛跑到河邊便看見風陌邶正好將自己的衣服脫了下來。少年人的身材還在發育,但他的后背已經顯出了堅毅的線條。
己君瀾一看就愣住了。平日里祝融氏那幫人赤膊鍛造兵器的人比比皆是,但己君瀾從來沒見過這般好看的。風陌邶的后背線條堅毅但卻又有幾分柔美,不像祝融氏的男人那般粗獷野蠻。
風陌邶見己君瀾這樣看著自己,頓時羞惱起來:“己君瀾你知不知廉恥!這樣盯著人看!”
己君瀾嗤道:“這有什么?我們祝融氏鍛造兵器時不穿衣服的男人多了去了。”
風陌邶怒道:“你竟拿我與那些莽夫想比?”
己君瀾也惱了,祝融氏畢竟是自己的族人,自己說可以別人可說不得:“風陌邶,你說誰是莽夫!”
風陌邶從河里走了出來,一把拽過自己浸濕的衣衫,濕淋淋地披在自己身上:“要不是祝融氏都是只會鍛造兵器的莽夫,怎么會教出你這樣沒規矩的丫頭。”
己君瀾氣得臉色通紅,眼中立時有了淚來:“風陌邶!你別以為你們風家了不起!”
說罷己君瀾猛地轉身,眼淚忽然就不爭氣地落了下來。她伸手把臉頰旁的眼淚擦去,接著頭也不回地走了。
風陌邶雖然沒有看見己君瀾的眼淚,但從己君瀾背后的動作也知道她哭了。少年心中頓時變得不是滋味。待己君瀾跑遠,風陌邶才看見落在河邊的皂角,心中更是隱隱有愧疚。但話已出口,哪里有道歉的道理,風陌邶只能裝作沒事似的,走回了自己的小竹屋里。
入夜,兩天沒吃飯的風陌邶肚子餓得直叫。風陌邶走出自己的小竹屋,忽然很想念早上己君瀾熬的那碗香噴噴的白粥。他走進小廚房,借著月色揭開鍋蓋看了一眼,鍋里冷冰冰的,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風陌邶有些失望,只能轉回小竹林里去尋一些野果。
風陌邶走進小竹林,見白珞站在竹林之中挖著什么。她一手的泥,但月白的衣袍上卻未沾染半分。
“你在做什么?”風陌邶問道。
白珞一抬頭從土里扔了個尖尖的東西到風陌邶懷里。
風陌邶皺眉看著那尖尖的,裹了泥的東西:“這是什么?”
白珞言簡意賅道:“洗干凈剝開就能吃。喝了就去我的屋下自己拿壇子酒喝。別吵我睡覺。”說罷白珞自顧自地走回了小吊腳樓。
風陌邶莫名其妙地看著懷里的竹筍,這種粗野的東西自然是上不得他們風家的餐桌的。風陌邶將竹筍洗干凈,將皮剝開,新鮮的筍尖就露了出來。他輕輕咬了一口,又脆又甜,別有的一番滋味,再喝上一口酒,微微辣口的酒入喉回甘,伴著竹筍的清香更是滋味特別。
風陌邶抬頭看了看己君瀾的小竹屋,里面燈都沒有亮。
自己今天的確是過分了吧?
風陌邶轉身走回小竹林,在竹林里又挖了好幾顆竹筍兜在自己剛洗干凈的衣袍上。
他走上己君瀾的小竹樓,輕輕敲了敲門,只見門竟然自己打開了。風陌邶皺眉看著己君瀾的屋子,里面黑漆漆的空無一人。他皺眉走了進去,借著月光看見桌上放著一卷卷軸,竟是昆侖墟的地圖!
風陌邶心中一驚,一兜竹筍都滾落在地上。風陌邶轉身走出小竹樓往白珞的小吊腳樓跑去。可剛到了白珞的屋外,風陌邶又頓住了。己君瀾去昆侖墟多半跟自己激她那句話有關。
風陌邶咬咬牙,轉身往昆侖墟跑去。
剛到昆侖墟,便聽見一聲兇獸的怒吼,風陌邶心中暗叫不好。
昆侖墟分為上三層與下九層。昆侖墟的鎮魔坑不是尋常的塔。顧名思義,昆侖墟是一個深坑,就像是一個塔倒著陷進了地里。上三層里布滿了結界,全是白珞布下,里面的兇獸大多是一些罪孽深重的精怪。這些精怪時常是三大氏族行走人間時發現便帶了回來。
下九層才是白珞數萬年逮回來的兇獸,有類似食夢貘那樣亂人心智的兇獸,也有類似朱厭獸那樣心性殘暴的。
上三層的精怪對于稍有些修為的仙者來說,對付這些精怪自然沒有多大危險。但對于風陌邶、己君瀾、姜輕寒三個年歲尚輕的半大孩子來說卻是十分危險了。
當年姜輕寒被踹下昆侖墟就是落在了第一層。第一層最是安全,沒有什么兇獸,如果不慎落下去只要待在一層不要亂動,至多也就是被兇獸嚇唬嚇唬而已。
但己君瀾這一次竟然是鐵了心要闖昆侖墟好讓風陌邶不可小瞧了她祝融氏。風陌邶下到昆侖墟就發現了不對,昆侖墟中的確有己君瀾來過的痕跡,但己君瀾幾乎沒有停留就從一層跑到了第二層去。
一踏入昆侖墟,一聲緊接著一聲的兇獸呼號裹挾著風聲就向風陌邶襲來。昆侖墟從上面能看到全貌,每一層的廟宇大殿修建在黑色山崖里,大殿一半沒入坑體,一半立于巖石之上,懸在半空。
坑中兩側的山崖上是一道道可怖抓痕。說是抓痕,更像是一條條埋在山石之間的溝壑。每一條溝壑都足有風陌邶的小臂粗細。那是龐大的兇獸在打斗時,利爪陷入山石之間留下的。
風陌邶一陣心驚,己君瀾到底是有多大膽子看著這樣的痕跡也還敢往下走?
一進入昆侖墟之后,嶙峋的山石就擋住了風陌邶眼前的路,只能看到一段接一段的木棧道。那木棧道年久失修,有的地方一腳踩上去木棧道便會碎掉,掉入深不見底的深淵之中。
風陌邶咬牙叫到:“己君瀾!”
可回答他的只有坑里的回音和風中隱約可聽見的兇獸咆哮。
風陌邶沿著木棧道再經過兩個半懸在空中的大殿就到了昆侖墟的二層。還未見到己君瀾,只聽得身后傳來一聲詭異尖銳的聲響,似是鐵甲劃過石塊的聲音,又似利刃劃過龜類堅硬的殼。風陌邶一陣頭皮發麻僵硬地轉過頭去,正好對上了一雙森冷的眼眸。那眼眸似蛇的雙眼,黑洞洞的沒有一點眼白,一層白膜像是眨眼時人的眼皮一樣,一睜一閉。
那怪物像蛇,蛇身卻又生著長毛,如一條龐大的蛇身上插滿了尖利的長劍。
風陌邶幾乎跌坐在木道之上。昆侖四處都是花果飄香,瑞獸遍地,何時見過這樣的怪物?他只在太傅給的書里見過。那本書別的人愛看,風陌邶卻是不愛的。他哪來的時間看那些志怪的閑書?
原來那書中記載的不是騙人的!
再細細一想,那書的作者好像叫燃犀?這不是監武神君的字嗎?
風陌邶一陣懊惱,但現在后悔還有什么用?
風陌邶提起劍來,對準那怪物就要一劍刺去。沒想到那怪物竟然輕輕巧巧躲開了。那怪物是蛇身,似乎身上有上千節骨骼,長身看上去笨重卻異常靈活。它的蛇頭輕輕巧巧避開風陌邶一劍。
風陌邶劍都來不及收回來,就見那怪物已經人立而起,隨后堅硬的蛇尾似帶著數千萬支箭羽對著風陌邶掃了過來。
風陌邶往后一退,沒想到腳下的木板早已腐朽,他腳下一空,整個人都落了下去。幸好他眼明手快在破舊的木道上用手撐了一撐,才讓自己沒有跌落進昆侖墟深淵。
風陌邶扒著木板,緩了緩下墜的速度,在嶙峋的巖石上蹬了一蹬,這才讓自己落在了下面的一根木道上。
那怪物見風陌邶落下去哪里肯輕易地放過他,緊跟著又襲了過來。
風陌邶提著劍只能正面迎擊。難怪就連太傅都說昆侖各地,唯獨昆侖墟不可輕易去。那時他還道太傅太過膽小。哪里會想到原來白珞把兇獸鎮入昆侖墟也不拿個籠子關著!
風陌邶提著劍就要向那怪物砍去,身后卻驀地卷起一陣風聲。風陌邶腰際一緊,還來不及看清是何方妖孽,忽然整個人就被抵在了巖石之上,一只柔軟帶著香氣的手捂住了風陌邶的嘴巴。
“噓!”己君瀾瞪著風陌邶,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摁住他拿劍的手。
風陌邶看著己君瀾,己君瀾離自己那般近,他心跳沒由來地就快了起來。下意識地他就想掙脫己君瀾,但卻惹得己君瀾貼得更近了,幾乎用全力貼在了自己身上。
風陌邶一下子被己君瀾跩到暗處,那怪物便忽然之間沒了目標。在狹窄嶙峋的巖石間蹭過,身上的尖刺劃巖石,發出尖銳聲響。只見那怪物的喉頭輕輕一滾動,便從喉間發出一聲類似擂鼓的聲響。
風陌邶見那怪物離得越來越近,心更是跳到了嗓子眼。那怪物在嶙峋的巖石之間緩緩轉過頭來,極緩極慢地一點一點靠近二人。
那種極慢的速度更讓人心底生寒。那怪物靠近的每一秒都似在凌遲一般,讓恐懼又入骨一寸。
己君瀾緊緊壓在風陌邶身上。風陌邶見那怪物離己君瀾越來越近,哪肯讓己君瀾擋在自己外面?他攬著己君瀾的腰就想翻轉過來,卻被己君瀾更用力地壓住,還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大約是伏羲少主從沒被人威脅過,己君瀾這警告的眼神一瞪過來,風陌邶立時不敢動彈了。
那怪物離二人越來越近,鼻息幾乎貼在了己君瀾的脖頸。
風陌邶額頭滴下一滴冷汗來。
那怪物似在探查一般,就仿佛一只熊圍著一個裝死的人嗅來嗅去一般,過了半晌那怪物竟然一扭頭走了。
待得那怪物喉頭鼓聲越來越遠,尖刺劃過山巖的尖銳之聲也幾乎消失的時候,己君瀾終于放開了風陌邶。
己君瀾看著風陌邶:“你怎么來了?”
風陌邶皺眉說道:“你能來我不能來?”
己君瀾好笑地看著風陌邶:“你連長蛇都不認識,還敢下昆侖墟?”
“那是什么?”風陌邶被己君瀾說中了羞愧之處,原本根本不想理她,卻還是忍不住好奇。
“書上說’長蛇,其毛如彘豪,其音如鼓柝’,但你一定沒有見過另外一本,上面說長蛇是半個瞎子,鼻子也不行,但聽覺靈敏。你不動它未必能看得見你,但是鐵器上有寒光。你一動劍它就看見了。你如果想要一劍擊斃它,就要在它閉眼的時候出手,就是那層白膜蓋下來的時候。”
原來這東西還有那么多學問?
“這都是太傅發的那本書里看的?”
己君瀾搖搖頭:“那本書上什么都寫不了。只有’長蛇,其毛如彘豪,其音如鼓柝’這一句。”
“但太傅發的那本書不是監武神君寫的嗎?”
己君瀾好笑道:“傳言監武神君性情懶散,脾氣又大,我看的兩本書都不是監武神君寫的。太傅發的那本書是當年伏羲大帝要求監武神君寫一本記錄兇獸的書,但監武神君懶得寫,就讓執明神君代筆。監武圣君懶,執明神君惜字如金,就寫了太傅發的那薄薄一本。”
“那長蛇半瞎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孟章神君還有一本雜事記啊。上面可要細得多了。”
“那為什么太傅不發孟章神君寫的那本?”
己君瀾聳了聳肩:“孟章神君那本雜事記書如其名,上面什么都有,奇聞異事,八卦消息什么都有。什么誰誰好女色,調戲過天池畔的小仙女,什么誰誰有龍陽之癖,不調戲仙女專門調戲小仙君,可好看得很。”
什么亂七八糟的!
風陌邶越聽越氣:“你一個女兒家怎么什么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