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刀鞘敲打牢門的聲音傳來。
原本死寂一片的牢房仿佛活了過來一般。
“水!水!水!”
“吃的!有吃的!有肉!”
如同滾燙的油中加了瓢水,“有肉”兩個字頓時讓整個牢房沸騰起來。
“來,你的。”
“噠噠”兩聲輕響,牢籠里滾進來一快帶血骨頭。
白珞定睛看了看,厭惡地退了一步。那塊帶血的骨頭是一根人的手指。能看出這手指原本的人生得很瘦。皺巴巴的皮肉緊緊裹在骨骼之上,那斷口參差不齊就像是被人從一只手掌上撕扯下來的一般,斷口上還連著一塊皮肉。
那根手指一半在牢門之外一半在牢門之內,白珞也不想臟了自己的鞋靴就任它躺在那里。
“你不吃嗎?”一個嘶啞蒼老的聲音從隔壁傳來。
白珞抬起頭來看了看牢門淡道:“不吃。”
“不吃,那你給我吃。”
“拿去吧。”
一只干枯的手臂從黑色的牢籠里伸了出來,手里拿著一根樹枝。
那樹枝在地上試了幾次才碰到了手指。
這人難道是瞎子?
白珞低頭安靜地看著那人用樹枝把與自己手臂有三分相似的手指勾了過去。
隨后隔壁傳來啃骨頭的細碎聲響。白珞胃里泛起一陣惡心。
“噗。”許久之后隔壁那人將白骨吐了出來。
隨后一小節指骨滾了出來。那指骨被啃得干干凈凈,竟是一點肉渣也沒貼在上面。那截指骨滾出牢籠沿著石磚的縫隙向陰暗的角落滾去。
不一會兒“吱吱”兩聲叫聲,一只老鼠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像那截干干凈凈的指骨跑去。
“噗嗤”一聲,老鼠才剛剛咬住那截指骨便被一根樹枝穿體而過。樹枝的一端拴著干草,隔璧那人拖動干草將死掉的老鼠拖入了自己的牢房。
沙啞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剛剛給我一根手指,我現在還你一只老鼠可好?”
“不用。”白珞淡道。
隔壁那人嗤嗤笑了幾聲,又傳來一陣咬破皮肉啃骨頭的聲音。
白珞聽得又是一陣惡心,轉身探查宗燁的情況。
宗燁似是摔得狠了,現在都還沒有醒來。更糟的是宗燁寒癥又犯了,他蜷縮在地上不停地發著抖,白珞皺眉握了握宗燁的手。宗燁手指冰冷,甚至比牢籠玄鐵還要更加刺骨。
若是以前白珞還能用金靈流為宗燁壓制,但現在白珞身上靈力全無,哪里還能為宗燁壓制下去?
隔壁那惡心的窸窸窣窣的聲音終于小了下去。那人心滿意足地舔了舔手指,打了個嗝,嘶啞著聲音問白珞道:“你才來?”
白珞握著宗燁的手回頭掃了掃隔壁,并未搭話。
“你不是自己想來的?”那人似乎有了興致。“這里可是有很多人沖著永生來的。你不是?”
白珞冷道:“我本來就不會死。”
“不會死?”那人呵呵一笑:“那你是魔族?你不吃是因為嫌臟?”
那人靠在牢籠之上似笑非笑地說道:“這里是荒獄,不像上面有新鮮肉吃。都只有這些上面不要的,吃剩肉扔下來。你不死那你會不會餓?”
白珞冷道:“你又是怎么進來的?”
那人“嗤嗤”笑著像瘋了一般碎碎念個不停:“我是怎么進來的?我是怎么進來的?我怎么不記得了?”
那人念著念著就走到了自己監牢的角落里,不一會兒就沒了聲響。
牢房中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方才那鼎沸人聲只是白珞的錯覺。
牢房一安靜下來,那股陰森的冷意又涌了上來,就連白珞也感覺到森森冷意。
宗燁躺在地上,嘴唇烏青,呼出的氣都成了一團白霧。
白珞將自己的月白外袍脫下蓋在宗燁身上。宗燁還是在不停地發著抖。
白珞又從地上將干草拿來堆在宗燁身上,還嫌不夠又走到墻角去把墻角的干草也抱了過來。
白珞剛剛抱起干草,“吱吱”一聲老鼠叫聲,白落手一痛一只老鼠踩著白珞手背跑了出去,從玄鐵牢籠之間跑了出去。
白珞抬起手,自己手背上被老鼠留下了兩個鮮紅的牙印,鮮血從那兩個牙印中流了出來順著手指滴落在地。
白珞皺眉看著手上那細小的傷口。原來自己身上的痛覺也增加了。以前這樣的小傷莫說不會痛,沒一會兒自己也會愈合,現在卻還在流著血。
手背上的細微疼痛很快就被白珞忽略。白珞抱著干草壓在宗燁的身上,捧著宗燁的雙手呵著氣。
宗燁的傷也不知多久能好,寒癥也比以前厲害很多。如果宗燁不醒來自己行經走脈的話,只怕寒癥會越來越重的。
也不知道薛惑如何了。他比自己更先踏入這個幻境之中。
白珞看著昏昏暗暗地牢籠,得想個辦法出去才是,這樣被關在牢籠里就真像隔壁那瞎子講的,會被生生餓死在這里了。
宗燁整個人似夢魘一般驀地一抖,緊緊抓住了白珞的雙手。他不停哆嗦著,將身上蓋著的干草都抖落了下來。
白珞撿起干草為宗燁蓋了上去,不一會兒又被宗燁抖落在地。
如此反復幾次,白珞干脆整個人壓在干草上抱緊了宗燁。
宗燁如同一塊千年玄冰,冰冷刺骨。寒意滲進白珞的肌膚,仿佛將她的骨頭都要凍碎了一般。
白珞嘴唇微微發著抖,嘴里呼出的氣逐漸變成了白色的霧氣。
這樣的冷意仿佛自己在被剖去金靈珠浸在溪水里時一樣,體內沒有一絲一毫的力量可以抵抗,只能任由這冷意一絲一絲將自己的意志剝離。
頭頂的天光一寸一寸落下,砸碎荒獄中的陰暗,最終懸在牢獄一半的地方堪堪停住。陰冷與黑暗似在牢中沉了底,躺在陽光觸及不到的地方,嘲笑陽光的單薄與無力。
宗燁輕輕動了動,手臂上被什么東西壓住了。宗燁一低頭,下頜從白珞蓬松的發頂上擦過。宗燁心里一陣慌亂。
他低下頭看著白珞蜷在自己懷里如羽扇般的睫羽覆蓋在白皙臉上,嘴唇微微有些發白。
宗燁心中滑過一絲心疼,他伸出手輕輕將白珞臉頰邊的碎發拂去,卻又忽然覺得冒犯,剛剛觸及白珞如絲緞般皮膚,又驀地收回了手來。
白珞睫羽輕輕一顫,似是要醒來。宗燁趕緊閉上眼睛屏住了呼吸。
白珞從宗燁懷里坐了起來,將宗燁的手握在掌心,發現宗燁身體已經沒有那么冰冷了,這才吁了口氣。
宗燁的寒癥總是晚上才犯的。不知到了今晚寒癥還會不會再起,必須要想辦法趕快出去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