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史稱南郡,自云夢澤到太湖皆屬于姑蘇管轄。姑蘇素來是中原的最富庶之地。
與沐云天宮的富貴不同,沐云天宮的金碧輝煌多少帶了點皇族遺脈的驕矜在里面,玉湖宮的富有是富在姑蘇百姓的骨子里的。
如蜀中、扶風、瑯琊,只有仙門所在的位置有亭臺樓閣,但姑蘇不一樣。一座一座白墻院子里都有小橋流水,琉璃碧瓦。
玉湖宮臨湖而建,遠看去就似在一面巨大的鏡子旁,一座精致的金玉庭院。姑蘇人喜用玉石,從玉湖宮鎏金的大門走進去,便是漢白玉鋪的地面,紫檀木搭的回廊。
在這地上隨便敲下一塊玉,扶手上隨便掰下一塊紫檀木也夠尋常人家吃上三四天的飯了。
不過這尋常人家當然不是指姑蘇的尋常人家。
陸言歌秉持著要富大家一起富的理念,帶領姑蘇尋常百姓一同發家致富,尋常百姓的一座院子也是鎏金鑲玉,好看得很。
姑蘇多水,白墻院外的小河彎彎繞繞,兩岸種著櫻花梨樹藍花楹,河里悠悠飄蕩著小舟,船公撐著竹篙一邊唱歌一邊從飄著粉的白的藍的三色花瓣的河上劃過。
姑蘇的無論男女都喜歡吟詩作賦,街頭上隨處可見黃花梨的支架上掛著一塊白紗。男女皆可在白紗上提詩。在白紗上寫下半闕詩詞,若是誰能對上了那便是有緣。
只是自剿匪的事情一出,來到街上的人就少了許多。
其實吳三娘也不算什么十惡之人。
吳三娘生財有道,姑蘇水路復雜,其中一半漕運歸玉湖宮,另一半就歸吳三娘。
可吳三娘偏偏是個性情中人,素有水上母夜叉之稱,漕運收費都靠眼緣。
從吳三娘水路上走的人,三心二意的狗男人是走不得的。
若是被吳三娘知道有哪對奸夫走了她的水路,她能追上去把人扔去水里喂魚。
所以吳三娘的事情一出,姑蘇人有的人拍手稱快,有的人卻義憤填膺。
當然,拍手稱快的大多是男人,義憤填膺的大多是女人。
這玉湖宮門前此時就圍了許多女人,嚷著喊著讓陸言歌把人交出來說個明白。
姑蘇女人身嬌體軟,說起吳儂軟語來聽起來似歌唱一般,但罵起人來卻毫不含糊。
“說什么宗主,就是個小赤老!扎臺型哦,抓了阿拉三娘!”
“哎喲,那小赤老就是看上阿拉三娘貌美吧!”
“喲喲,可不能這樣說,那小赤老要著急的曉得伐!狠三狠四那樣子喲,嘖嘖,不像個男人。”
傳說中不像個男人的陸言歌此時正被白珞拎在手里。二人乘在謝瞻寧的劍上,宗燁在謝謹言的劍上,薛惑帶上了斷一刀。
白珞拎著陸言歌譏諷道:“小赤佬?她們罵你呢。”
陸言歌趕緊賠笑道:“罵就罵吧。”
白珞拎著陸言歌的無根手指松了松。陸言歌趕緊求饒道:“倉綾君莫要放手,我們還是處理正事要緊。”
白珞:“哦。”她手指一松,一根手指在陸言歌肩頭一點,竟把陸言歌推下了劍去。
陸言歌半空中用了吃奶的勁才穩住了身形,沒有讓自己落地的時候太過難看。
圍在玉湖宮門前的女子一見到陸言歌趕緊圍了過來。
“小赤佬!你終于感出敢了伐!小赤佬你熱昏了吧?阿拉三娘做錯什么了?”
“你是不是扎姘頭害怕阿拉三娘?泥心!”
“三娘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呀?弄松弄松就得了伐,好幾天了還不放?!神兜兜!你不要搗糨糊,講清楚!認得儂算我路道粗!”
陸言歌被一眾女人圍住之時,白珞等人已經進了玉湖宮。
玉湖宮的弟子看見白珞警覺道:“你們是誰?”
白珞似笑非笑地看著那名弟子:“你們陸宗主在外面被人圍著打呢,你不先去看看?”
那名弟子大驚,趕緊跑出門去:“誒誒!你們放手!放開宗主!”
宗燁問道:“師尊,陸宗主好歹是玉湖宮的宗主,就這樣放他在外面?”
白珞冷道:“有何不可?”
薛惑在玉湖宮漫不經心地走著問道:“白燃犀這事情有些奇怪,你不覺得嗎?”
“你是指陸宗主?”
薛惑點點頭,回頭看著斷一刀問道:“胡大當家,你說說吳三娘是個什么樣的人?”
斷一刀臉色一凜:“嚯喲,那個婆娘有點兇。”
既然涉及了水匪,在謝柏年再三考慮之下,還是讓白珞帶上了斷一刀。中原無論山匪還是水匪多少都會給斷一刀點面子。
薛惑似笑非笑地看著斷一刀問道:“漂亮嗎?”
斷一刀肯定地點點頭:“漂亮!老子沒見過那么漂亮的!”
白珞忍不住挑了挑眉毛,這跳上萬年的老龍妖還真是本性難移。
薛惑問白珞道:“吳三娘出了事,姑蘇的女人敢圍上來打陸言歌。證明吳三娘不僅人不壞,在姑蘇還頗有名望,這樣一個人陸言歌會是鬼面銀羽衛?除非陸言歌真的有他看上去那樣蠢。”
薛惑淡淡一笑:“陸言歌抓了一個長得漂亮的好人,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白珞冷道:“抓了個女人和這個女人長得漂不漂亮有什么關系?這個女人長得漂亮又和玉湖宮水牢被淹了又有什么關系?”
薛惑:“…”
真是一點都不想跟活了上萬年也不開竅的貓科動物說話了呢!
白珞皺眉道:“這玉湖宮里有點不對。”
白珞看著遠處天際一道若影若現的淡藍色光線,瞳孔微微一凜:“有結界!”
說罷,白珞手心一道金光閃過,虎魄握在手中猛地向著那條淡藍色地方劈了出去!
陸言歌此時正狼狽不堪地逃進自己玉湖宮的大門,眼見一道金光劈向天際,他聲音都變了音:“倉綾君手下留情!”
話音還未落,一聲巨響傳來。
立在白珞面前的大殿,整個屋頂都被掀翻,連同那一道結界都消失不見。
陸言歌顫聲道:“…”
這大殿正是玉湖宮的圣堂,里面聚集著玉湖宮晨昏定省身著金色綢扇的弟子。頭頂的天花板突然消失,眾弟子正瞠目結舌地看著白珞。
圣堂里與其他仙門世家一樣,供奉這所有修仙弟子都會祭拜的神像——額上三眼背后雙翅的監武神君神像。
白珞偏了偏頭看著神像。手一動,虎魄從眾弟子頭頂凌厲地飛過。
陸言歌:“…”
陸言歌一句沒說完的話隨著監武神君的神像一同飄散在空中:“倉綾君,那結界是我布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