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亭外,漫天飛舞著金色的銀杏葉片,明明是初秋才有的顏色,卻被裹挾在霜雪微風里。湖面上結了冰,像是天地之間一面巨大的鏡子。
這鏡子倒映著那滿天紛飛的金色的銀杏葉,倒映著銀裝素裹的樹梢,與坐在冰面上眉眼黑白分明的少年。
幾個月的時間,宗燁的頭發已經長出了些細碎的劉海。濃密的黑發掃在他濃黑的劍眉之上,將他少年的俊朗襯得愈發的分明。
宗燁雙手合十坐在冰面之上,薄唇緊抿,身側微微有些暗紅的煞氣。一滴汗珠自他額頭落下,懸在濃黑的睫羽之上,睫羽輕輕顫動一下,那滴汗珠便滴落在冰面之上。
少年人正是長個子的時候,面容也是一天一個樣,宗燁臉上的稚氣一天天褪去,下頜的棱角一天天的分明起來。每日習武也讓他的肩膀與背脊更加挺拔。勁瘦的背脊線條硬朗流暢,沿著窄腰而下收進饕餮暗紋的黑色腰封里。
宗燁眉眼愈發的分明,愈發的俊朗,就愈發像幻境之中白珞看見的那個手上托著金靈珠的人。
白珞神色一凜,月白的的衣袍一掀,整個人一躍而起。她凌空翻滾一圈,對著宗燁一掌劈了下去。
宗燁坐在冰面之上,驀地睜開雙眼,眼底一抹暗紅流轉而過。他手掌一翻,身周的煞氣霎時在聚攏在手心,化作一柄利劍。他雙手持劍,迎著白珞一劍上挑。
宗燁黑色的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一抹暗紅自他的衣襟流轉而過,饕餮似從他的衣擺上活過來了一般,順著他的背脊一躍而上。
白珞紺碧色的瞳孔一凜,一聲呼嘯從風中傳來,自白珞身后一只金色的白虎幻影出現,對著饕餮一掌拍了下去。
宗燁只覺手臂一股大力傳來,壓得人膝蓋一彎,“咚”地跪了下去,冰面自膝蓋處向外如蛛網般碎裂開去。
風清亭中姜輕寒贊道:“只是三個月而已,宗燁就能接下監武神君一掌,進步著實不小。再過些日子怕是你我都打不過了。”
薛惑鄙夷地看著姜輕寒:“那是你打不過,別拉上我。”
“嘖嘖嘖。”姜輕寒搖了搖頭:“那你跟他打去?他身上的煞氣能把你龍鱗刮沒了!”
“姜輕寒,我好歹也是四方神之一的孟章神君,你能不能尊重尊重我?”
姜輕寒譏諷一笑:“嘖嘖嘖,那打仗的時候你倒是沖前面去啊。有本事昆侖墟你去守啊!”
薛惑臉色微微沉了沉:“白燃犀的事你怎么看?”
“除了失去靈珠,靈力只剩三成以外,別的倒沒什么問題。”
“不覺得奇怪么?”薛惑看著在冰面上與宗燁過招的白珞。白珞這個人生性涼薄冷淡,又是天下第一戰神,結的仇家有多少怕是算都算不過來。只是有誰有這么大的本事悄無聲息偷走她的金靈珠?
姜輕寒也沉了臉色:“誰能取走她的金靈珠倒不是最奇怪的,而是她現在還保有三成的靈力。無論是人還是神,沒有了靈珠就廢了。即便能保住一條性命,但只怕是連個人形也難以維持。”
“難道不是因為白燃犀靈力淳厚強盛所以能剩三成嗎?”
姜輕寒搖搖頭:“能保住只能是一個原因。那就是剛取出靈珠之時就有人散盡靈力護了她一命。”
薛惑此時也變了臉色:“散盡靈力?”
姜輕寒沉聲道:“對,不僅僅是散盡靈力而已。監武神君靈力強大,能保下她三成靈力之人,靈力必然也十分強大,怕是在你我之上。并且靈力散盡之后,那人三魂也會散去。”
“所以是有人以命抵命,換回白燃犀一命?”
“對,你認識的人里面,有沒有這樣一個人?”
薛惑搖搖頭:“姜輕寒,你也太看輕自己了。我為孟章神君,你為神農少主,靈力能在你我之上的人有幾個?我知道的人里面,葉冥算一個,你爹神農帝君算一個,伏羲帝君風千洐算一個,祝融帝君己伯毅算一個。”
姜輕寒微微一笑:“別的不說,這些人可都還活著。”
“這件事你告訴白燃犀了么?”
姜輕寒回頭看著薛惑微微一笑:“沒有,你準備跟她說嗎?”
薛惑搖搖頭:“先不說吧,三界安定落在她一個身上已經夠不公平了。還要讓她對一個不知姓什名誰的人歉疚嗎?再說這件事情她早晚能查到的。”
“她的金靈珠有下落嗎?”
薛惑皺眉道:“我動用了天下木靈去探,卻一點線索也沒有。我也給葉冥帶了信,他鎮著天下河川,看看他能不能有些眉目。”薛惑一雙桃花眼里閃過一絲金光:“這天下竟然有人這般有本事,能將監武神君的金靈珠藏得一絲氣息也無?”
冰面上白珞手一翻結了一道風陣,金色銀杏葉密密麻麻地席卷在風陣中。宗燁站在風眼之中一席黑袍裹挾在奪目的金光之中。
薛惑歪過頭問姜輕寒道:“你猜他這次多久能從風陣出來?”
姜輕寒算了算:“上一次用了半個時辰。這次估計就兩柱香吧。”
薛惑一雙桃花眼斜斜一挑:“我賭一柱香之內。”
薛惑話音剛落,之間風陣中伸出一只手來,瞬間便從風墻里取走了數十片葉子。
幾聲輕微的聲響,風陣中的葉片驀地轉了方向,一時間細碎葉片在風陣中洋洋灑灑似泛起金光。
宗燁從風陣中信步而出。他一雙濃黑的劍眉斜飛入鬢,眼角微微上揚,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難得的有了些笑意。
宗燁看著白珞道:“師尊,這次可還行?”
白珞眼中含笑的表情卻是淡淡的:“臉上傷了。”
宗燁俊俏的臉上,一絲血跡從白皙的臉龐上蜿蜒而下。宗燁用手背將臉上的血跡擦去:“無妨。”
姜輕寒搖搖頭。宗燁大約就是醫者最討厭的那種病患了,一點也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子。
姜輕寒回頭對薛惑說道:“哎,這樣下去。估計你那三十片龍鱗不夠用了。”
“呵。”薛惑冷冷一笑:“姜輕寒你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