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間,那幾個魔族帶著蘇唐等人走進一片茂密的竹林,他們能感應到的靈氣越來越濃郁了,尤其是在竹林之中,那些竹子似乎不是天然生成的,有片片黯淡的靈符在竹節內閃動,一眼看上去,就像長著無數的斑點。
金鴉星君探手抓住一根細節,輕輕掰斷,盯著竹管沉吟不語,片刻,揚聲問道:“這是何物?”
“這是魔斑靈竹。”一個魔族急忙回道。
金鴉星君把那根竹管扔到地上,低聲道:“你剛才說得沒錯,封魔陣中必有大修,但一定不是封魔陣的締造者。
“為什么?”蘇唐問道。
“能締造出這種歷練靈陣,必有大神通,星域之大,隨處可去,又何必苦守在荒蕪之地?”金鴉星君道。
“這里也不算荒蕪吧?”賀蘭飛瓊道。
“對那些圣境級修行者來說,能在這里如魚得水的修行,但對大羅星君而言,封魔陣里的靈氣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金鴉星君道:“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在這里守個三、五百年,他早就被耗死了。”
“白澤恢復得很快,那妖類也有了精神,看樣子這封魔陣對他們都有不少好處。”蘇唐道:“既然是這等有妙處的歷練之地,又為什么被稱為封魔陣呢?”
銀色巨虎發出悶悶的叫聲,它確實恢復了一些精神,但那種挖心剜骨的痛楚,它再不想承受第二次了,不管好處有多大。
“到元魔嶺轉一轉,自然會水落石出的。”金鴉星君道。
前方的靈氣更加濃郁了,穿出竹林,前方豁然出現了一片連綿的山岳,原野中有路,一群魔族正在前方走動,回頭看到他們,猶如受驚之鳥般散開了。
片刻,他們逐漸接近了前方的山岳,突然間,一道強烈的靈力波動從山岳中只投入高空,接著向他們這個方向落來。
蘇唐等人抬頭看去,那是一個外貌年紀在六十左右的老者,一對長眉,眉梢向下垂落,搭在臉頰上,鼻直口闊,臉孔胖乎乎的,顯得很富態、和藹,他眼波一轉,從蘇唐等人身上掃過,隨后笑道:“清晨,一直有幾只靈鳥在門前叫個不停,老朽掐指一算,便知道今日必有貴客臨門,果然不錯啊…呵呵呵…老朽千乘知會,見過幾位朋友。”
“某君號金鴉,這位是影魔星君,這位是千幻星君。”金鴉星君笑呵呵的說道:“冒昧打擾,還望多都見諒。”
“貴客遠來,蓬蓽生輝,老朽千乘知會高興還來不及呢,這樣的打擾多多益善,哈…各位,請、請…”那老者顯得非常愉悅。
蘇唐和賀蘭飛瓊對視了一眼,都能看出對方的笑意,按照金鴉星君的囑咐,對面那老者肯定沒有走出過星域,否則也不會沒有君號了,更不會不斷的提起自己的本名。
在那老者的引領下,眾人釋放御空術,躍過山脈,山脈后是一片被群山繞環的盆地,范圍不是很多,只有百余里方圓,但到處都長滿了奇花異草,那老者第一個落在一條小徑上,又往前走出百十步,前方出現了一座清凈的小院。
眾人先后走進小院,院中有幾個侍女,看到眾人進來,立即布上了酒席,不過這里的菜肴很簡單,全都是素食,有植被的根莖,有一盤淡紫色的花朵,還有幾盤草葉,配上這里的清靜,頗有超凡脫俗之感。
“這幾個不成器的家伙是不是冒犯了貴客?”千乘知會的視線落在那幾個噤若寒蟬的魔族身上。
“不知者無罪,算了。”賀蘭飛瓊淡淡說道,她懶得計較什么。
“果然是大人有大量。”千乘知會笑道,隨后向那幾個魔族瞪起眼睛:“先謝過幾位貴客,然后滾遠點”
那幾個魔族似乎有些不甘,也許他們以為自己的主子肯定會為他們撐腰的,但情勢比人強,他們只得無精打采的陪個不是,隨后匆匆退了出去。
“這里窮山僻壤,沒什么好物事,幾位貴客勉強嘗個鮮吧,請…”千乘知會向傍邊讓了讓。
金鴉星君也沒有客套,大搖大擺坐在主席上,在星域中歷練多時的星君們,相互之間打交道的方式已經成了慣例,對陌生人是什么態度,對點頭交是什么態度,對朋友是什么態度,涇渭分明,而那老者明顯很稚嫩,不合慣例,應該是一直固守在封魔陣中,從來沒去過外面,而他金鴉星君的資歷最高,年紀也是最長,坐主席是應該的。
蘇唐和賀蘭飛瓊也坐了下來,蘇唐隨手拈起一朵淡紫色的鮮花,放在口中,花瓣很清爽,帶著絲絲甜意。
到了星君境,神念沖蕩全身,無需擔心食物中有什么不妥,真的隱藏著危險,神念會在第一時間發出警告。
“幾位是魔界來的吧?”千乘知會笑著問道:“可曾去過紅日帝國?不知現在紅日帝國的帝主是誰?”
蘇唐保持沉默,這種打交道的事情就交給金鴉星君好了,而且這里是封魔陣,經常有死犯被關入陣中,而千乘俊發已存活了千年,那老者不可能不知道紅日帝國帝主的身份,不過是沒話找話罷了。
“是千乘俊發。”金鴉星君笑道。
“是那小子?”千乘知會露出驚愕之色,隨后嘆道:“倒是不負天才之名,真的做到了帝主啊…”
“哦?閣下也認得千乘俊發?”金鴉星君道。
“自然是認得。”千乘知會笑道:“如果論起輩分,他得乖乖叫我一聲叔叔呢。對了,幾位貴客到這封魔陣里來,是為了…”
“我們要回星域。”金鴉星君說道:“外面的星路都被堵住了,我們又有急事,不能耽擱,正好想起以前識得的幾位魔君,就是從這封魔陣里出去的,我們便想過來轉一轉,找一條路。”
“哦…”千乘知會的長眉抖了抖,沉吟起來。
“閣下應該早已到了星君境,又為何不走?”金鴉星君的視線落在了那老者身上。
“我倒是想走,但走不得啊。”千乘知會露出苦笑。
“但留在這里,更不是辦法。”金鴉星君心中大定,對方坦言走不得,那么應該知道出路在什么地方了?他頓了頓:“我觀你神庭,已隱隱露出枯萎之相,百年之內,如果你再不走,那就真的走不出去了。”
普通修行者大概都分三個階段,先修氣府,再修元府,最后修紫府,紫府在腦域正中,也在眉心之后,是神念的滋生之地,對修行最為重要,所以眉心也被稱為神庭,神念是否充沛,從眉心處閃爍的光澤上能看出究竟。
“唉…”千乘知會長長嘆了一口氣。
“罷了,你我一見,也是有緣。”金鴉星君說道,接著從自己的納戒中取出十幾只小瓷瓶,放在桌上:“這些渡厄丹大概能讓你緩上百余年,你可以從容解決自己的隱憂,之后如何…就全要看你自己了。”
蘇唐咀嚼的動作微微頓了頓,隨后把口中的花瓣都咽了下去,心中暗笑,上一次金鴉星君遇到他的時候,也是這般說的,看起來那太叔尚的描述果然不假,金鴉星君真的極為慷慨大方,喜好結交朋友。
事實上,也正是因為這種為人處世的方式,才讓金鴉星君活到了今天,就連太叔尚那種星域聞名的兇君,也只是在日記里記下金鴉星君如何無能,但從來沒想過要去傷害金鴉星君。
能闖入星域的大修行者,大都有自己的底線和操守,連太叔尚也不例外,如果是徹頭徹尾的混蛋,以那種心境,根本不可能走進星空。
天材地寶,見者有份,發生爭斗是勢在必然的,這沒什么了不起,星君們爭得坦坦蕩蕩,就算施展些陰謀詭計也是理所當然,不會留下心結,但是,如果拿了金鴉星君的好處,自然就要留一線余地,不能把事做絕。
至于太國星君和伏寒星君想在背地里插刀子,是多種原因造成的,一方面他們認為真妙星君行事不公,偏袒蘇唐,另一方面他們面臨絕境,知道自己必將遭受各個星域的圍殺,所以再沒有顧忌,準備最后大撈一筆。
只是一念之差罷了,平時的太國星君和伏寒星君,也有自己的底線,如果真的壞到了骨頭里,最起碼他們之間絕不可能那般互相信任。
千乘知會驚呆了,傻傻的看著席上的小瓷瓶,良久,他才伸出顫抖的指尖,拿起其中一個瓷瓶,慢慢打開,深深嗅了一口丹香,眼睛瞇成一條線,顯得非常陶醉。
千乘知會雖然在元魔山中種滿了奇花異草,但星君們修行所需要的丹藥非常廣泛,一些只在某個星域中某個特殊的地方才有,他困守封魔陣,根本沒有種子,就算有,也未必知道配方,更不會煉制,金鴉星君拿出的丹藥,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多謝金鴉前輩”千乘知會向著金鴉星君深深彎下了腰,眼角有淚光浮現。
“不必客氣。”金鴉星君笑著擺了擺手。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