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決戰之日(下)
在那一發炮彈后不久，天色突然變暗了起來，涼風吹過，黑云遮蔽了整個天空，光線莫名其妙黯淡下來，明明才過了正午，天色看起來卻像是到了傍晚。
遠處漢莫的軍隊漸漸不再喧嘩，隊列的旗幟也不再晃動，秩序好像在重新回歸。
城頭的每個人都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詭異寂靜，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又或者像是黎明前濃重的黑暗，壓得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終于，整齊地馬蹄聲隆隆作響，目力所見的旗幟開始齊齊偏轉位置，全都朝向冰原城。
敵軍竟然無視剛才那一發炮彈的威力，決定進行沖鋒！
漢莫的騎軍中除了馬蹄聲和鎧甲摩擦聲，再聽不到半點聲音，既不吹響號角，也不發出沖鋒的呼喊，沉默的整齊的陣列詭異至極。
大軍里的每個騎士都像是最忠貞不渝的，沒有人發出指令，也沒有人揮動指揮的旗幟，他們胯下的馬兒只顧著奮力前沖，人和馬好像合為了一體，變成了一支幽靈大隊。
就在城頭的所有人都在感覺到驚奇詭異的時候，格雷發出的戰斗命令打破了他們的思緒。
“開炮！”
格雷可不管他們到底怎么了，現在只管保住自己的命要緊。
城墻突然震顫起來，十一門炮的威力可不容小覷，其后坐力簡直要把城墻給掀翻，他真害怕這面墻在自己人的炮火中垮塌了。
炮兵們打的是正要涌進大道以及其后的騎軍，已經跑到大道上的人交給地雷解決就行了。
“砰砰！！”
充當先鋒的幾個騎士連續引爆了兩顆地雷，劇烈的爆炸頓時吞沒了他們，還把其后面的部分人馬給弄得人仰馬翻。
不過后面繼續沖鋒的騎士像是有了視死如歸的決心，冷漠的臉上沒有絲毫變化，踏過前人的尸體，繼續沖鋒。
他們明明可以射箭或者組裝投石車，但是他們把這些東西全都丟在一邊，只顧著沖鋒。
“步槍開始射擊，別讓他們把我們的地雷給踩完了！炮兵繼續開火，阻止他們繼續進入大路！”
格雷雖然喊得焦急，但是防線依舊十分穩固，炮彈和子彈傾瀉而下，無論你是人是鬼全都難以靠近冰原城分毫。
只不過兩萬人的騎軍數目也著實不小了，不管炮彈怎么覆蓋，后面的騎軍依舊源源不斷地前進，沒有絲毫的凝滯。
“這些人到底怎么了！？”
不只是格雷一個人有這個疑問，幾乎所有正在奮力射擊的人都有這樣的念頭，這些人被殺死的時候連叫也不叫一聲，如果當場沒有死亡的話，他們會掙扎著繼續爬向冰原城，他們沒有痛覺！？
這樣的場景讓他們想到了前不久剛剛過去的邪獸潮，此時麻木送死的人，和那時候死不退縮沒有靈智的邪獸是何其相似！
邪獸死去的時候至少還會掙扎嘶吼一番，但眼前死去的騎士，卻連叫也臨終前的嘶喊也沒有，他們像是受到了神啟的召喚，毫不猶豫獻出自己的生命是向神的獻禮。
格雷和菲麗希爾各自拿起槍械猛烈開火，生怕那些視死如歸的騎士真的沖到城墻腳下。
“他們是被魔女控制了吧？”猛烈的炮火聲中格雷不得不大聲喊叫。
“你早該想到的。”菲麗希爾對于武器的狂熱早已消失，此時她身上只有冷靜。
“是什么魔女？夢魘嗎？”他朝著地面上只有半截身體，但依舊在蠕動著前進的騎士腦袋開了一槍。
“夢魘的確可以做到這種事，但是這次來的——是鬼魔女。”菲麗希爾冷漠地開火，火光飛泄而出，她似乎要回憶起那種久違的感覺了。
“她為什么要這樣做？”格雷停下來問道。
“無它，操控死人的魂魄壯大自己罷了。”她好像對鬼魔女有些了解。
“那豈不是我們殺得越多，她的力量就越強？”
“那我們總不能放棄防守吧？況且赫達的火焰可以壓制那些鬼魂。”菲麗希爾并不慌張，繼續開槍。
“原來如此。”
兩軍交戰沒多久，天空中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把那股惱人的血腥味給沖刷掉了一些。
只不過令人漸漸感到膽寒的騎軍還在無聲的沖鋒，甚至有人突破了嚴密的火力網，強行朝前走了一截，又引爆了一枚地雷，騎士們也只好扔出手榴彈，繼續阻擋他們。
“赫達蓮娜艾蕾，到你們了！”
格雷本想把時奈也拉來的，有她施展魔法，這些騎軍根本算不了什么，但結果卻是他怎么祈求，時奈也堅決不肯參與到戰爭之中，沒辦法，他只能找來蓮娜三人，讓她們幫忙御敵。
赫達暗自蓄力，朝著遠處的山包背后開了一槍，如小太陽般的火焰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的性命，蓮娜也出現在敵軍的頭頂，撒下許多風刃；還不能在子彈里注入魔力的艾蕾只能朝著遠處扔出火球，把原本地雷炸出的大坑又給擴散了一些，這樣一來大路算是被切斷了，來襲的騎軍只能笨拙地騎著馬兒跳進坑里，然后再從里面爬出來。
只不過路上的大坑很快就被后面涌上來的騎軍的尸體給填滿了，源源不斷的騎軍又重新踏著同伴的尸體開始沖鋒。
至此，每個人心中都產生了一絲疑問:屠殺這些執意送死的人到底有什么意義？
不過大家心中很顯然是有答案的，他們不死，自己也難活。
在這血肉橫飛火光沖天的戰場上，雨越下越大，騎軍的沖鋒也開始變得斷斷續續起來，時不時也有沉默的民夫面無表情的跟著騎兵跑來，然后被步槍射殺。
又過了一會兒，開炮的頻率也減少了許多，看來每門炮標配的一百發的炮彈已經基本告罄。
此時看向城外，簡直就是出現在人間的地獄修羅場，到處都是殘缺不全的尸體，時不時抽搐的尸體碎塊，除了四周細密的壕溝，中間的大路已經完全消失無蹤，它已經被手榴彈和地雷給炸得稀爛，只能從上面滿布的尸體可以看出這里依稀有路的痕跡，兩側的壕溝里也填滿了尸體，從壕溝里伸出腦袋的歪歪斜斜的倒在土坡上，早已死去的臉上竟然全都瞪大著眼睛，連帶著額頭被子彈穿透的血洞，一起注視著冰原城的方向。
面對壕溝里一排排詭異的目光以及強烈的腥臭味，除了格雷，沒有一個人不犯怵的。
當赫達發出她的第三次攻擊之后，終于再沒有騎軍沖過來了，看來她代替了冰原城的騎士們，成了罪孽最深的劊子手。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一切都結束了的時候，詭異地嘶吼聲又從遠方逼近。
“啊啊啊啊吼吼吼！”
格雷對這些怪異的叫聲印象深刻，立馬叫了出來，“是鬼魔女！”
遠方，一股巨大的灰白色煙霧漸漸逼近，上面各種扭曲怪的臉正在迅速變幻，而在這片灰色白霧的下方，一個渾身覆蓋在黑袍里的女人正在緩緩踱步而來。
鬼面煙霧越來越大，越來越高，如吞天惡鬼一般張開大嘴，像是要將冰原城整個吞沒。
驚慌的騎士們朝著天空開炮，但是炮彈徑直從巨大的鬼臉中穿了過去，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赫達！”菲麗希爾難得地緊張起來。
“明白！”
準備已久的赫達朝著天空開槍，強烈的火光顯現，灼熱的氣流果然讓怪臉迅速扭曲消融。
“呵呵呵呵......”
怪臉消失，一串輕盈的笑聲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大家都知道這肯定是那個鬼魔女的笑聲。
騎士們連忙又轉動炮口，朝著鬼魔女開炮。
想象中的爆炸沒有發生，被黑色霧氣包裹的鬼魔女毫發無損，反而是炮彈沒了蹤影，她繼續輕笑著，從斗篷里伸出一把黑色的長刀。
炮兵還想再射，但是那魔女卻已經飛身躍起，自身就像是飛旋的箭矢般從半空中朝冰原城沖來，她渾身覆蓋的黑色霧氣愈發濃重，裹挾著莫名的氣勢。
“不好！”
感受到她飛速逼近，格雷暗道不妙，他有預感，如果讓魔女肆無忌憚沖到城墻上，那就再沒有人是她的對手。
他想也沒想，立馬拔出騎士劍，從城頭飛躍而出，暗自運起星隱決，直直刺向飛速襲來的魔女。
“嗯？”
鬼魔女有些詫異，沒想到竟然會有人敢和自己正面對抗，斗篷下，她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一刀一劍在空中迅速交匯，發出了刺耳的碰撞聲。
“竟然能夠阻擋住我的一擊？”魔女更加詫異了，她本以為會像切蛋糕一樣把對方切成兩截，但是刀劍相交，她感覺自己撞上了一座大山。
“有意思，不過我汲取的靈魂已經夠多了......過些時日再來收拾你......”鬼魔女微微一笑，看出格雷已經是強弩之末，于是在空中一個翻轉，裙擺飄動，黑色的靴子踢在格雷胸口，順勢借力朝后穩穩落在地上，貼著地面迅速飄蕩而去了。
“噗......”
格雷噴出一口鮮血，狠狠墜在地上，把地面砸出了一個大坑。
暴雨傾盆而下，但是他卻聽不到任何聲響，也沒有任何知覺，即使雨水滴進眼睛里他也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茫然地想著，
“她沒有下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