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點燃光
莫斯騎士覺得自己能躲過雷諾的大清洗已經足夠幸運的了，但是當他兩次出使冰原城之后，他才明白自己有多倒霉。
就像現在，剛剛回到拜倫沒多久，他立馬就被任命為一支有五百個騎士的騎士團統帥，亞爾維斯親自向他許諾，如果能辦好那件事，他將成為拜倫禁衛軍的統領，以后將再沒有什么危險。
“呵，用區區五百人就想滅掉坐擁三城的卡佩家族，真不知道這頭蠢豬是怎么坐上攝政王的位置的。”
騎在高頭大馬上，莫斯心情十分陰郁，要不是教會的斯蘭大主教和騎士團隨行，他就算是抗命也不會接受這種愚蠢的命令。
整個騎士團都有何莫斯一樣的心情，區區五百人，怎么攻下守軍數萬的卡佩城？
雖然斯蘭大主教已經發出了異端審判書，把卡佩家族定為了異端，一路走來的確也看到了很多響應教會的號召離開卡佩家族領地的平民，但是比起還待在三城內的大多數民眾，這些離開的人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不過朝好的方向想，斯蘭大主教敢和騎士團同行，那說明他一定有所謀劃，說不定騎士團不用費一兵一卒，卡佩伯爵自己就開門乞降了。
“西部軍團明明已經回來了，為什么才派給我這么點人？”郁悶的莫斯幾乎想不到自己能贏的可能，所以一路上行軍都磨磨蹭蹭的，想晚一點到達卡佩家族的巢穴——卡佩城。
不過事與愿違，卡佩城位于奧拉中部，現在是春季，水路通暢，而亞爾維斯早就命人準備好的船只，整個騎士團只用了四天就從拜倫到達了卡佩城附近，然后改走陸路，隨著周圍離開卡佩城的人越來越多，騎士們都知道卡佩城就快到了。
莫斯其實也想過臨陣脫逃，但是那樣的話自己這輩子算是完了，不但要背上叛徒和損害騎士精神的罪名，還要永遠流亡，要是被抓住，自己的下場將會和魔女沒什么區別，那樣可比直接殺了他還難受。
他時不時地回頭看向斯蘭大主教的馬車，還經常派人去詢問他是否需要停下休息，現在斯蘭可是騎士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任何人都不敢有絲毫怠慢。
卡佩家族領地中最大的城池，卡佩城，終于還是到了。
遠遠看去，卡佩城護城河十分寬大，城墻巍峨厚重，城頭騎士身上的鎧甲明光閃閃，城門緊閉著，好像把卡佩伯爵定為了異端也沒有對卡佩城有絲毫影響，卡佩家族依舊準備用武力反抗拜倫。
“主教大人。”
騎士團剛剛停下，斯蘭就從馬車里走了出來，懷里還抱著一本厚重的書，莫斯見狀連忙迎了過去。
“辛苦了，莫斯騎士。”
“能為神主效勞，是我等的榮幸。”
奧拉教會中的神靈有很多，不過流傳最廣的還是一個叫做“神主”的神，而教會的大主教們一般都會被認為是神主意志的傳達者，大主教們要做的事就等于神主的意志。
“你一定很疑惑，我們區區五百人怎么能對付幾萬人的卡佩家族，對吧？”
斯蘭大主教十分年輕，看起來好像比莫斯還要年輕許多，但是身上的氣勢十分驚人，走路的時候身體站的筆挺，微微仰起的頭像是要睥睨一切。
“我......沒......是的，不過只要是神主的意志，吾等必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在看到氣定神閑的斯蘭之后，莫斯微微動搖的信仰竟然變得堅定了一些。
前不久他去往冰原城的時候知道菲麗希爾招募了魔女作為手下，而菲麗希爾告訴他亞爾維斯背后也有魔女的影子，他一開始還以為菲麗希爾是在胡扯，但是當他把這件事告訴亞爾維斯之后，亞爾維斯的反應竟然出奇得平靜，這樣的反應讓莫斯無法接受，他要是暴跳如雷還好，但是他平靜的反應更加讓人懷疑他是否真的得到了魔女相助，也就是在那不久之后，他就被任命為了五百騎士的統帥，這讓他不得不懷疑亞爾維斯是因為自己知曉了他的秘密而派自己去送死。
不過現在好了，光明純凈的斯蘭大主教身邊沒有女人，他一定有辦法降服這些異端，自己也能從亞爾維斯的陰謀中逃出來了。
日暮的光輝中，斯蘭眺望向卡佩城的方向，金色陽光灑在他純凈的教士服上，熠熠生輝，在這一刻，騎士們差點以為是天神降世，“你們大可不必擔心，當夜月顯現，月神將收走這些異端的生命。”
“是。”
騎士們齊齊頷首，不知道為什么，他們的信仰在這一刻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
隨后莫斯下令就地扎營，豎起了火焰之龍旗幟以及金眼旗幟，這代表著皇室的軍隊以及至少有一位大主教正隨軍出征。
果然，當畫著金色眼睛旗幟的豎起來的時候，卡佩城城頭好像發生了某些騷亂，不過很快就平息下去了，看來卡佩伯爵的立場十分堅定，即使有大主教親自前來，他也不退讓半分。
由于得到了斯蘭的指示，莫斯安心了許多，他們現在不用立馬沖進城里去送死了，只需要待在自己的帳篷里，祈禱著月神降臨，即使那只是斯蘭的謊言也好，至少有個能祈求的東西。
就在騎士們都真誠祈禱的時候，斯蘭在大帳里翻開了手里的魔女之書，這本由奧拉開國皇后用生命撰寫的魔法書，上面記載了許多的奧秘，如果能完全駕馭這本書，他將擁有世上的一切，可惜的是男人無法擁有魔力，所以要操控這本書每次都需要花老大的勁。
這本書一直都封存在教會的庫藏里，被當做世間最邪惡的典范，直到他的老師，前任大主教開始研讀起這本書的時候，許多驚人的秘密在終于在他眼前浮現。
斯蘭也正是在那個時候認識到了魔女并不特殊，她們只是稀松平常的女人，甚至在奧拉開國之前，這片大陸上曾經是魔法輝煌的時代，魔女們和男人們和平共處，彼此相愛；但是現在，魔女卻變成了人人唾棄的禁忌，哪怕是沒有上過學堂的小孩子，在看到魔女的時候也會用石頭把對方的腦袋砸的稀爛，他們不用知曉對方是否干過什么壞事，只因為教會告訴他們魔女都該死，這就足夠了。
“瞧，多么荒唐的理由？”斯蘭在第一次知道書中真相的時候覺得一切信仰和欺騙民眾的手段都是如此的低劣和可笑，他想撕破那個牢籠，但是又不得不蜷縮在里面，默默蟄伏，而他并不想把這個真相公諸于世，因為那樣他必定會被人當做瘋子，倒不如好好利用起這本絕世的典藏，獲得和知曉一切奧秘。
直到現在，他成為了大主教，這本魔法書成為了他一個人獨享的秘密。
斯蘭并沒有統一大陸成為皇帝的野心，他覺得任何世俗的虛名都沒有意義，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一窺魔法書的真諦，找到打破一切桎梏的方法，為此，大陸局勢越紛亂，對他越有利。
“雷諾，身為被我施展了亡靈魔法的第一個試驗品，你一定還沒死吧？”走出大帳，騎士們的營帳里十分安靜，明亮的月光灑下，大地上像是撒上了一層白霜，“你明明已經獲得了強大的力量，為什么還要躲起來？”
深夜，天空中沒有一絲云彩，在月光中等待已久的斯蘭翻開魔法書，開始低聲吟唱起來。
隨著古怪晦澀的音節從他口中發出，一個刻畫著星辰的暗色圖案開始在騎士團營地上空浮現，由于這個圖案沒有發出任何光亮，所以負責值守的騎士竟然沒能發現端倪。
吟唱持續的時間不長，當斯蘭把魔法書合起的時候，除了斯蘭周圍的少數幾個帳篷之外，其余的營帳全都燃燒起了像是熒光般的白色火焰。
妖異的白色火焰燃燒得很快，五百人的營帳，包括馬匹和旗幟在內，在頃刻之間，如冰雪般消融不見，從頭到尾沒有半點聲響，一切東西就這么平白無故消失了。
與此同時，遠處巍峨的卡佩城也發生了一點變化。
卡佩城上空的月光正在變得越來越亮，許多人從睡夢中醒來，走出房門，瞇著眼睛看向周圍這個被光充滿的世界，而且明亮的月光還在繼續變亮，強烈的光芒幾乎讓人看不清周圍的任何東西。
斯蘭看向被一團光籠罩的卡培城，無視身邊幸存騎士跪地膜拜光芒的可笑行徑，輕聲說道，“開始吧。”
斯蘭話音剛落，一陣微風拂過，卡佩城方向明亮的光好像突然暗了許多。
妖異而龐大的火焰籠罩住整個龐大的卡佩城。
無論是茫然的人畜還是堅實的城墻磚瓦，在一瞬間就化為了一陣縹緲的白焰，沒有發出任何驚叫，也沒有半點建筑物倒塌的聲響。
當光芒變成火焰的一瞬間一切都已經結束，現在看到的不過是大火過后的余燼。
純白無暇的火焰很快就徹底湮滅了，堅實龐大的城墻不見了，看不到任何房屋，也看不到任何人影，好像連月光都在避讓這個地方，遠遠看去，只有濃重的黑暗。
卡佩城，就這么消失了。
一切的罪惡和歡快都在此刻灰飛煙滅，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無論是好人壞人、男人女人、有罪的無辜的、悲傷的歡快的，都在此刻終結。
斯蘭并不覺得這樣有多殘忍，他甚至都沒有想到這一點，他只覺得很快樂，使用魔法的快樂，除此之外他再沒有其他的感覺。
不過有一點是好的，那就是在這場無聲的災難中，所有人都在一瞬間就跨越了生死，沒有任何人感受到苦痛。
微風揚起斯蘭的衣角，他展開雙手，露出一個狂熱的笑容，“我點燃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