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未來的國王

正文015，未來的國王015，未來的國王　　一天…

　　兩天…

　　三天。()

　　行動很順利，白天休息，夜晚行動。寂靜的沙漠在一行人的腳步之下緩緩后撤，只有星辰與月光成為了這片寂靜之地唯一的照明，聽不到風聲。四周唯一回響的，就只有腳步踩在沙礫上的沙沙聲，在回蕩…

　　走的真的很順利，不是嗎？

　　盡管每天都提心吊膽，但過了三天都沒有看到那掠過天空的黑龍，這讓小金那緊繃的心，漸漸有些松懈下來了。看看現在，食物充足，隊列整齊，只要再走上一個多星期就可以到達風吹沙了。這不是很好嗎？

　　走著走著，這個王子，笑了。

　　他的雙手按著腰兩邊的兩把劍柄，哼著小曲，向前走著…

　　“你干什么？！”

　　可就在這時，后面傳來了大胡子商人的聲音。雖然這些商人曾經對自己報過名字，但小金歸心似箭，也沒有心情去記。

　　轉過頭，只見那個大胡子商人此刻正一手抓住那個盲女的手，而她的手上，則放著一小塊白天曬干的肉塊。

　　“怎么了？”

　　小金走過來，問道。

　　“啊，小金弟弟，這實在是讓人憤怒！這個人…她竟然敢偷吃食物！”

　　小金看著那個盲女手中的肉塊，正是自己切下來的鬣狗肉。他想了想后，聳了聳肩，說道：“啊，這樣啊？那吃就吃嘛。反正我們的食物很充足，讓她吃一點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食物充足？小金弟弟，誰告訴你我們食物充足的？”

　　這一刻，小金愣住了。他半張著嘴，呆呆的看著這個大胡子商人。

　　“食物…不充足？可是…可是，你看看你們駱駝上的包囊，那么多的東西，如果不是食物的話，那又是什么？”

　　大胡子商人吹著自己的胡子，大聲喝道：“那些東西都是我的商品！我們自從和大部隊走散之后，食物就一直處于短缺的狀態！除了小弟弟你一開始殺的那四條鬣狗肉之外，我們只剩下一些很少的面包和應急食物，壓根就支撐不了幾天！所以，這幾天我們每次都在計算用量，爭取讓我們所有人都能夠支撐到最后！”

　　食物短缺？！

　　這個問題小金一直沒有意識到過。或者說，他看到那邊的包囊鼓鼓囊囊后，就一直認為這些人的儲備非常充足！但現在想想才想起來，這些人每次分發食物的時候每個人都只分到很小的一片肉，一開始小金還以為是為了做最壞的打算，所以沒說什么。但沒想到…真正的結果竟然是這個！

　　在解釋完之后，大胡子商人一把抓過那個盲女手中的肉片，并將其推開，惡狠狠地道：“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這個偷竊犯，殺人犯！我們根本就不應該那么憐憫你，難怪昨天我計算食物儲量的時候總感覺怎么一下子少了那么多，原來…原來都是你搞的鬼！”

　　那個盲女倒在地上，有些掙扎，但卻一時間站不起來。再一看，她捂著自己的腳，不停的揉著，臉上也浮現出痛苦的神色。

　　“喂！你干什么打女人？！”

　　小金走上前，推開那個大胡子商人，喝道。

　　“小弟弟，也許我介紹的時候沒有介紹清楚。這個女人其實并不是我們的隊友，她其實是個妓女，在風吹沙因為和嫖客起了糾紛后殺了嫖客，逃跑的通緝犯。這次我們碰巧在外面抓到了她，想到可以用她換一筆賞金就將她抓了回來。但沒想到，我的這個行動竟然是害了我們！”

　　大胡子商人掀開一旁的食物口袋，將手中的肉片扔進去。同時看看已經差不多見底的肉片數量，眼神中一時間流露出兇狠的表情。

　　“不行了，這么稀少的食物儲備根本就不夠我們撐到風吹沙。如果不拋棄一個人的話，我們絕對不可能活著回去！”

　　聽到大胡子商人說出這句話，那個盲女的臉上立刻浮現出驚恐的表情。她想要站起，但已經扭傷的腳卻怎么也站不起來。她焦急的揉著腳跟，尖叫道：“不…不要！不要扔下我！我…我…只要你們不要放棄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你們看，我…我的眼睛已經在你們抓我的時候弄瞎了，如果你們真的把我扔在這里，我…我會死的！”

　　小金看著這個盲眼女孩，心中一時間猶豫起來。

　　經過長達兩個多月的訓練之后，他已經學會去思考。所以，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那個一頭腦熱，不考慮后果就采取行動的孩子了。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現在喊出“決不能放棄她”很容易，但喊出來之后呢？食物的不充足是一個擺在眼前的事實，誰也不能否認。自己憑什么要周圍的人因為自己的一個決定，而放棄可能到手的生存希望？在這種時候放棄這么一個殺人犯，應該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是嗎？

　　可是，那個姐姐卻是在哭泣。

　　她嚎叫著，盲掉的雙眼中落下眼淚，焦急的喊著，叫著，希望大家不要放棄她，不要將她扔在這樣的沙漠里。

　　自己…是個王子…

　　身為雄鹿帝國的下一任王位繼承人，自己理所當然的應該為民眾們著想，不是嗎？

　　是的，為民眾著想…

　　“我們，不能放棄她。”

　　小金走上前，來到這個盲眼女孩的面前，半蹲下來。

　　“你說什么？小弟弟，這不可能！我們的食物根本不夠！”

　　“食物的話，把本應該給我的食物再分一半給她，可以了吧？除此以外，我也會去盡量想辦法打獵的。別看我這么小，對于沙漠，我已經領教過了。”

　　大胡子商人捂住頭，不敢相信地道：“這根本就是荒謬！小弟弟，你是不是沒有挨過餓？在沙漠中搞食物可沒有那么容易！而且，這個女人的腳已經扭了，我們根本就不可能帶著他！”

　　小金哼了一聲，轉過頭，沖著那三頭駱駝說道：“這不是有那么多坐騎嗎？隨便讓一頭出來…”

　　“不行！”

　　聽到小金要撤貨物，大胡子商人立刻張開雙臂攔在駱駝面前，吹胡子瞪眼道：“這些貨物是我的，我絕不會將它們扔下來！我要靠它們賺錢的！”

　　這些話聽在小金這位王子的耳朵里，不由得讓他憤怒起來。他一揮手，大聲道：“喂！這些只不過是貨物而已啊？！你卸掉一頭駱駝會死嗎？這可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命啊！”

　　大胡子商人把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一般，回應道：“我管你人命不人命？要救她是你的主意，可不是我的！憑什么我要因為你的意見而犧牲我的利益？你有什么權利讓我們中間的某個人犧牲一些東西來成全另一個人？你認為這符合規矩嗎？！”

　　剎那間，小金的雙眼圓睜，嘴巴，也是略微張開。

　　他的思緒回到了從前，回到了自己還曾經是一名“王子”時，所受到的教育。

　　身為王位的繼承人，自己有權利讓誰進行犧牲。可是，這種權利自己真的可以運用嗎？就算這件事自己認為是對的，可對于別人來說，自己的犧牲卻依然是肯定的。

　　憑什么？

　　這個大胡子商人說得對。

　　如果有個人因為他認為正確的事情，而要自己平白無故的犧牲，憑什么？

　　自己做出的決定，就要自己承擔后果。不要想著去將這些責任轉嫁給其他人，因為，這是你下的決定。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想通了，小金的頭，點了一下。

　　想通了，不僅僅是這次的問題，同樣的，也包括國王的選擇。

　　這是自己的選擇，理應讓自己來承擔。

　　“姐姐，來。”

　　小金彎下腰，背對著那個盲女。他笑了笑，說道：“來，我背你。不用擔心，我會將你背回風吹沙。即使是送你去監獄，我也會將你好好的送到安全的地方。我，絕不會放棄這里的任何一個人。”

　　盲女的表情愕然了。片刻之后，她捂住自己的嘴，眼角再次落下淚水。

　　旁邊的大胡子商人不再說什么了，似乎只要能夠保住他的貨物，那么一切就都沒有問題。他哼了一聲，上前來幫助那個盲女騎上小金的背，之后，他就撒手不管了。

　　一個十四歲的少女雖然輕，但讓一個十歲的男孩來背，也的確是一份不小的壓力。

　　即使小金已經有了這兩個多月的鍛煉，但在嚴重的極限狀態下，再加上吃不飽的狀況，這份重擔，也是越來越沉重，沉重的讓他步履維艱。

　　風波過后，眾人再次開始行走。一天，兩天，三天，四天…

　　隨著時間的推移，儲存的食物也是越來越少。沒有了食物，那么等待眾人的，就只有死亡，這唯一的一條路了…

　　小金的精神，恍惚。

　　午夜，而分到他手里的，就只有一些餅干的碎屑了。

　　這個孩子抬起頭，望著那邊的大胡子商人，只見他手中捧著自己殺掉的鬣狗肉的最后一塊腿肉，如今正大肆的咀嚼著。而自己的手中，卻只有碎屑…

　　原本以為可以找到的食物，這一路走來，卻再也沒有看到過。

　　那些蛇蟲鼠蟻就好像一瞬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一般，再也沒有出現在小金的面前。而每次小金想要去打獵，都被大胡子商人以趕路為由拒絕。在吃完今天的這最后一頓之后，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自己究竟還能不能熬下去呢？

　　“你…不吃嗎？”

　　那個盲女的腳依舊沒有好。她坐在小金身旁，說道。

　　小金想吞口唾沫，但此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連最后的唾沫都已經沒有。無奈之下，他唯有將手中的餅干碎屑扔進嘴里，添著，咽下。

　　“我吃完了。”

　　盲女手中的食物依舊稀少，她的精神看起來也很恍惚。這個女孩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緩緩說道：“小金弟弟，你…原本可以放棄我的。這樣下去，你可能會被我連累…”

　　“我知道。”

　　小金點點頭，毫不猶豫地說道——

　　“我知道這樣做的后果是什么。但是我想說，我之所以這么做并不是一時的沖動。我思考過，想過。以前的我，恐怕壓根就不知道什么是責任，對于所謂的責任，也都只是在口頭上說說，并沒有真正的去感覺到。”

　　“但是現在，我卻明白了。原來‘責任’這東西竟然如此的沉重。原來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我所想象的那么簡單。我之前所得到的一切讓我無法清楚的看清這個世界。也無法讓我理解，我的身份，究竟意味著什么。”

　　盲女臉上流露出疑惑，說道：“你的…身份？”

　　小金搖搖頭，說道：“這個身份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或許說…這個身份已經變得更重要了。原來，以前的很多麻煩都是我的父親和周圍的人在替我抵擋，我根本就沒有去承擔什么。我已經知道我該做什么，我該怎么做。這個位置，的確不是耍兩句嘴皮子，逞個能，就可以輕松應付的呢…”

　　小金，笑了。

　　那干渴的臉上，露出一個因為饑餓而難看，但卻真實的笑容。

　　盲女轉過頭，面朝著這個孩子。片刻之后，她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突然間，她張開手，將這個孩子抱在懷里，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

　　“咦？咦？？！！”

　　“怎么，討厭嗎？”

　　“…不。”

　　在短暫的驚訝之后，小金閉上眼，沉浸在這個盲女的懷中。

　　“姐姐的身上…好香。身體，好柔軟。讓我想起了我的一個家人…”

　　小金全身心的趴在少女的胸口，體會著那種溫馨的感覺。

　　“你的家人？”

　　“嗯。等到回去之后，我想要去和她道歉。雖然除了她之外，我還要和很多人道歉。但是她，是我最想第一個道歉的人…”

　　小金閉著眼，緩緩說道——

　　“我的姐姐…我要向她說一聲…對不起。在離開家之前，我竟然是那么的不懂事，向她咆哮。我要向姐姐道歉，希望…她能原諒我。”

　　“嗯。”

　　盲女的臉上，露出微笑——

　　“你的姐姐，一定會原諒你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