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哇啊啊啊啊啊——————!!!”
疼痛,在這一刻才傳遞進他的腦海。這個醫生望著自己那不斷噴血的斷腕,整個面部都已經扭曲。也就在他因為疼痛而失聲尖叫之時,一只手,卻從黑暗中伸出,一把抓住他懷里的小女孩,全力將她扯離。醫生尖叫著低下頭,在緩慢流逝的時間里,他用剩余的左手條件反射的抓向那個漸漸離開的小女孩,也就是在這時…
黑色的雪花,從他的胸口前入,后出。
白癡抱著小面包退后,右手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似的緊緊抱著懷中的丫頭。可在旁邊那些人看來,眼前卻是出現了一幕絕對不可思議的鏡頭。
這個醫生的手突然間飛了出去,接著,他的胸口又平白無故的出現了一個大洞。下一刻…
噗——————!
鮮血,如同噴泉一般從那個傷口中噴出,射在白癡和他懷中的小面包的臉上。幾滴鮮血,更是滲入他們的嘴,混合著唾液,咽下。
“啊…我…不想死……”
醫生捂著自己的心臟,雙眼變成了死灰色。大量的失血讓他胳膊上的黑色斑點迅速擴散,很快,他的臉上也開始出現點點黑斑。
“我不想死……我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我…”
他搖晃著,伸出沒有手掌的右臂,探向圍著自己的眾人。
“我…不想……”
美麗的雪片,靜靜的落下…落在這個人的額頭,卻沒有融化。
白色的世界中只剩下這個人的呻吟在回蕩,發出臨死前最后的哀嚎。
五六個玻璃瓶飛上半空,砸在這個垂死之人的身上,灑出來的“水”,濕透了他的身體。
白癡沉默著…
在他的視線中,三支火把從他的身后飛出,劃出三條火紅色的弧線…
之后,宛如無聲的落在醫生的身上。
紅色的“熱情”升起。
而那還沒有完全失去光芒的眼珠,則在這些“熱情”的吞噬下,再一次的爆發出,恐懼的光芒…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色的煙霧升上天空,白色世界中的紅色就如同點綴。
街道兩旁的行人紛紛捂著鼻子離去,周圍的民居也仿佛懼怕著什么似的,關上窗子,拉上窗簾,似乎連那些黑色的煙霧都讓他們感到害怕。
四周,只剩下那些手持武器的鎮民了。
這些人目無表情的看著那個十分鐘前被稱之為“人”的東西在紅色的熱情中掙扎。每個人都顯得很冷靜,很淡然。他們的臉上沒有絲毫為之動容的色彩,全都只是靜靜的看著,等著。等著那個四處亂鉆的火球終于倒下,抽搐了幾下之后,躺在地上,成為一團靜靜燃燒的篝火。
白癡回過頭,冰冷的目光掃過那些人。他沒有說什么,而是將懷中的小面包放下,開始蹲下身,收拾起那些灑落一地的文件。事實證明,這個小鎮的內情絕對不簡單,為了自己和小面包的安全,立刻離開,無疑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喂,你們看這個人…”
就在白癡收拾好文件證明,直起身背上背包之時,他突然發現,那些原本圍著醫生的人群,此刻卻全都圍住了自己。
小面包的臉上依舊粘著鮮血,她的眼淚撲騰撲騰落下,兩只小手緊張的抓著白癡的衣服,因為害怕而哭泣。白癡則是環顧著這些圍住自己的人,用袖子輕輕抹去臉上的血水,抬起腳,試探性的朝小鎮外走去。
“站住!”
沒有意外。剛才那些指著醫生的武器,現在,成為一個圈,對準了自己。
“嗚哇!嗚…嗚哇!”
小面包更怕了,她死死拽住白癡的衣服,小身子因為寒冷和恐懼而發出顫抖。白癡用左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右手緩緩捏緊,手臂上的鎖鏈中投射出些許的紅色光芒。
“讓開。”
如同雪片一般冰冷的聲音,卻并沒有讓那些人退下。他們依舊捏著手中的武器,眼神中流露出已經不能算是人類的兇狠。這些人僵持著,每個人都看著白癡和小面包,看著他們臉上的鮮血,牙關緊咬,顯得憎恨,而恐懼…
一片白色的雪之精靈,從那灰色的天空中緩緩而落…
它飄至這座小鎮上方,帶著純潔與悠揚,帶著美麗與優雅的落下…
“殺了他們!”
但,這位象征著白色與清純的精靈,在漫不經心的落至人間之后…
兇暴,卻在瞬間占據了它的全部。將它的優雅與美麗化為最為狂亂的風暴與嗜血,帶著那最為尊貴,最為不可侵犯的黑色,降落到這片大地。
“哇啊——————!!!”
鮮血飛濺,白色的雪地上綻開一朵朵鮮艷的紅色花朵。
四周的空氣仿佛都變成了黑色,那些反射著深淵色彩的晶體漂浮在所有人的四周。
漆黑之刃拉出,血色的瞳孔散發出興奮的笑容。
而握著劍的那個孩子的雙眼,卻是散發著空洞,與虛無的暗淡光澤。
“哇!怪…怪物!”
黑芒閃過,一個人類的上半身和下半身一起砸向外圍的鎮民。他們看著地上七零八落的肢體,再看看那個渾身都被鮮血沾滿的少年,終于體會到了什么叫做恐懼。
但,恐懼,有時候也能讓人做出行動。一個手臂不小心被劃斷的鎮民咬著滿嘴的鮮血,轉身就要逃跑,一邊跑還一邊大叫:“快!快去叫人來!魔鬼…這個人已經被魔鬼上身了!他身上的‘黑色惡魔’終于爆發了!”
沒有焦距的眼睛望著那個逃跑的人。那個人很不幸,因為他在逃跑前的那一刻,喊出了“叫人來”這句極具“威脅性”的話語。
“呼……”
黑色劍刃抵著地面,在白癡的疾奔中拉出一條飛散的雪花痕跡。還不等人反映過來,這把黑色的劍刃就已經刺破那個人的背脊,穿透心臟。
很顯然,在這些人中有一些懂得武技,他們的面容扭曲,對于發生在眼前的狀態實在是難以理解。不過有一件事他們總算明白了——
然后…去搬救兵!
“制住他!我們去找人來幫忙!”
幾個身有武技的人率先丟下那些不會武技的鎮民,撒開雙腿,在恐慌中逃跑。可惜,早在他們開口的那一瞬間,沒有瞳孔的眼睛就已經盯住了他們。
他們是真的去找救兵,還是自顧自的逃跑?白癡沒有心思去分辨。他也不敢去賭博。天知道在這個小鎮中是不是有什么高手,如果自己放任不管的逃跑,在這個無法逃出去的山地內一旦被搜出,那等待著自己的可能就是死亡。而自己身上的特征實在是太多,光是右臂上的鎖鏈就足以讓任何一個人牢牢的記住自己。
就不要讓人去求救,不就可以了?
血瞳在冷笑。
黑色的暴風雪擴散開來。
那些妄圖逃跑的鎮民們每一個都逃不出十步。很快,這里的尖叫與呼喊就慢慢低了下去。過不了多久…
“不…不要…不要…!不…”
咯啦。
最后一個躺在地上的鎮民還沒有說出人生中最后的一句話,黑色的利刃就從天而降,直接插進了他的臉,將他釘在了地上。
四周…靜悄悄的…
已經沒有了呻吟,也沒有了呼叫與謾罵。
有的,就只有那無邊無際的寂靜…
白癡握著劍,轉了一下。劍刃下的身體抽搐了一陣后,就再也不動了。他拔出劍,血絲沿著劍刃滑過的軌跡拉出一條紅色的細線。在甩去劍刃上的鮮血之后,暗滅再次縮回鎖鏈之中,隱藏起那猩紅的光芒。
白色的氣體從白癡的嘴角溢出,在這個冬日里緩緩擴散。
他抬起頭,望著四周那些靜悄悄的建筑。
不管怎樣,他終于贏得了最為寶貴的時間。
也許,在這些建筑中有人拉開了窗簾,看到了剛才的那一幕。但,他們現在無法前去通報。也就是說,自己終于有足夠的時間,從這里逃走…逃到安全的地方。
白癡轉身。在轉身的同時,他的大腦也在拼命的思考。盡管他不知道這些人為什么會突然襲擊自己,但自己在這里殺了那么多人,對方一定會通報帝國軍。自己一定會被追捕,一定會踏上逃亡的旅程。
這…的確是最為糟糕的事實。曾幾何時,他甚至以為自己可以一輩子安安全全的住在風吹沙,可以再也不用去過那冰冷的流浪生涯。那種生活充滿了死亡與恐懼,他怕死,所以,他也極力的想要維護目前這種僅存的安全。
至少…在那間樹屋內,自己……面包,都是安全的。
罷了。現在想再多也沒用。還是快點逃離為好。在這個鎮子里的強者登場之前,有多遠,就跑多遠。
白癡終于轉過了頭,想要去牽那只小手。她一定很害怕吧?看到那些人莫名其妙的圍攻,看到那些人全部死在眼前。不過,這正是她需要去適應的情況。在這個世界上生活,見不得血和“莫名其妙”,可是無法生存下去的。
白癡這樣想著,也在努力思考在今后應該如何讓小面包對眼前這種事熟視無睹。他也在思考是不是應該將自己的六劍一點一點的教給她,讓她今后也能夠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是的,他就是這樣想著,然后轉過頭,望向他剛才放下小面包的地方…
雪,靜靜飄落。
放眼望去,除了尸體,就再也沒有一個站著,或者蹲著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