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貪婪

　　又是一次大沖突。

　　詹金斯站在前面，試圖以一貫的巧舌如簧來勸他們回去。

　　“兄弟們！兄弟們！我知道你們都很能干！看看我們這一年，足足開采了45萬噸各類礦石，而值得開采的地區和礦井甚至還不到總量的一半，你們把礦石五十尺的深處采出，足可以見到你們的力量！我也知道過去一直是善良的臣民，愛國、聽話，而且信仰虔誠！”

　　但他還沒繼續往下說，阿杜就從工人之中走出來，大聲打斷了他的話：“我們不要聽你的鬼話！我們只要你實現自己的承諾！”

　　“實現自己的承諾！”

　　“騙子！他就是個騙子！”

　　工人們開始起哄，因為早在數個月之前，他們就一再警告說，如果情況不改善，他們就要宣布罷工。

　　但是一切仍然如故，所以他們終于罷工了，而他們要這樣做是預先警告過的，沒有任何指摘的地方。

　　因為詹金斯做的太過分了。

　　正常來說，在帝國境內，詹金斯這個等級職位的技師，坐到管理者之后，一個月敢撈幾十個金幣，已經算是大手筆，因為再撈下去，肯定就會導致工程出現問題，這已經算是上限了，再加就會影響到身家性命。

　　但詹金斯呢？

　　你問他能撈多少？

　　嘿，那得問他有多大膽子。

　　因為他每兩月只給工人發一次工資，他的手里總是控制著本應屬于工人的一個月的工資。

　　這是個虛榮、自負的紈绔小兒，他之前可不是這么說話的，他曾經公然威脅說：“如果他們膽敢罷工，他就要下令，讓帝國出面，毫不留情的把他們都處以極刑！”

　　甚至在最開始，他就是這么做的，在阿杜依然袖手旁觀的時間，他就曾經公然懲罰，甚至餓死了了幾個為首的人，不顧講定了的條件，不經工人同意就加班加點等等。

　　這樣激烈的態度，使得罷工再起的危險出現了，沖突還沒有解決，甚至于連貴族都插足其中了，那個幫助詹金斯說話的貴族小少爺，就代表了真正能夠制定規則的高層開始介入這一場紛爭。

　　在最開始，反抗的罷工者的主要要求是：

　　第一，公開工資和成本。

　　第二，詹金斯和他的走狗們不再具有罰款的能力，不得隨意克扣工資。

　　第三，將工作日縮短為十個小時，包括上下井的時間在內。

　　第四，承認工人組織的合法性，并賦予對應的自治權利。

　　罷工的規模使得詹金斯害怕起來，于是，在之前的數個月里，詹金斯討價還價了很多次，如此才滿足工人的一部分要求，于是在第四個月中，一些礦井部分復工了。

　　但是由于詹金斯違背了自己的諾言，所以工人代表經過討論，作出繼續罷工的決定。

　　但后來，貴族們出場了。

　　一方面受到真正的貴族出面鎮壓措施的壓力，另方面由于詹金斯們作出了新的諾許，罷工才不得不于第五個月初停止。

　　但在執行方面，工人的要求只是在很小程度上得到了實現，但是罷工使礦工的階級覺悟和組織性得到了提高，使組織意識的作用得到了增強。

　　陸恩很欣慰，這次罷工對地獄營地工人運動以后的發展，絕對會產生重大的影響。

　　而在另外一邊，詹金斯犯了個大錯誤，他以為這些饑餓的工人是作為乞求面包的窮人，一定會委曲求全，被真正的帝國貴族所震懾。

　　但實際上，他們不是祈求者，他們是駐扎在敵區的一支軍隊！

　　盡管他們還沒有任何自覺，但事實就是如此！

　　貴族們的出場帶來了極大的壓力，這樣一來，讓工人更加深刻的認知道了，自己是同自己的兄弟聯合在一起進行反對另一個惡毒存在的斗爭的。

　　同時，莫名其妙的書本和知識，開始流通與營地的底層。

　　這對他們的隊伍是一個重要的增援，因為他們都是些出色的人，而且全都是職業者，這說明他們不可能是蠢貨。

　　在如此多的現實斗爭，以及那些書籍之中對現狀的完美描述和對未來的解釋之下，他們開始思考。

　　而一旦人真正開始思考，不管他思考的是什么，那么，他們必然會對皇帝和教會的信念產生動搖。

　　他們自己開始組織起來，不再是團結在阿杜身上，雖然阿杜依然是領袖，但他們形成了一個議會制度，由最下層的工人們組成一個個小圈子，小圈子里推選出一位代表，和其他的代表接洽，再選出更高層的代表，最后，一個嶄新的全工人議會誕生了。

　　這個簡單的小議會從來沒有掌握過物質力量，更讓人覺得無力的是，它不重視采取必要的措施來保證自己有這種力量。

　　但盡管如此，盡管如此虛弱，盡管蒙著浪漫主義的色彩，但仍然是唯一的一面旗幟，在這面旗幟下，可以團結起來，設法開始新的運動。

　　這下，工人們的力量，已經逐漸展示出來了，他們自信詹金斯絕沒有力量再遏制他們，而他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請示貴族，那樣是找死。

　　但很快，又是兩個月過去。

　　正如他們所說，詹金斯學聰明了。

　　他的確對工人做了讓步，學習了阿杜的方法和手段，他甚至理解到了一個事情！

　　他在和工人們的長期反對立場中了解到，并且越來越了解到：

　　如果，他沒有工人階級的幫助，那么他將永遠不能取得對這個營地的完全統治。

　　于是，在某種利益的驅使下，他真正開始改變了，兩個階級之間的相互關系就逐漸改變了。從前被他視為可畏可惡的優待工人條例，現在們不但自愿地遵守，而且還容許把它推廣到差不多所有部門中去，他不再大量的克扣每個人的工資，甚至足額發放。

　　以前被他看做惡毒存在的工人組織，現在被他當做完全可以理解，并且支持存在的機構，當做在工人中間傳播各種觀點的有用工具而受到詹金斯的保護。

　　甚至直到上個月還被宣布應該被制裁的罷工，現在也逐漸被認為有時很有用處，特別是當詹金斯需要時主動挑起罷工的時候。

　　沒錯，主動罷工。

　　詹金斯把主意打到了貴族頭上，他開始和阿杜商量，如何才能從那些貴族身上刮取足夠的利益，兩邊共同發財。

　　于是，接下來的一段日子，約莫是一個半月里，一切都恢復了正軌，這種互相合作的情況，帶來的結果一開始是驚人的。

　　工人們和技師們重新活躍起來，并且飛快的發展礦井和原本預定的水廠建筑基地，其速度甚至對帝國來說也是空前的。

　　應用魔法和魔導機械獲得的驚人成果展現了出來，展現出了可怖的工業實力。

　　一切似乎都在步入正軌？

　　但步入正軌之后，貴族們反而急了。

　　這可不是他們愿意看見的結果，畢竟營地如期建造完畢，那最后是誰的功勞？

　　毫無疑問，是那個剛來沒幾天就跑掉，不知道跑到哪兒去的魔物之王！

　　所以，貴族們也開始動身了！

　　華倫斯坦家族內部。

　　艾伯特正在聽著父親和一堆族老，以及還有其他地主男爵家族的首腦與幕僚開會。

　　華倫斯坦家族是地主男爵的二號人物，在土地黨內部，地位類似于保守黨的特雷拉大公，而且似乎這個家族的先輩非常沒有安全感，于是花了大錢修建了一座密不漏風的堡壘，作為家族駐地。

　　因為這座堡壘的安全性，所以很多時候，土地黨都會在這里開會，絕沒有被竊聽的風險，哪怕是匿蹤9也很難在重重監視下潛入進來。

　　土地黨，一個帝國內部無法被忽視的政黨，從海岸線到安略荒地，從瓦爾德公爵領接壤的精靈銀葉部族，再到星楓那邊的原始叢林，到處都是農民。

　　農民是生產和政治力量的非常重要的因素，而土地黨，就是農民和土地的代表，至少他們是這么說的。

　　土地黨幾乎所有成員都是地主男爵，這個爵位原本地位是很低的，從“男爵”這個稱號也能看出來一部分端倪，不過，因為地主男爵階級長期處于基層，他們對土地的并購和對農奴的蓄養導致了原本的男爵階級迅速強大起來，讓帝國不得不正視他們的力量和權利，最后將其中的佼佼者脫穎而出，冠以獨有的地主男爵稱呼。

　　這些地主男爵，擁有著大量的家奴、長工和短工，并且在極大的私人土地占有可以用來生產的區域。

　　而現在，地主男爵的會議就是在討論這個問題。

　　在以往的時間里，這些地主男爵所掌握的土地，一般實行強制的輪作制，大多數是按照三圃制分為冬耕地、春耕地、休閑地來耕種。

　　休閑地和留茬地留作農民共同放牧之用，一般地主男爵不會對這些土地做出干涉。

　　而關于基層權力，極端守舊的土地黨人通常都是按照他們流傳下來的傳統，即：“村老制”來解決基層權力的分配問題，這些散落的村莊中的一切事務都在同村人和當地領主代言的會議上用多數表決的辦法來解決。

　　地主男爵很少干涉種植，他們對基層的控制很多時候只限于征收貢賦。

　　而在休閑地和留茬地上共同放牧的收益，或者收取森林收益的剩余部分，一部分屬于農民，另一部分則屬于地主男爵。

　　這就是數百上千年前，帝國農民的基本狀況，比起現如今城市里的無家可歸者，他們的生活要好得多了。

　　但這幾百年里，情況不一樣了。

　　地主男爵在這數百年里不斷增長的對貨幣的需要，其原因則是因為帝國城市化的影響。

　　農民們紛紛進城，成為“無家可歸者”的一員，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城市的領主們唬騙他們過去，然后將他們用債務和貸款禁錮起來，成為城市發展燃燒的薪柴。

　　而越來越多的享樂手段與奢侈品的出現，讓一貫奢侈的地主男爵們花銷更多了。

　　在最初，情況還可以被壓制，因為傳統的原因，并且那時候帝國還處于發展期，荒地很多，開墾這些荒地，擴展農業，建立可以收取地租的新村莊，在這里對大地主說來也仍然是發財致富的最可靠的手段，一切似乎都沒有那么過分。

　　但最近幾年，帝國的擴張已經趨于停滯，目前僅有的擴張行動只有對海境沿海一帶的了。

　　而看著自己領地里的農民，還有地主男爵階級愈演愈烈的奢靡之風，導致他們需要的貨幣愈來愈多，甚至都開始出現了借貸商人這種情況。

　　但是，能夠從農民即自己的農奴身上榨取的并不是貨幣，而首先只是勞動或農產品，在極端困難的條件下經營的農民經濟，除了維持從事勞動的占有者的最低下的生活以外，只能提供最少量的剩余農產品。

　　這些能換到錢嗎？

　　能，但錢很少。

　　于是，在華倫斯坦家族的帶領下，他們走上了一條新路子，那就是做生意，這就是華倫斯坦家族的崛起原因，他們帶領著傳統地主男爵貴族愈來愈資產階級化了。

　　由于不斷增長的對貨幣的需要，也日益迫使地主男爵們跟風這樣做。

　　這就導致了現在農民們的凄慘狀況。

　　原因很簡單。

　　誠然，貴族都占有面積多少是比較大的土地，但是這些土地，除了少數例外，已經全部租給了世襲的佃農，這些佃農只要擔負規定的賦役，他們對于自己的田莊享有一定的權利，這樣的佃農是榨不出錢的。

　　這里必須找個解決辦法，為此，首先需要把農民變為農奴。

　　華倫斯坦家族帶著地主男爵們，用各種狡詐陰險的手段，讓農民喪失土地，使得他們變成農奴。

　　一旦農民變成了農奴，就可以隨時隨地隨心所欲的要求農民從事各種毫無限制的工役！現在的糖廠，酒廠，大種植園，幾乎都是立于這個基礎上的！地主男爵得以徹底奴役農民！

　　而現在這個會議，主題更簡單，他們在商量賺錢。

　　地主們，胃口更大了，他們現在想要的更多，因為他們發現，比起輝光之廳和保守黨那幫做生意的，他們似乎…還不夠有錢。

　　（新年快樂，萬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