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私通

　　地獄，污染之海。

　　這是地獄唯一一片屬于自己的大海，不過這里的水根本不能喝，因為所有的水…都是一位地獄君王的軀體。

　　陰遮天日，穹云黑染，風開四野，舉目昏沉。

　　狂風之中，陸恩站立在漆黑的大海邊上，身后是微笑看著他背影的卡拉。

　　他頓了頓手杖，對著大海伸出一只手：“亙古者！現于我的身前！”

　　沉默的大海在他的呼號下逐漸鼓動起來。

　　原本如同一潭死水的大海出現了極其明顯的潮汐，湍急的水流與極大的海浪呼嘯著！

　　同時，黑沉沉的海水開始發光——是極為美麗的紅色光點。

　　一顆顆，一粒粒的光點從海洋深處浮現出來，唯美夢幻。

　　黑海如蒼穹，光點若繁星沐浴其中，躍然而出。

　　但仔細一看，卻讓人毛骨悚然！

　　所有的光點，全都是一顆顆眼珠，甚至還在不停轉動，注視周圍，眼珠顫抖著，最終，數以百萬計的眼球，全都抖動著將悚然的目光盯向陸恩！

　　緊接著，“大海”說話了。

　　就像是潮汐涌動的震動聲組成了語句，恢弘而震撼。

　　“我—的—兄—弟。”大海一字一頓的說道，聲音完全沒有人類應有的腔調，非常生硬，但卻如同自然本身的怒吼，讓人不得不全神貫注去聆聽。

　　“你—為—何—來—此？”

　　“我前來勸服你們，停止對冥河水廠的攻擊。”陸恩淡淡的說道。

　　“為—何！”大海翻涌起來，數百公里的水面沸騰！大張著口的漩渦如同海神的神跡或是遠古的詛咒，朝著陸恩吞來！

　　奇怪的詛咒和疾病在黑暗且充滿死亡氣息的海域蔓延！

　　污染9！四處流動的沸騰氣泡和惡毒的力量相結合，剎那之間將周圍所有的一切淹沒！

　　清越的龍吟傳來，一頭巨大的黑龍貫破覆蓋下來的水面，直突蒼穹，翅膀帶起的水花與海浪蔓延數千米，但仍然無法阻礙大海的步伐。

　　陸恩站在黑龍的龍頭之上，一只手扶著龍角，另一只手畫出數個玄奧符文，組成陣列，往下一壓。

　　海面如同遭到了鎮壓，伸出的浪花和正欲撲騰之上的黑水平平的被某種看不見的東西壓下，水面失去活力，仿佛陷入了永久的平靜和定滯，看著不像是水，反而像是玻璃！

　　平靜如玻璃的水面，才剛剛安穩兩三秒，水下面的紅色星星，也就是那些眼珠們開始閃爍，暴動的力量強硬的破開了鎮壓，令大海再次波濤洶涌！

　　黑色巨龍的身體出現了病變，鱗片開始脫落，尾巴上長出了皰疹，氣勢不復方才的高昂，變的有些萎靡。

　　這就是和亙古者希勒略戰斗的風險，看似你占盡優勢，處于上風，把一團大海打的水花四濺，波浪洶涌。

　　但對大海來說，有用嗎？

　　希勒略可以讓你打上一年，他也不會受到什么本質上的傷害，但其他人，卻要被污染9所帶來的疫病與劇毒一直籠罩！

　　不過來這里之前，陸恩早已做好了準備。

　　手臂揚起！恢弘的魔力自天而降！但蘊而未發，只是將卡拉身上的污染之力驅散，脫落的龍鱗暫時沒有長出新的，不過皰疹卻逐漸消退。

　　“希勒略，我的兄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地獄，冥河水廠將由我親自督建！我會將人類的陰謀杜絕在實行階段，我需要你的幫助，需要所有人的幫助！我要召集所有的兄弟，地獄將是我們的地獄，而不是他們的！”陸恩的聲音在暴風雨中響徹。

　　瘋狂肆虐的大海更加暴亂了，希勒略的聲音隱藏在兇暴的大海之中傳來：“但—你—卻—說—要—幫—助—人—類—修—建—冥—河—水—廠！”

　　“這是我的計謀，人類信任我，而我則會在他們的軟肋之間捅上一刀，我前來此處正是為了這件事！”

　　倏忽一下，萬籟俱寂。

　　暴風雨，躁動的大海，沸騰的海浪，無處不在的毒云，病毒，詛咒剎那之間消失。

　　海面平靜的如同溫柔的處女，遮天黑云消散，甚至還能看見地獄赤紅色的天空。

　　“看起來你同意和我好好說話了。”陸恩松了口氣，站在卡拉的頭上，注視著下方的海面，緩緩說道。

　　星星點點的紅光仍然在海底深處閃爍。

　　“說—說—你—的—計—劃。”海底傳來聲音。

　　“幫我聯系其他的君王，除了站在人類那邊的那些其他都要，我要和他們好好談談，共同商量這件事。”

　　“你—可—以—自—己—去—做。”希勒略的聲音悶悶的。

　　“我是可以自己去做，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冥河水廠的前期準備會按時進行，但我保證，水廠不會建起來的，我不會讓人類成功。”陸恩嚴肅的回答道。

　　“我—相—信—你，看—在—本—源—的—份—上，但—如—果—你—欺—騙—我，那—你—的—目—的—也—絕—不—會—達—成。”

　　亙古者說完，就看見下方的大海開始收縮，分河并江，流溪匯海，匯成一團水球，隨后…從地面的縫隙鉆入地底，消失不見，但整個過程可能要持續數個月。

　　這是一塊會移動的海洋，他的組成部分可以在任何河道，地下縫隙，乃至于蒸發到空中來移動！

　　如果有人認為亙古者只會呆在原地，那他就大錯特錯了。

　　而陸恩則在飛半空，注視著這一幕。

　　他很清楚，地獄君王之中有三個兄弟站在亙古者這邊，他知道這是一股怎樣的力量，人類之前在地獄君王未反應過來之后建成了水廠，純粹是取巧。

　　已經建成的水廠，不是那么簡單就可以摧毀的，當初陸恩摧毀水廠，花費了怎樣的力量？

　　一個古老的元素巨靈豁命一戰，包括陸恩在內的兩位地獄君王背后出力，等級8的黑晶和那個菲艾什么冥魂什么的，搞不清楚，反正也來了，最后再由陸恩偷襲，這才把事兒平下來。

　　陸恩自己單獨上的話，鐵定是擺不平的，那一支鐵軍太難對抗了，而且陸恩還是提前做好了扭曲翻轉空間的準備，讓內部空間成為閉環，阻斷了通訊和求救。

　　甚至于，就連時機都是陸恩挑好的，因為那時候天界正在和學院派搞內戰，沒有那么多精力回應地獄，在察覺到冥河水廠毀滅之前，他們甚至都沒有一個監控。

　　正是瞅準了這些時機，陸恩才能夠摧毀冥河水廠，否則很有可能面臨的是天界的增援，隨后就變成圍剿，最后水廠毀滅不成，自己還得搭進去。

　　其根本原因就是因為水廠完成之后，源源不斷的抽取獄冰，形成力量，讓當初的那個生命鏈接陣列幾乎無法摧毀，外加上圣徒的存在，短時間內不可能拿下。

　　所以這一次，地獄這邊的幾位君王說什么也不能讓水廠重新建起來，這次再重建成功，那想要再次摧毀，根本不可能。

　　陸恩現在的情報是，地獄原本有七位君王，包括亙古者在內的四位都不樂意看見冥河水廠的誕生。

　　但有三位站在人類這邊，愿意支持水廠的建立。

　　當初的情況是，晶之歌者的突然消失，讓人類抓住了機會，他們迅速聯合支持的兩位君王，壓制了剩下四個，成功完成了這一宏偉的工程。

　　而現在，晶之歌者的回歸，加上陸恩這第八位君王的出現，再次改變了局勢。

　　這或許亙古者愿意相信陸恩的原因吧。

　　在地獄，地獄君王戰斗力非常可怕，主場優勢能夠近乎將他們提升到等級10，現階段的八位君王，陸恩等人聯手的話，就有五位粘在一起，已經有和人類的叫板的資格了。

　　用其中兩位拖住其他對立的三位君王，然后另外三位圍殺不朽者，可能不會贏，但絕對不會輸。

　　沒有人有擊敗不朽者的把握，但在完全纏住對方高端力量的情況下，其他惡魔足以讓水廠十年建設成果一夕之間變成廢土。

　　至于其他的普通等級9，自然會有其他等級9的地獄惡魔去處理，所有的惡魔大軍加起來，就算實力不如帝國，但也差不了多少。

　　只要能夠充分利用地獄君王們的態度和實力，想要阻撓水廠建設，就并不難辦。

　　但獄冰對帝國來說很重要，作為一種最廉價普及的魔力結晶體，帝國的魔導工業很大程度依賴于獄冰的大量產出。

　　如果冥河水廠的建造遭到了大量的破壞，那結果會如何？

　　帝國會震怒，將會派遣更多的力量進入地獄，維持水廠的建設，哪怕是對帝國而言，這也是極大的負擔，尤其是大量等級9的抽調，可能會導致帝國邊境不穩，對諸王國的壓制出現裂痕縫隙，海族精靈也有可能找到機會。

　　最重要的是，陸恩覺得這也是一個機會，他…想要在這段時間后…掀起叛亂。

　　三十年后，掀起叛亂。

　　那時候，帝國和海境的關系可能會進入緊張期，甚至可能發生戰爭，不一定，這是陸恩猜的，但這是有理有據的猜測，他的情報和各方面的態度都表示有這個可能。

　　然后，那時候，地獄會逼迫帝國投入更多的力量在水廠這邊，而且，三十年沒有獄冰的時期，也會消耗帝國原本的魔力結晶體儲備量，讓他們的戰爭潛力大大減弱，最起碼大型魔導器和戰爭魔像不會動用的那么頻繁。

　　精靈不會坐視不理，理論上精靈是帝國的盟友，但這個盟友卻是打出來的，陸恩猜測，如果帝國真的陷入嚴重的混亂的話，比起伸出援手，這幫尖耳朵更喜歡落井下石。

　　這個檔口，他再推波助瀾，足以一波重創帝國！

　　誠然，這個計劃幾乎全部都建立在猜想之上，基本上不可能100實行，但陸恩覺得，這可能是三百年以內唯一的機會，帝國的實力遠超他的想象，不拼一把就沒得拼了！

　　再說了——前方究竟是希望？還是更深的地獄？只有不斷前進的人才會知道，退縮，就只會淪陷的越來越深。

　　坐在龍頭身上，陸恩思索著如何對付精神上的敵人。

　　物質上的敵人，也就是帝國，雖然計劃不切實際，但最起碼已經有了一個可以照著做的計劃，在往后的三十年內，他會緩步推進，逐步根據情況來完成，但精神上的敵人，至今仍然沒有一個好的辦法。

　　教會，才是死敵。

　　對于真正的思想解放來說，沒有比唯靈論，也就是思辨唯心主義更危險的敵人了，它用“自我意識”即“精神”代替現實的個體的人，并且同福音傳播者一道教誨說：“精神創造眾生，肉體則軟弱無能。”顯而易見，這種超脫肉體的精神只是在自己的想象中才具有精神力量，而實際上，虔誠的信仰幾乎沒有意義，再虔誠，等級不夠，天界也不收你。

　　不過有一個好消息，在這個方面，學院派是他的天然盟友，由學院派主導的思想在最近幾十年里創造了一次空前的變革，其規模之大嚴重摧毀了教會的根基，甚至讓天界都崩塌了一半，天界使徒內部都分裂了！

　　教會的根基是什么？

　　是信仰。

　　而信仰的本質是什么？

　　愚昧的人們，總是為自己造出關于自己本身、關于自己是何物或應當成為何物的種種虛假觀念。

　　他們按照自己關于神、關于模范人物和絕對完美等等觀念來建立自己的信仰關系，這些天真的幼稚的空想構成了神學的核心。

　　這些愚昧者，自己創造了一位神，然后他們這些創造者就屈從于自己的創造物，他們被自己頭腦的產物統治了。

　　這就是信仰的本質。

　　但在這個世界有一點不同。

　　神真的從思想里誕生了。

　　代達羅斯稱呼祂為“盤踞在人類思想之上的惡獸，寄存于夢境之中，以制造愚昧，啃噬信仰為生。”

　　所以擊敗神明的方法，在于要把信徒從幻想、觀念、教條和想像的存在物中解放出來，使他們不再在這些東西的枷鎖下呻吟喘息，讓他們要起來反抗這種思想的統治，但神明有一群走狗，這些人妄自尊大，自以為超乎群眾之上，以為他們的話就是天經地義，不容爭辯。

　　要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