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陰影內

　　在陰影界內。

　　高等吸血鬼們肆意暢游，如同一條條游魚在漆黑的夜空里閃爍。

　　他們根據實力的強弱與否，呈現出來的陰影有大有小，最弱的等級3，只有米粒大小，有些強大的譬如等級8，則如同鯨魚翱翔。

　　暗影的世界里，有一座城市，沒有陰影能力的人連觀察都做不到，只能看到一團團模糊的影子，勉勉強強看得出大小，影像看起來微弱而不清晰，顏色互相混雜，而物體的邊界也會模糊失真。

　　不過，如果真的有人走在這里的話，當他抬頭望天的時候，就會突然發現一個事實。

　　這里，沒有天空。

　　不對…不能說不是沒有天空，而是，天空被一片巨大的陰影遮住了，他身體的邊界仿佛在緩慢延伸，與陰影中逐漸擴散開來，直到無窮無盡。

　　仿佛一只暗影巨獸，僅僅只是沉靜的待著，其就占據了陰影界的天空，那些巨鯨一般大小的暗影，在他面前就像是小魚兒一樣游弋，在他身邊轉著圈圈。

　　如此可怕的龐大大物，仿佛要充斥整個陰影界一樣。

　　但高等吸血鬼們并不奇怪，因為，這就是“長者”。

　　技能是：暗影統御9。

　　長者沉浸在陰影界里，借助整個陰影界，將感知蔓延出去。

　　“啊…創生圣言，多么可怕的力量，局限在人類的孱弱軀體內，還能達到如此震撼人心的效果，你說是吧，尤拉希爾？”長者的身體龐然無比，卻根本無法辨別出身形，宛若一團蠕行的墨跡，隨時隨地都扭曲變換，難以察覺其真正形態。

　　他口中的尤拉希爾，卻仿佛是整個陰影界唯一的光，是一片烏黑墨漬里唯一的亮堂。

　　只是，她的臉像一潭死水。

　　她長得和外面那個活蹦亂跳的“尤拉希爾”一模一樣，只是從她身上探出來的神圣氣息卻完全碾壓外面那個。（關于長者和尤拉希爾之前的劇情，請參見第二百四十一章，第二百四十七章報紙內容。）

　　真正的圣潔，仿佛精心雕刻的白玉，在彩繪玻璃窗下透出的光塵，縈繞著優美的歌聲與高昂的禮拜。

　　這才像是墜落之后會引起轟動的天界使徒，而不是外面那個披著一層皮的光靈。

　　“你對我的囚禁毫無意義，你也不可能掌握創生圣言的力量。”名叫尤拉希爾的天界使徒面無表情的說道。

　　“沒有嘗試過，怎么能說做不到呢？”長者笑笑，不為所動。

　　“你的神救不了你，而我的目的只有創生圣言，為什么不合作呢？”長者歪頭問道：“你看，你也能通用我的感官，通過我感知外界，你應該知道，當初你養的那只光靈，為了分擔你的概念，選擇成為了你，如此，才讓你成功從天界墜落，你好不容易才脫離天界，為什么非要抓著創生圣言不放呢？”

　　“我不會讓創生圣言落到你的手里，夜之眷族不可能脫離陰影界。”尤拉希爾表情冰冷，語氣古井無波的說道。

　　“可你還是把創生圣言送出去了不是嗎？教會圣女，已經掌握了那力量的一部分，你這是給我機會，還是你新的籌謀？”長者對著尤拉希爾問道。

　　尤拉希爾這次沒有回答，只是若有若無的暗影穿透她的每一根骨骼的關節處，將她牢牢固定在陰影界，可以活動的范圍不超過半米，超出范圍就動彈不得。

　　長者對沒有得到回應這件事并沒有什么反應，倒不如說，尤拉希爾有反應的時候反而比較稀奇。

　　他只是繼續接著說道：“你看，帝國現在的局勢。”

　　“日益發展壯大的底層運動，同時規范法的提出，還把土地綱領問題提到了首要地位，沒有人會去保護土地貴族的私有土地占有制，他們會受到嚴重的革命沖擊，但他們肯定會反抗。”

　　“很明顯，當前的時機，在各類造反活動里還有大量的愚昧無知和缺乏自覺性的現象，這肯定會讓局勢更加混亂。”

　　“這些農民需要土地，這些人的情感，他們的本能，他們原始的民主主義一定為要取得土地貴族所占據的土地，對此沒有人會否認。”

　　“可是他們很無知，農夫的愚昧無知首先表現在不懂得政治，他們不懂，如果不對整個國家的整個政治制度進行根本的改革，就根本不可能在擴大自己所擁有的地產方面采取任何可靠的步驟。”

　　“你看，你我都幾乎可以斷定一件事。”

　　“整個帝國的農民，除了要求土地貴族割地以外，絕對不可能團結一致的繼續前進，因為超出這個土地改革的范圍，那些農奴和有著自己一定土地的農夫之間的對抗就必然會明顯地表露出來。”

　　“那些只會是變換所有者類遮蓋住了反對原有的斗爭。”

　　“他們會亂起來的，原本最堅定的農夫信徒們將會很快拋棄自己的信仰，轉而為了利益而內斗。”

　　“帝國絕不會阻攔，甚至可能會推波助瀾！失去了如此多的基礎信徒，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天界會怎么樣？到時候或許就缺這最后一根稻草，你難道就不想成為這一根稻草嗎？”

　　“把創生圣言交給我，我來幫你。”長者看著尤拉希爾，如此說道。

　　尤拉希爾還是那一幅模樣，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

　　不過，長者不以為忤。

　　時間還有的是，而且，另外那邊，對圣女的行動也開始了。

　　兩手準備，比較保險。

　　奧瑟最近一直在老老實實練兵，老老實實精進武藝。

　　不過這不代表他不關注局勢。

　　魔物之王在很多事情上都沒有瞞他，他也知道計劃的進展，可是…最近他也靜不下心了。

　　很難靜下心，這個計劃…簡直漏洞百出！

　　魔物之王怎么回事？為什么和之前表現出來的差距那么大？

　　是，利用土地歸屬權的薄弱性，挑動農民和土地貴族之間的內斗，這確實是有可能的，但他都不考慮現實的嗎？

　　他都不止一次的對魔物之王指明，如果在這個問題上醉心于制定空洞的計劃，那是非常不恰當的，因為，最主要的土地改革措施——土地國有化，在帝國上層的操縱下，必然會被歪曲并且會被用來模糊運動的階級性質。

　　而其他一切改造土地關系的措施，在資本主義制度下都只是接近于國有化，都只是一些局部的措施，只是某些可能采取的措施，不可能真的起到作用！

　　這是很嚴重的事情，土地黨人很有可能自己推行土地國有化，從根本上化解這樣的攻勢，而魔物之王的勢力，包括奧瑟在內，卻不可能反駁，因為他們不能發誓拒絕土地國有化，從而在這個問題上束縛住自己的手腳，土地國有化也是他們未來想要做的。

　　可如果土地國有化被扭曲，會發生什么？！

　　近來，本來因為聯合會的暗中活動，在農民耕作業中出現的大量使用職業者的現象導致了自耕農的經營規模的顯著擴大，使帝國農業生活進入新的階段，而近些年因為通貨緊縮而導致的艱難的經濟條件無疑地將給這一階段的發展以新的刺激。

　　隨著經營規模的擴大和職業者的大量使用，農民勞動生產率和家庭勞動能力大大提高，這會導致什么？

　　農民的分化！

　　富裕農民擁有的地最多，但他們肯定會傾向于把大量的購買地和租地集中在自己手里，想要把自己變成了更大的土地占有者，甚至是農場主，如果更進一步，變成土地貴族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這些富裕農民，他們中間誕生的職業者，比貧苦農民，甚至比中等農民要多好幾倍！他們有更多的錢，更多的資源，能支撐的起更多孩子去學習，去晉升！

　　因為他們生產的擴大，成本自然也會降低，這是很簡單就能明白的事情，生產農產品的開支一定會隨著經營規模的擴大而降低。

　　而農奴或者貧農呢？他們基本都是由無地和少地的農民組成，貧農和農奴雖然是兩個不同階級，但在經濟狀況上并沒有很大的差別，二者很多情況不是給自己同村人當雇農，就是去掙外快，比如去當長工，或者短工，亦或者干脆進城，他們很少有人能成為職業者，他們愚昧，貧窮，不懂得上進。

　　而中等農民，也就是自耕農呢？他們狀況是過渡性的，這類農戶在農民資產階級和農村無產階級之間充滿了不穩定性，隨時可能成為富農，也有可能跌落為貧農。

　　這種現象更是確鑿地說明了農民的完全分化，說明了農民有產階級在農村中占完全的統治地位！

　　沒錯，如果說是要革命的話，那就是讓農村有產階級，帶著農村無產階級，去革土地貴族們的命！

　　貧農根本沒有多少職業者生存的土壤，而中等農民的職業者也是微不足道的。

　　但另一方面，顯然，富裕農民把資本主義和地方宗族結合起來了。在貧農那邊，奧瑟看到他們生活資料的主要來源是出賣勞動力，而地主有時也給自己的雇農一頭或兩頭牲畜，以便把他們束縛在自己的農場上并降低工資。

　　這算什么？

　　一幫有產階級，帶著一幫無產階級，去革另一幫有產階級的命？

　　開什么玩笑，殷實農民和貧窮農民經營制度根本不同的一些確鑿事實，必然會造成他們的分化，后果不堪設想，如果真的讓這種農民去對付土地貴族，他們只會在犧牲掉無產農民之后，讓自己的地位得到提升！

　　已經開始有這種趨勢了，隨著播種面積的集中和農業日益帶有商業性，農業變成了有產階級的農業，奧瑟看到了已經熟悉的現象：貧農出賣勞動力，富農則購買勞動力。

　　這和土地貴族有什么區別？區別只是他們沒有土地貴族那么強大而已！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讓土地貴族們完成了土地國有化，后果自然就是種地的農民的全部分化了。

　　采用國有化后，哪怕是所有人均分土地，可是帝國依然就把貧苦農民和富裕農民加在一起了，這是不公平的！

　　貧苦農民一定會出租手里的土地，富裕農民卻租種或購買土地，貧苦農民拋棄土地，富裕農民卻收集土地，貧苦農民的職業者很少，經營極差，富裕農民的職業者很多，可以土地施肥，進行種子改良等等。

　　換句話說，一旦讓帝國完成土地國有化，就等于把農村無產者和農村資產階級分子加在一起了，這樣加起來得出的“平均數”抹殺了分化，這是極為可怖的，對真正的現狀沒有任何改善，還會促使現有的土地貴族變得越來越強大，以至于可以把貧苦農民徹底趕去城市，讓所有的耕地都歸屬于一小部分人手中！

　　說是土地國有化，卻徹徹底底的被扭曲成了土地私有化！

　　魔物之王的所有圖謀，都會被化解，一切的矛盾都會消失，土地貴族不僅不會造成帝國的動亂，甚至可以反過來安撫帝國下層，因為那時候會多出一條出路——

　　“大不了就回鄉下種地嘛。”

　　是啊，土地國有化了，但可以和土地貴族一樣，私人“租賃”啊。

　　多可怕的未來，幾乎可以抹消掉這多年來聯合會的所有成果！

　　并且，甚至可能造成商業化農業。

　　什么叫商業化農業，就是農業的專業化，把土地分成亞麻業地區，畜牧業地區，牛奶區，谷類作物區，多圃草田制地區（草原農業，特點是生產最名貴的所謂上品糧食。）

　　還有什么甜菜地區，薯種地區之類的。

　　這種地方可怕之處就在于，商業性農業的發展，會讓一個區域和周圍的其他農業地區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二者互相為對方建立市場，你買我的牛奶，我買你的小麥。

　　一個地區，只出產一樣東西。

　　如果真的那樣做了的話，就代表廣大的鄉村地帶被徹底吞沒，再也燃不起反抗的火焰。

　　由于這種精細的社會分工，代表了鄉村由宗族式農業轉變為資本主義農業，農業愈是專業化，農業人口減少得就愈多，農業人口在全國人口中所占的比例也就愈小。

　　這種農業完全專業化的情況，是以農業的純粹資本主義組織、農場主資本家同雇傭工人的完全分裂為前提的。

　　那時候，農民就不再是農民，而實質上變成了從事農業勞動的流水線工人。

　　到那時，他們就再也不可能反抗了，因為反抗變的沒有意義了。

　　魔物之王，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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