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各方

　　陰影界淺層區域，這里萬事萬物依然保持著形態，沒有完全化為陰影，陸恩和長者面對而坐，大眼瞪小眼。

　　陸恩正拿著一張紙，上面寫著一條商路開拓的建議和選擇。

　　所有的選擇都擺了出來，長者已經打點好了一切，只看陸恩怎么選擇。

　　這位高等吸血鬼小心翼翼的品嘗自己的酒，同時對陸恩說道：“我看了你最近做的事情，你選的是一條難以置信的道路，這個難以置信，我指的是艱苦程度。”

　　陸恩笑笑回答：“只是艱難而已，其實是不苦的，而且，我做這些從不考慮是不是困難或辛苦，再苦又能比‘他們’更苦嗎？至少我不用去掏糞不是嗎？只要有一個目標就行了，哪怕這條道路的盡頭是天涯海角，如果要走一萬里，我們就走一萬里，如果要走二萬里，我們就走二萬里。”

　　“令人欽佩，我相信你們會在這個世界的概念里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這對我們有很大的好處，如果不涉及存亡之危，我很樂意為你提供必要的幫助。”長者小口小口的啜著酒液，目光里帶著贊許。

　　“這商路很有用…你，比我想象的要看的更加深遠。”陸恩看向長者，眼神之中出現了些許忌憚。

　　世人皆認為他要在安略建設一切，東山再起，但這一切只是蒙騙帝國的假象，他從未準備如此。

　　不過長者遞給他的商路就和其他的完全不同，這條商路，主要聯通的是奧朗，奧朗多礦，價格低廉，品質不差，乍一看似乎沒什么問題，路上的商會，土匪，城防軍官，稅務官都已經打點好了，只需要準備好貨物，就能一路通到奧朗。

　　問題就是，這條商路繞了一個圈，先去星楓王城，再到拉蘭特，又到奧朗，繞到莫卡薩，最后原路返回。

　　陸恩目前發展出的工坊基本都處在這條線路之內，如果長者有心，可以在一天之內滅掉所有。

　　“放心，我既然能夠直接交給你，就沒有那種心思，這東西能夠勾連你所有的工坊，讓他們不至于難以溝通交流，只能獨自發展，商路一開，他們所擁有的財產也能蔓延到安略來，這一條紐帶，是我們交流的誠意。”長者說道。

　　說著這話的同時，長者腦子里浮現出一幅畫面。

　　他親自走過那些地方，詢問一個老年人在工坊里的生活，那個老年人是唯一不用干活的，因為他體弱到干不了活，而且只有一只手，但因為他的年齡，所以在工坊里還是很有威望，年輕的工匠們小時候都都受過他的幫助。

　　長者走到那老年人的身旁，和他聊天，聽他講述過去和現在生活的對比，攀談許久之后，長者又問道，老人以為最大的變化是什么？為什么覺得工坊好？

　　那老人沾沾自喜，用手指沾著口水在地上寫字：“我已經認識了二百多個字，他們有學問的每天教我認四個，我以前在底下活了六十四年，可沒有人教我寫自己的名字，你說他們好還是不好？”

　　他很得意的指著他寫的歪歪斜斜的字，好象是帶著雞爪子在地上留下的腳印，但他很是自豪，期期艾艾的希望長者夸他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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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長者夸了他，還很難得的把自己都舍不得的酒分了一些出來，當做慶祝。

　　這一幕給長者的沖擊很大，促使他決定拿出這條商路。

　　陸恩當然知道這條商路的價值之大，靠他自己絕不可能從帝國手中通出這么一條完美的聯通之路。

　　“我來找你就為了這件事，對了，我出門的時候，得知了一些事情，阿尤肯估計‘很快’就會過來，你拐了他女兒，估計他不會太高興，注意點吧，那只光靈我拿走了，你不用找了。”長者說完，遁入了陰影界更深處。

　　“阿尤肯嗎…”陸恩沉吟，隨后回到了現實世界，他不擔心尤拉希爾，如果長者有惡意，那么誰也攔不住，至于古龍的‘很快…’

　　自己就暫且理解成一年之內吧。

　　回到現實之后，陸恩招來了龍女仆：“卡拉，給我準備一些奢侈品，用原生態的，壓縮一下成本，打扮的華麗一點，我們要和那幫貴族打打交道。”

　　“奢侈品嗎？我明白了。”卡拉點點頭，思考了一下：“我身上現在就有一件，是伊蓮的。”她說著，遞過來一件大氅。

　　“剩下我會去準備。”她微微躬身，身形消失了。

　　陸恩接過大氅，歪下臉，用領子上的溫暖柔軟的黑色皮毛蹭了蹭，感觸很好，不愧是價值七百金幣的洛克吉尼亞產的水獺皮，魔物之王也有貴族1，能夠分辨的出來。

　　和貴族交際啊…真是讓人厭惡，但為了商道，沒有其他好的辦法。

　　骯臟的貴族交際，各自都有各自的目的而且要不惜手段達到。

　　但是，貴族們只會悄悄的說話，小小的暗示…和微妙的謊言。

　　提供證詞，準備好污蔑，唯一能讓他們說出真話的時候，就是幾個人偷偷藏在密室的時候，就和老鼠一樣。

　　但是即使如此，他們所作的也不過是協商…

　　接著編織一場表面下的真實謊言。

　　讓所有細節模糊并藏好自己的秘密。

　　而且外面還會傳來窺探的目光，偷聽的侍女。

　　思考著背后的陰謀，接下來可能面對的惡意。

　　陸恩捂著額頭，腦中各種思想猜測翻騰掙扎著，讓他頭疼、

　　最后，他干脆的放棄了。

　　管他的，到時候再說吧。

　　真龍們向來都是我行我素的，大部分真龍天生就難以和其他種族共情，哪怕是金龍，銀龍這類對其他生命比較友善的真龍，普遍也都擅長以己度人，七·八·中·文ω·ω·ω.柒捌zω.còм

　　具體的表現要舉例子的話，就是——

　　曾經有一頭金龍覺得和一個人類相談甚歡，于是把他留下來做客，隨后他關上了自己龍巢的大門，與人類繼續交談對藝術的看法。

　　說到一半，他有點累了，于是對人類說，他要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一會再來。

　　人類答應了。

　　于是金龍去捕獵了一頭巨牛，吃完之后打了個盹，睡了個午覺。

　　等他醒來準備繼續談話的時候，人類已經餓死了。

　　他捕獵花了一周，睡覺則睡了五個月。

　　這種以己度人是巨龍的常見心理，人和人的喜悲并不相通，人和龍之間更是不能相互理解的。

　　如同一個故事中說的一樣，農民殺掉了一個貴婦人的小女兒，那母親哭得很凄慘。

　　農民卻詫異道，哭什么呢，我們死掉多少小孩子，一點也沒哭過。

　　農民無法理解貴婦人哭什么，貴婦人也無法理解他們為何如此冷漠。

　　就像是沒有護具去山頂懸崖采藥的拾荒者，還有為了挑戰自我，一個人獨自去深山老林找魔物證明勇氣的貴族騎士。

　　有的人冒著生命危險賺錢，而有的人冒著生命危險去花錢。

　　他們都沒辦法相互理解。

　　就像是現在，伊蓮試圖去理解魔物之王為什么要這么做，但她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魔王是為了好玩。”

　　站在她的角度上，做這些事情，除了好玩應該沒有別的答案了。

　　所以，伊蓮最近過的很高興，既然是為了好玩，那就更應該盡興才對，起碼得在爸爸到之前玩得高興一點。話雖如此，她其實也能算是一個修女，而且是極其天真那種，堅貞信奉神之教誨的修女，天真的就連“這個世上沒有真正的壞人”之類的話都說得出口。

　　跟著跑過來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她唱圣歌唱膩了，現在來到了新地方，不用天天唱宗教歌曲，讓她很舒心。

　　她是很喜歡唱歌的，不然也不會擁有音律5，作為一頭等級8的古龍，或許正因為這點她才能夠一直保持著年輕活潑的心態。

　　音樂就像是泉水一樣從噴泉口涌出，撒在蔚藍的天空中，潔白的云層上。

　　有一種遠古的精靈低聲吟唱的神圣感。

　　天空湛藍，花田氤氳，小路延伸，泥土芬芳，微風拂過，花兒輕搖，令人不禁做了個深呼吸，于是潔凈的空氣便盈滿了肺腑…心仿佛在剎那間凈化，大地好像也感受到了幾絲舒爽。

　　瞇眼望去的歡欣，天空中的煙塵仿佛被漩渦卷起，金龍如同黑暗中的盈盈微點，仿佛有一個人在耳邊溫柔的訴說：“希望這些溫暖的光，能為你帶去些慰籍。”

　　來自風里散落的音符隨著光塵點點落下。

　　然后，聲音戛然而止，所有的一切全部消失，周圍變成了荒涼的土地，干燥的風，還有吹來的沙粒。

　　“大家學會了嗎？”伊蓮歪頭問道。

　　“老師，你這個…我們實在是學不會啊。”學生們看著伊蓮，滿臉沮喪。

　　他們都是從帝都過來的，現在已經差不多習慣這邊的生活了，老實說，這里的生活比帝都要單調一些，但學生們都覺得還不錯。

　　因為這里沒有盛氣凌人的人類，沒有需要侍奉的主子，而且，學習也沒落下，有著更厲害的老師，比如眼前這個伊蓮。

　　巨龍的悠長壽命，讓即使是個懶鬼的伊蓮也能用時間磨出一堆技能，雖然最高只有等級8，但數量卻著實不少，想什么快速入睡2，鑒賞藝術品1，估價1，黑暗廚藝1，易容1，裝傻1，平衡感1之類的。

　　這讓她的課堂趣味橫生，有她和院長在，學生們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好，她正教導一些對人類而言容貌美麗的魔物娘。

　　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她想要找點樂子，而且陸恩也鼓勵她這么做。

　　“那你們加油鍛煉呀，唱歌厲害之后可是會變得很討人喜歡的，就像是我一樣！”伊蓮癱在躺椅上，旁邊擺著很多吃食。

　　陸恩想要一支歌唱隊，能夠傳播思想的那種。

　　伊蓮很喜歡這個想法。

　　此時此刻，希德終于到了最近的城市。

　　之前那個圣騎士為了盡到地主之誼，準備了一桌美食、

　　桌上擺著加了洋蔥和生姜的燉羊肉，用香料和酒調味的鰻魚，外加作為甜點的綠蘋果餡餅，廚師還奢侈地在水果上倒了相當分量的阿勒雅斯葡萄酒，這種葡萄酒不是紅色的，而是用白葡萄釀造的，所以是淡綠色，剛好和綠蘋果的顏色一樣，這種意外的很甜的白葡萄酒帶有一種奇怪的余味，釀造材料包括蘋果和其他香果，櫻桃、李子、藍莓和梨子，制作工藝麻煩，而且還經過長時間，而又非常透徹的發酵，散發出一種醇厚的果香，每年的產量固定而且很稀少。

　　它美妙的味道，濃郁的口感，稀少的產量都讓這種酒價格非凡，根據希德的估算，每一小口酒液都價值四到五金幣。

　　這還只是普通的餡餅，至于其他的，比如什么包在金葉殼中的櫻桃奶酪蛋糕，沙拉上用蜂蜜面糊精心繪制出了宮廷的圖案，外加杏仁軟糖和葡萄干擺成的栩栩如生的糕點。

　　水果是被掏空的香梨，果核換乘了蜜瓜瓤。蜜瓜綠色表皮被部分刮去，每顆果實上都有一副帝國貴族紋章的浮雕，被掏空的瓜心里，塞進去的煉金球閃閃發光，讓它們放射出炫目的光芒。

　　除此之外，還有數位侍者在一旁伺候，其中一位幫希德切了一小塊澆了棕色沙司的煎牛肉，盛在銀盤中，用一把小銀叉吃掉，隨后立刻換成另外一把銀叉，把原來的直接丟掉，絕不讓任何一個餐具沾上某道菜的味道后再去接觸其他的餐點，防止哪怕是一丁丁點的串味。

　　旁邊還有人正在現做乳酪，用紗布包在罐子口，然后不停的倒上倒下，累的氣喘吁吁。

　　這是一種奶酪的制作手法，把牛奶不停的篩過棉布篩，排掉大部分的乳清只留下凝乳，接下來吃的時候只需要加上糖就可以了，不過只能現做，而且費時費力，一大罐子牛奶只能做出一小碟，剩下來的都是廢料，是需要扔掉的。

　　這都是講究，是貴族的體面，如果不講究這些，那貴族就稱不上是貴族了。

　　這道菜在希德的嘴里慢慢化開，滋味更讓人頭暈目眩。

　　但她的表情看起來卻不怎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