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走進校長辦公室,哈利內心無比復雜。
如果是以前,他會非常興奮,因為在所有辦公室中,鄧布利多的房間最有趣。
各種稀奇古怪的魔法物品;還有會自燃的鳳凰福克斯;噴出煙霧的銀器…
但此刻的哈利,對這些都不感興趣,只有無盡的疲憊。
辦公室還是辦公室,現在卻是如此陌生。
他走進來以后,站在屋子中央,輕輕環顧一圈。
哈利很快找到自己想找的東西,那個奇怪的破帽子,就放在擱板上。
他無視墻上男女老校長們好奇的眼神,徑直走向分院帽。
哈利把帽子扣在頭上,一個小聲音在他耳邊說:
“有事情想不明白,哈利·波特?”
“哦,是的。”哈利含糊不清地小聲說,“對不起,打擾你了…我想問一下…”
“當年分院時,為什么我會想把你放在斯萊特林?”帽子已經看到哈利在想什么,它輕輕道:
“是的…你的位置特別不容易放準,不過我還是堅持我這個選擇…”
“因為我額頭有著伏地魔的靈魂嗎?”哈利直接了當地問道。
分院帽不說話了,墻壁上的肖像們,都互相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討論什么。
“謝謝你,給了我一個確切的答案。”哈利將分院帽放了回去。
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鄧布利多走了進來,神情凝重。
“威廉與赫敏已經離開了嗎,教授?”哈利問道。
“是的,他們倆還有很多事,要去處理。”鄧布利多在椅子上坐下,有些疲憊道:
“哈利,你剛剛在和分院帽聊什么?”
“聊一聊…”哈利停頓一下,維持著一個勉強的笑容:“它有沒有給學生分錯過學院。”
“那它一定會告訴你,從來沒有。”鄧布利多望著哈利,他魔杖揮了揮,桌子上出現兩個杯子。
“你覺得呢?”
哈利端起杯子,握在手心。
聞著那獨特的香味,他辨認出,是三把掃帚的斯默塔夫人,用櫟木催熟的蜂蜜酒。
哈利以前嘗過一次,非常喜歡喝。
但他卻沒有喝,只是嗅了嗅味道。
“也許,分院帽將蟲尾巴給分錯了學院?”
鄧布利多修長的手指抬起,指尖碰在一起,凝視著他:
“其實,分院帽是想將彼得,分入斯萊特林。
但彼得拒絕了,當年分院的時候,他和你一樣,有著自己的想法。
你知道的,分院帽有時候會充分考慮學生的意見。”
哈利感覺很不舒服。
尤其是得知蟲尾巴曾經和他一樣,差點進入斯萊特林,又拒絕了分院帽,而來到格蘭芬多。
“為什么?他為什么想去格蘭芬多?”哈利好奇地問。
“彼得很羨慕像詹姆·波特和小天狼星·布萊克這樣的強者和勇者。”鄧布利多解釋道:
“而他們倆,恰恰都去了格蘭芬多。”
“那您覺得分院帽有過錯誤嗎?”
“我覺得…”鄧布利多輕輕嘆了口氣:“它在西弗勒斯身上,有些過于草率。”
“斯內普教授?”聽到這個名字,哈利愕然不已。
“西弗勒斯比我接觸過的任何人,都要勇敢。”鄧布利多緩緩地說:
“你應該已經知道,他一直都是我的間諜,忠誠于我。
他在伏地魔那兒,冒著生命危險,為我們打探消息。”
哈利眼神閃爍,認可了鄧布利多的話。
他每次見到伏地魔,都會很難受,而斯內普卻能一直在那人身邊做間諜。
這根本不是普通巫師能忍受的。
“哈利,我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鄧布利多望向這個孩子,柔聲道:
“分院帽會將學生,分到不同學院。
但并不代表,他就不符合其它學院的標準。
不要武斷將學生與所在學院,直接劃等號,從而制造一種對立。”
鄧布利多靠在椅背上,仰起頭,溫和地說:
“就好像即便分院帽認為你該去斯萊特林,但你也完全符合格蘭芬多。”
“教授…”哈利有些困惑地問:“什么是格蘭芬多?”
鄧布利多兩只修長的手指尖碰在一起,他的下巴就放在指尖上面,藍色的瞳孔透過半月形的鏡片,望著哈利。
“絕不殘忍,
絕不懦弱;
永不放棄,
永不屈服。”
哈利反復重復著這幾句話,最后眼神堅定,再也沒有一絲迷茫。
他平靜地說:
“那么,說說我吧,教授。我是伏地魔的魂器嗎?”
鄧布利多點點頭,沒有絲毫隱瞞:
“伏地魔試圖殺死你的那天夜里,莉莉用生命的代價,給你施展了一個‘愛’的魔法。
那個殺戮咒,反彈到伏地魔身上,他靈魂的一個碎片被炸飛,附著在你的身上。
四年前,湯姆無意毀掉那片靈魂,但他再次對你使用殺戮咒,又制作了一個魂器。”
“所以,你有了與蛇對話的能力,并可以連接伏地魔的思想。
想要徹底殺死伏地魔,那片靈魂就必須毀掉。”
在被湯姆抓去冥界的時候,哈利就已經有所覺悟。
此時真相大白,他反而十分坦然。
仿佛,即將死去的不是他。
“謝謝您的坦誠,讓我終于知道了真相,而不是欺騙我。”哈利舉起杯子,解脫地笑道:
“我已經準備好了,教授,準備好去赴死了。”
鄧布利多也舉起杯子,朝著哈利敬了一杯。
“我還有多長時間?”哈利慢慢站起身。
“這個夏天。”
“夠了,足夠我和大家體面的告別。”哈利朝著門走去,最后轉過身道:
“再見,鄧布利多教授。感謝您這些年對我的照顧。”
鄧布利多喝完酒后,已是淚流滿面。
櫟木門被猛地推開。
一個頭發油膩的中年男人,無禮地闖入了進來。
屋子內有一股濃重的酒味。
鄧布利多正在獨自一個人飲酒,桌子上放著很多空酒瓶。
他沒有在意斯內普闖進來,而是抬起頭,醉醺醺道:
“西弗勒斯,威廉已經告訴你計劃了吧?”
“他讓我殺了那頭蛇…”斯內普盯著鄧布利多:
“屎大顆還告訴我,蛇是魂器,哈利也是魂器?!”
“是的。”鄧布利多仰頭又喝了一杯酒。
斯內普難以置信道:
“那么那男孩…那男孩…他必須去死?”
“哈利將是誘餌,整個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他會將伏地魔引入陷阱之中。”鄧布利多說。
“在哈利額頭的靈魂被摧毀后,我們就能徹底殺死伏地魔。”
長時間的沉默,確認校長沒有開玩笑,斯內普整個人都仿佛垮了下來。
“我還以為…這么多年來…我還以為我們是在保護他,為了她,為了莉莉…”
“我為你做密探,為你編造謊言,為你冒著致命的危險。
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證莉莉·波特兒子的安全。
現在你卻又說,你養著他,就像養著一頭待殺的豬…”
“多么感人哪,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又喝了幾口酒,醉眼迷離道:
“難道你開始喜歡那個男孩了?”
“喜歡他?”斯內普叫了起來,“呼神護衛!”
他的杖尖蹦出了一頭銀色的牝鹿。
它落在地板上,輕輕一躍就到了辦公室那頭,從木門撞了出去。
鄧布利多注視著它遠去,注視著它的銀光消失,然后轉臉望著噙著淚水的斯內普。
“這么長時間了,還是這樣?”
“一直是這樣。”斯內普說,淚水從長長的鷹鉤鼻的鼻尖流淌下來。
“西弗勒斯,我也想哈利活下來,他不是必死的。”鄧布利多安慰道:
“只要伏地魔親自動手,他有就機會活下來。
這完全取決于哈利本人…當然,這是我的猜測…”
“猜測?”斯內普怒吼起來。“如果你猜錯了呢?!”
鄧布利多搖搖頭,只是這搖頭,是不知道,還是必死無疑…斯內普不清楚。
不過,結果都一樣。
斯內普無力地靠在墻角,雙手捂住胸口,發出沉痛的低吼。
他很討厭哈利波特,可是為什么這一刻,胸口這么得痛?
就像十六年前,聽到莉莉的死訊?
“鄧布利多,為什么愛…如此痛苦?”
“因為…”鄧布利多擦了擦淚水。“它是真實的。”
斯內普沖離開校長辦公室時,發現哈利還站在走廊,正透過窗戶,似乎在欣賞霍格沃茨。
斯內普腳步放緩,不知道該說什么,而哈利突然開口道:
“教授,剛剛那個守護神,很漂亮…銀色的牝鹿,和我媽媽的一模一樣。”
斯內普猛地停下腳步。
哈利轉過身,用綠色瞳孔,望著斯內普,說道:
“教授,我知道您不喜歡我,一項都是如此。
我留在這兒,還是為了和您道個別。”
斯內普怔怔地望著哈利,兩人竟然是第一次如此心平氣和的對視。
哈利走了過去,擁抱了這個可憐的中年男人一下。
斯內普意外地沒有躲閃。
這是除了莉莉外,第一次有人擁抱他。
他雖然感到身體在僵硬,卻也很溫暖…起碼沒有想象中的排斥。
“對大家態度好些,注意個人衛生,照顧好自己…”哈利哽咽道:
“我想媽媽如果還活著,也希望您如此吧。”
哈利松開懷抱。
斯內普的心,在瘋狂跳動,他突然將手臂放在哈利肩膀上,輕聲道:
“看著我…”
哈利揚起頭,綠眼眸盯著黑眼眸。
“哈利,你的眼睛很像…你媽媽。”
斯內普的嗓音很凄涼,就像…就像一頭受傷的牝鹿,發現保護的幼鹿即將死去,只能一邊舔著傷口,一邊哞哞呼喚。
哈利抱緊了斯內普,他突然很可憐這個中年男人。
十六年前的那個夜晚,他們倆人,都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十六年后的今天,斯內普將再次失去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