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諜
座上。
菜味已過三巡。
蘇渭默不作聲地看著手機，現在餐桌上的氣氛很奇怪。
且不提這個房間里安靜得詭異，坐在上位的那個人在他看來就疑點重重。
他相貌平凡，屬于那種丟進人群中就找不回來的大眾臉，整個人近乎透明。
光是這樣也并沒有什么不妥，畢竟也有不少聰明人習慣性地把自己藏起來。
但是能三兩句話把原本的和諧氣氛全部打散，然后進入這種冰點氣氛，噎得在場每一個人說得出話來，那楚天一死命圓場都園不回來，這如果不是刻意的那確實有些厲害。
但是，就蘇渭觀察到現在來說，那人好像還真不是故意的。
違和感就在這里，他太不像個領袖了，甚至不如楚天一那么有領袖氣范，那么為什么他會是隊長呢？
團寵？吉祥物？
而桌上的其他人也都很奇怪，具體的蘇渭也說不明白，只覺得他們在刻意隱瞞著什么。
是什么呢？
“那個，張云隊長，所以剛剛我說的事考慮得怎么樣了？”蘇渭開口試探著。
“結盟嗎？”張云愣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叮——
一聲短信鈴響打斷了他的話，他悄悄地拿起來，看了幾秒手機又抬頭看著蘇渭，“我覺得這不適合你們，比起隊友的力量，我們更需要信息。”
“間諜，我們需要間諜。”
“嗯？”蘇渭的眼里放出精光，他姑且收回先前對張云的惡意揣測，這家伙竟然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
“至少，你們很有經驗。”張云說著，“這場比賽，信息才是核心，只要總能形成以強凌弱的局面，就可以反轉獵人獵物的身份，而這離不開信息。位置信息。”
“所以？”蘇渭感覺他像是變了一個人，從剛剛看了眼手機開始。
“我們需要你們。”張云說道，臉上適時從木訥變為合作的希冀。
“可以。”蘇渭點點頭，“不過收益…”
“每次任務成功后你們可以拿走三分之一。”張云快速接話。
嗯，這分成的比例和自己想的也差不多。
“所以，你的意見呢？”蘇渭轉頭看向林雪卿。
“我沒什么意見，但是，我們要有決定進攻的權力。”林雪卿說道。
“可以。”張云毫不猶豫地答應。
“那就這樣吧。”林雪卿一錘定音。
一旁的蘇渭還在糾結著張云這個人的問題，倒是沒在意其他事。
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事情似乎都已經妥了，于是他敲敲桌子，再加幾個條件，“等等，還要加一些條件。”
“第一，我們要換一個城區。第二，你們要配合我們演一出戲。最后，”蘇渭的視線掃過去，“我需要你們的位置信息。”
“這樣我就可以幫助你們規避一些追捕。”
還可以防止你們來陰的。
“啊？”蘇渭的話似乎有些出張云的意料，他眨了眨眼，愣了一下，然后依舊很痛快地答應下來。
蘇渭看看其他人，都在自顧自看著手機，似乎沒人在意這邊。
而張云也是很快把所有人的位置信息共享給了蘇渭，只要他們沒斷絕，蘇渭就可以一直知道他們的位置。
其實就算他們不愿繼續共享位置信息，蘇渭還是可以知道他們在哪。
因為就在剛剛，蘇渭發現他的賬號和古力他們幾人依舊是盟友關系，結合之前古力的話不難猜出，古力他們這些被結盟者沒有解除盟約的權力，一旦和自己結盟，除非自己主動解約，否則他一直可以獲得盟友的位置信息。
BUG般的能力，這也是蘇渭一看到這個能力就有所預料的事情，要不怎么能是“窺伺者”呢？
單純僅僅是盟友方可控的位置共享，那種事的話是個通訊軟件都能做到吧？
不過問題也就來了，又是怎樣的特權會讓那個完成隱藏考核的第一人放棄“窺伺者”？
追逐著，霓虹燈的光芒下，追逐的人們分成一大團和一小團在城市里橫沖直撞著。
怎么，還沒有人來？
蘇渭在心底咒罵著那幫不靠譜的老生，一邊繼續奮力奔跑著。胸口的沉悶感，側腰部傳來的錘痛感，腿部的沉重感，腳底的刺痛感，無一不在勸著蘇渭停下緩一口氣。
但是蘇渭很清楚，只要停下一秒，無邊的勞累感就會瞬間把他吞噬，作為一個死宅，他有很深的體悟。
所以，你們倒是慢點追啊？這幫蠢貨，看不出來我是真的跑不動了么？
他開始在心底咒罵身后那些追得很緊的新生們，咬咬牙，又開始調動最后的體力加速。
咻咻的破風聲中，一片密集的羽刃橫亙在蘇渭與追兵之間。
青色的羽刃閃爍著救贖的光輝，蘇渭趕緊跑到不遠處拐角的人群里。
呼——得救了。
調整著紊亂的氣息，蘇渭很想就地坐下，但是實在不是時候。
老生來了四個人，是兩械刃一羽刃一尾刃的標準配置。
于是雙方對峙起來，局勢一時間緊張起來。
但是很快，新生六人就開始慢慢后退，然后快速消失在黑色的巷道里。
“你們是怎么招惹上這六人隊的？”為首使用羽刃的人轉頭看向帶著新口罩的林雪卿問道。
“有誘餌，兩人隊作為誘餌，四人隊伏擊。”蘇渭快速接話，而后向林雪卿拋過去一個哀怨的小眼神——
你都不知道等等我…回頭甩點羽刃攔著點也好啊…
林雪卿眼神飄了飄，然后向上看——
我哪知道你是真這么虛，還以為你是在加戲呢。
“這樣么？”為首者皺起眉頭，才第四天就已經變得這么棘手了么？這樣的話考核要涼啊，“那你們需要加入我們么？”
現在需要招攬一些人手，不然的話過段時間新生抱團會越來越嚴重，真是的，青丘那邊也不管管。
“可以，你們是哪個幫的？”蘇渭問道。
“不是三大幫的，散人而已，你們？”為首者說道。
“也是散人，那看起來散人還挺多的哈。”蘇渭打著哈哈。
“嗯，三大幫和散人的人數大概四方均分吧，具體人數我也不清楚。”為首者點點頭，“我叫方冉，這是…”
方冉依次介紹了身邊的人。
“我是蘇卿，她叫蘇雪。”蘇渭快速接話，與方冉的聲音幾乎連接在一起。
“嗯？兄妹么？”方冉看看林雪卿，大口罩，大衛衣帽，看起來很神秘的樣子。
“對啊，”蘇渭點頭應是，然后寵溺地看著林雪卿，“我妹妹她還沒從中二病畢業，給自己構建了一個冷漠的暗黑什么使的人設，你們最好離她遠一點，她真的會對你們‘正義執行’的。”
聞此言，四人恍然，頓時微微退開一步，有哥哥的中二病啊，惹不起惹不起。
我有哥哥你沒有，這，就是任性的理由——
而林雪卿看著蘇渭的眼神就很微妙了，大概意思就是：剛剛是誰說為了防止因性別引起麻煩而不讓我說話的？
你死定了。
“所以說我們兩個沒什么人認識，也不認識什么人。”蘇渭忽視掉林雪卿，然后繼續說道，“你們認識其他的散人么？我覺得我們需要組織起來了，你看抓個新生現在都這么吃力了。”
“這事情么？”方冉微低頭沉思著，“這事情我也有考慮過，那我晚上進群問一下。”
“也對，也挺晚了，找地方過夜吧。”蘇渭點點頭，結束掉這個話題，這事情不急，也急不得。
月色彌漫。
兩道身影飛快掠過月光，投下一條狹長的陰影。
恐懼混合著忐忑涌進心臟，催動著身體前進。
跑，只要跑進市區就不會死！
遠遠吊在后面的人不緊不慢地跟著，他拋著手中的短刀，身上白色鑲著金邊的長袍隨風輕輕飄揚。
翼刃已經在之前的打斗中被折斷，短時間內已經沒有血氣來召喚。臟兮兮的白袍烈烈作響，蓬成一團的頭發也變了形狀，現在的兩人已經是是真正的山窮水盡。
不過，已經可以看見了，小巷的盡頭，就是一片繁華之處。
身后男子翼刃破體，一對雪白的短翅籠住肩頭，微微向后翻折。男子停下行走的腳步，提氣，短翅微微震動起來，微小的氣流出現在短翅周圍，然后男子的身影瞬間消失。
在近地的空中劃出一道低平的長弧，落點是目標之一的叛逃者。
已經，到了。身邊的那個叛逃者已經沖出了陰影，回過頭對著他露出了驚喜的笑。
下一秒，驚喜的笑突然轉變，過于短暫的時間里無法轉變成驚恐，于是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種扭曲。
沒有邁不出下一步，男子的背上赫然出現那道身影，極動到極靜的瞬間轉換使這道身影有些模糊。
追殺者半跪在他的背上，右手伸出，短刀反握，筆直捅入他的太陽穴，鮮血滲出沾染在刀身上。冰冷的劇痛侵襲而來，將腦海中的一切攪成黑暗，然后是，回蕩在耳邊的——
“Amen——”
白袍男子跳下背，目標的身體倒地，激蕩起的塵埃揚起，浮于陰影之外。
目視著另一個目標沖進人群，激起陣陣驚呼，他的臉上浮現出笑容。
還有最后一個了，短暫的外出休假就要結束了。
取出一小瓶毒藥，他扒開塞子，倒在尸體頭部，很快頭部腐蝕成空洞，地上也出現一個坑。
蹲下來，他將短刀這一面在尸體胸前抹了一下，換一面，再抹一下，橫一下豎一下，血跡形成一個標準的倒十字架。
隨手丟開短刀，他逐漸沒入黑暗之中。
提醒：現在是七月六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