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完野餐后,來自晚風的消息打破寂靜。這孩子同時表達了謝意和歉意,解釋說自己和室友們探索校園去了,以至于回宿舍的時間比較晚,這才看到導師送來的驚喜。
秦絕輕輕頷首,回道:有探索精神是好事。
她想了想,先把自己基本不在學校的事情與晚風講了,然后讓她自行選題,思考自己目前想做的是什么。
晚風那端斟酌片刻道:老師,我想做戲劇的幕后設計。秦科在《frozen》里參與制作的特效非常精彩,我也想和劇組主創們一起合力打造這么神奇的舞臺。
很積極的小姑娘啊。
秦絕微微挑眉,她還以為晚風要思考幾天才會回復。不過又一想,如果是她得知自己的導師經常不在學校,也會感受到一些聯絡危機,倒不如趁著人在的時候能多交流就多交流。
提到《frozen》,秦絕對此相當有發言權,干脆給晚風發了個語音通話邀請。
“喂?”她切換成女聲。
“嘶,老師好!”晚風聲音發緊。
“《frozen》的項目我了解一些。”秦絕放緩語速,“它的舞臺效果由全息投影、聲光特效與舞臺本身的結構相結合而成,涉及到的理論知識與實踐操作都很多,我建議你從理論開始學起。”
“嗯嗯,好的。”語音那端的晚風正襟危坐,手上已經抄起一根觸屏筆唰唰記錄。
秦絕劃動著面前的光屏,先是報了幾個大的學科分類,然后對照著學科分支,給晚風提供具體選課的建議。
說到選課,秦一科技大學內課程占比最多的其實是網課,正是森染從記憶資源里整理出的、來自平行世界地球的知識資源。
這些資源不含任何個人隱私,只有純粹的理論知識和實踐經歷。程錚在取得秦絕同意后,就和森染一起結合藍星的實際情況,將眾多資源重新整合制作成嶄新的網課視頻,填上了以理工科為主的秦科大在人文、社會等學科上的師資缺口。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秦絕爆殺垃圾系統、榮譽歸來后為現世做出的另一份重大貢獻。
“…嗯,建筑學方面的知識也需要掌握一些。”秦絕繼續道。
晚風的聲音已經有點虛弱:“好、好的。”
“以上這些課程有輕有重,最緊要的還是秦科永恒的話題,算法。”
秦絕沒想一下子給學生太多負擔,“《frozen》的全息投影來自無人機群。一個不恰當的舉例,每一架無人機的鏡頭都是一個像素點,這些像素點不斷移動、拼合,組成了實時的3d影像。操縱無人機群完成這整個過程的,就是算法。”
“嗯!”晚風用力點頭。
秦絕給她畫了幾個重點學科,又道:“等你學得差不多了,可以找自己的人工智能助手幫忙聯系秦科丘壑。他是《frozen》特效項目的主要負責人。”
“好的好的。”
“不過,以《frozen》為目標還是有點太大了。”真要細究,晚風還得多學一門材料學,把喬遠蘇他們眼里的“魔法隱形材料”了解透徹才行,“況且龍國當前的戲劇表演特效依舊以聲光特效為主,全息投影技術雖強,但成本也高,短期內很難投入到具體應用中。”
“啊…是哦。”晚風慢慢應道,漸漸回過味來。
確實,那么厲害的特效,有沒有錢請得起還是問題,秦老師他們還是借了《娛樂實習生》節目組的光才與秦一科技達成合作的。
“我建議你把目光縮小。”秦絕聲線冷淡,語氣卻很溫和,“比如,從一首歌做起。”
“!”晚風眼睛一亮,第一反應就是《let
秦絕隨機選了首藍星經典曲目,給晚風從詞曲編唱和mv元素等角度簡略分析了一遍(這確實是她的老本行沒錯),末了道:“你可以用一首歌做素材,思考如果是在演唱現場,該怎么在不破壞歌曲表演的情況下運用特效為它的呈現效果、與觀眾互動等方面增色。”
“哦哦哦!”晚風頻繁點頭。
“嗯,目標不宜過多,一步步來。”秦絕囑咐道。
她提出以歌曲作為起始點原因有二:一是相對戲劇而言確實簡單,無論是劇情還是時長都沒那么磨人,方便上手;二是劇院不一定請得起這么貴的特效,但歌手、偶像背后的娛樂公司想必會很樂意出錢為演出添彩。
作為導師,秦絕考慮得很實際,她首先想保證的是晚風畢業后能找到專業對口的工作。
又聊了幾句,師徒倆掛斷電話。晚風帶著痛并快樂著的負擔開始忙選課的事,秦絕這邊則安靜下來。
她感受到近處程錚的氣息變得沉重,目光移去,發現他面前的光屏上顯示著一個女孩的基本資料。
是那位高位截癱的公主。
這姑娘,秦絕認識。不如說今天坐在大禮堂內的一千兩百名新生里,她熟悉的臉至少有二十分之一。
程錚將詳細頁面退出,頓時光屏被排列整齊的縮略圖填滿,上面的每一個學生他們倆不說了解有多深,但都眼熟。
秦絕靜靜看著,程錚也知道她在看。
資料一份份劃過去,有些年輕人健康完好,有些落下小病小災,也有些像公主那樣,被上天永遠地奪走了某些寶貴的東西。
秦絕嘆道:“人各有命。”
救人是永遠救不過來的,只能盡力而為。
這是早在末世他們就深深刻進骨血的道理。
與其說是道理,不如說是給自己的告誡。人要適當地放過自己,才能不被愧疚感和戰場綜合征淹沒。
程錚重生而歸,且歸來得比秦絕更早,不代表他就一定有責任和義務去關照所有昔日戰友。
但饒是如此,在看見熟識的面孔又得知了他或她的現狀后,還是會忍不住感到一陣悲涼。
程錚慢慢地眨了眨眼,突然道:“有的人,活著回來,又死了。”
秦絕沉默。
在程錚說這句話之前,今天見了面的他們倆始終默契地回避著這些有關于末世和重歸的問題。
“想開點。”秦絕說,“性子不要這么軟。”
人真的是很脆弱的生物,或許這個月避開了車禍,下個月又遇上新的災難。
秦絕回歸,帶給大家的“復活”機會也僅有一次。
就像在《囚籠》里飾演成年赤那的齊清遠,假若他從火場重生后再次突遭橫禍并因此身亡,秦絕得知這個消息也僅能嘆息一聲,為他哀悼。
她和程錚誰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不可能為誰的一生保駕護航。
從森染建立的性格模型來看,相信現在就算是詢問公主本人,這孩子也會回答能從重大事故中活下來已經很好,即便身有殘疾,她依然如愿成了秦科大的學生,做著自己想做的事,心愿已了,并不奢求更多。
程錚收起光屏,在夜風里轉過頭來。
他與秦絕四目相對。
“躺下。”秦絕把自己的校服長袍扔給他,“我守前半夜。”
程錚聽話地點了點頭,和衣躺倒。
夜色已深,薄云遮住半邊月亮,秦絕支起一條腿坐在草地上,后背對著程錚。
“睡吧。”那個背影說。
話音未落,程錚已然閉上了眼睛,呼吸均勻,進入沉眠。
秦絕靜靜地望向遠處,時而眼神向左右移動,周身氣場自然平和,仔細一看卻沒有半點破綻,隨時都能暴起抵擋襲擊。
時間悄然流逝,過了半小時,她微一偏頭,看見程錚總在微蹙的眉頭已經舒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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