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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文學歡迎您 商成沒直接進入正題,而是先請兵部燕渤司的人拿來了燕山衛地理輿圖還有相關的軍事資料,又請兩位兵部要員屏退左右并布置關防,直到一切布置妥當,他抱歉地說:“不是我太謹慎,是事茲體大,不能不小心了再小心。[]”他從懷兜里掏出一份不厚的卷宗,遞給兵部尚書。“這是我們的新想法,請兩位大人先替我們審度斟酌一番;也要麻煩尚書大人一下,轉遞到宰相公廨。”
直到這時,兵部尚書才明白商成進京的目的和他們的揣測完全不同。他又是尷尬又是迷惑,訥訥地說道:“你看,你看我們,我們…呵,呵呵…”嘴上不知所云,手已經接過卷宗,目光掠過卷宗封皮上的題目,登時驚得渾身一個激靈一一他手上拿的居然是《燕山衛秋季草原作戰方略(草稿)》?!
徐侍郎也走了過來,瞥見卷宗題目也是不禁低噫一聲。他也不拖椅凳,就俯在尚書身邊,與尚書一同仔細審讀《方略》。
《方略》的內容不多,只是大約記敘了燕山衛的秋季戰役構想,并不詳盡;對端燕枋三軍各部的駐換防、移動、補給、目標以及進退路線也只是概略描述;燕中燕東的出兵日期也不確定,一切都要根據準備階段的進展以及戰事發起之后的形勢臨時作判斷。《方略》唯一能夠確定的內容,就是請求兵部居中協調渤海燕山定晉三衛的關系,讓渤海衛和定晉衛在戰前準備期和戰事發展過程中進行戰略佯動,以分散突竭茨的注意力;同時,燕山衛也希望并懇請這兩個衛鎮能在渤海西部與定晉東部保持部分機動兵力,以便在戰事有可能發生關鍵性變化的時候,能及時介入戰場,擴大戰果或者掩護燕山衛軍…
雖然《方略》只是份草稿,但是該交代的地方都交代得很清楚,戰略意圖和戰術要求也很清晰,兩位大人字斟句酌地仔細看完,自然也就全然明了貫通。
尚書大人再把《方略》從頭到尾細讀一遍,攥緊了手里的幾頁紙,首先問商成:“你們燕山衛,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拿出這樣的一個方略?”他是進士出身,雖然也掌過軍帶過兵,但絕不能算是純粹的軍人,所以對一項軍事行動的判斷標準并不是簡單的“勝”或者“負”,而是資深文職官員看問題的習慣性角度一一立場。他不能不思考一個問題:在朝廷剛剛決策南征之際,燕山衛突然拋出這樣一個軍事計劃,是不是朝堂上南北之爭的延伸與激化?
商成把手一攤,說:“不是我們要在這個時候拿出這樣一份方略,而是我們的處境決定了我們的行動。”他不是不知道,chūn季戰役剛剛過去,各部都需要調整補充,將士們也需要休整,軍械后勤上也需要進行充實和完備;但這些都需要時間。可是突竭茨人不給燕山時間。燕山衛府判斷,突竭茨人即將對燕山進行報復,戰事發動的時間最遲不會超過九月上旬;而且這次入侵的規模很可能超過過去幾年的任何一次。他焦慮又憂愁地說:“…其實我們也很清楚,現在的燕山衛,內部需要時間進行修養,外部的敵人卻在摩拳擦掌虎視眈眈,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力做好防御。可是全面防御兵力捉襟見肘,重點防御又缺乏可靠的敵情動向,無法做到萬無一失。這種情況下,我們只能選擇進攻。”至于這次作戰的戰術目標是爭取破壞或者粉碎突竭茨人的報復行動,戰略目標是黑水城與東廬谷王,因為在《方略》里已經有很清楚的描述,所以商成就沒有再進行贅述。而且,因為戰略意圖的順利達成需要的先決條件異常繁多又錯綜復雜,很難在一份簡短的草稿中進行詳盡剖析,所以商成就把是否執行戰略意圖的決定權交給在前線指揮作戰的人,在《方略》中,就用“一切以臨戰指揮將領的個人判斷為準”來一言概括。()
徐侍郎微微頷首。商成說的不錯,現在不是燕山衛想不想主動出兵,而是形勢逼迫勢非得已。眼下燕山外有強敵內無援軍,無論全面防御還是重點防御都不能確保三州萬全,如此艱難局面,不主動出擊的話,損失很可能還會更大。
但他同樣是進士出身,能理解商成他們的用心和苦心是一回事,數十年的風霜經歷和仕途磨礪,使他在思慮難題卻難免有些患得患失,忍不住就問道:“燕督,你們這樣做是不是太冒險了?我看這個方略的各項舉措,牽扯到燕山渤海定晉三衛,算上可能參戰的渤晉兩衛,需要幾近十萬人參與,如此大的規模,如此繁多的事務要協調,還要保證各部守默契步調一致,才能保證方略順利執行一一實話說,這很難。”他走到輿圖前,指著燕東端州再進草原到白瀾河谷一線。“特別是這一路兵變數最大。力量遠遜對手不題,僅僅是個打輕打重的事,就很要花費一番心血。打狠了難免會撤退不及自身陷入被動,打輕了又不能yòu使東廬谷王上當,撤退過快要引起敵人警覺,撤退過慢又可能被強敵糾纏環繞一口吞下一一”他在輿圖前來回踱了幾圈,思忖了再思忖,終究還是束手無策,長噓一口氣喟嘆道:“難啊,太難了!”
兵部尚書緩緩點頭。細看《方略》,在燕東作戰的雖然是偏師,可卻是整個戰事中畫龍點睛之關鍵,偏偏又是這里的彼此力量最為懸殊,戰事發展也最難預測,稍有不慎就是滿盤負盡。到時不僅偏師不能保,敵人挾勝尾隨入燕的話,燕東也是危在旦夕;若是再被東廬谷王借故唐驛道繞襲留鎮,燕中出留鎮大軍就是個全軍覆沒的下場。真有那一天的話,燕山的局面必然糜爛不可收拾,連中原和上京也會震蕩…
他思慮太深,忍不住就喃喃自語道:“本朝上將之中,能打此戰者寥寥,除非…”
“除非是老楊度!”徐侍郎接過他的話說。
兵部尚書點了點頭。能打這一仗的,也只能是老揚度了;其余將領都難堪此任。蕭堅用兵穩妥謹慎,擅長以勢壓人,而同為上柱國封爵開國公的楊度卻不同,這人敢力戰能周旋,戰前能料敵籌謀,逢變能臨機果斷,最擅長的就是打白瀾河谷這種巧戰,讓他去燕東是最最恰當不過。可是老楊度在前年北征中,為了軍事上的安排與蕭堅幾番口角爭執,最后還為莫干大敗背了些冤枉過錯,一怒之下就稱病回家,再不過問軍中的大事小情。這個人連南征主帥的位置都不理會,怎么可能去燕東?再說,一個上柱國去了燕山,商成怎么辦?要知道,就在三個月之前,商成離國公的封爵也就是咫尺之遙,倘若不是李慎被鬼迷了心竅在燕東倒行逆施,單憑了白狼山的戰果,商燕山晉上柱國封國公,那是絕無爭議的事情…
商成說:“燕東白瀾河谷一戰,我去打。”
兵部尚書和徐侍郎的眼前同時一亮。商成親自領軍去打白瀾河谷引突竭茨人入彀,那還需要擔心什么?至壞也不會傷動燕山筋骨。不過,他們還是有點驚疑。商成怎么會放著打下黑水城名標青史的機會不要,非要去帶領一支偏師?燕東之戰打壞了要扛一身的責任,打好了功勞最大的還是出留鎮的大軍,這事既吃力又不討好,他不可能不知道吧?
商成無所謂地笑笑,說:“就是因為燕東不好打,我才只有自己去。[]那里也非我去不可。只有我對東廬谷王了解最深,熟悉這個人的用兵習慣;別的人誰去我都不放心。只要燕東打好了,后面戰事就很輕松,誰去打都一樣。”
兵部尚書聽出了商成的話里隱隱有的含義一一商成連老楊度都不放心。但他能理解商成的心情和想法。大將,自然有大將的脾氣秉性,在情面上雖然彼此敷衍,但私下里你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你的事,再尋常不過。至于最末一句“誰打黑水城都一樣”,雖然有玩笑的意味,但大將名將的傲氣依舊顯露無疑一一他還瞧不上黑水城里的突竭茨人!
有商成親自出馬,《方略》中最為艱難莫測的方向得到解決,其他的細節便都不足道。兵部尚書不再遲疑,馬上喚人預備馬車,自己要即刻趕去宰相公廨共商此事。臨走前,他對商成說:“委屈燕督一下,在這里稍坐暫等。”又對徐侍郎說:“你這就派人知會蕭堅和幾位在京的柱國上柱國,讓他們預備著。不要和他們說是什么事,只說宰相公廨隨時可能有軍務要傳他們進去咨詢便可。”說完朝商成一拱手,執了《方略》沒身便出了屋。
徐侍郎立刻就叫人趕緊去通知幾位在京的大將,接著又撤減關防,再讓小灶房預備上好飯食,再吩咐下屬非緊要絕密軍情否則不得打攪自己…等把一切都交代完畢想想無甚疏漏,這才緩下心神想陪商成聊天說話,等候宰相公廨的招呼。
可真和商成隔案相坐,他又似乎尋不出什么話題來和這位青年將軍敘談。
商成崛起得實在是太快了,三年之間就差不多走完別人一輩子都未必能走完的路,從北疆偏僻小鎮上的一個默默無聞的攬工漢,一躍成為大趙屈指可數的大將。就是因為起來得太快,所以別人對他的過去以及性情癖好根本就不了解,寥寥的些許知聞都是來自他從軍時填寫的那份簡單得只有一頁紙的履歷。履歷上記載,此人祖籍渤海衛晉縣,少年隨叔輩去西南掙錢糊口時,在嘉州大佛寺被一高僧點化,從此入了佛門,后來又在上京甘露寺中掛單修行過數年;再以后,他耐不得青燈古卷的枯燥,又貪戀紅塵景色,便脫了衲衣再穿褐襖…問題就出在這里:這份履歷已經被宰相公廨證明全系偽造!嘉州大佛寺也好,上京甘露寺也罷,從來都沒有一個相貌似商成的和尚或沙彌;宰相公廨的人把兩地及相鄰地域所有寺院都掘地三尺,也沒找出這個人的絲毫蹤影;這人從來就沒出家做過和尚!就算他自稱的祖籍渤海晉縣縣城,也于東元十七年三月被寇邊的突竭茨人一把火燒成白地,居民多有流散,衙門中所有戶籍卷冊也盡付一炬。就因為這事,所以現在誰都不敢說四月間出現在幾百里外燕山屹縣的商成一定便是晉縣人…
身份可疑,沒有來歷,這是宰相公廨最后給商成下的一個斷語。但同時他們也給商成下了另外一個斷語:確是中原漢人無疑!
當然,也有人懷疑,商成會不會是別有用心之人,比如他是吐蕃南詔的暗探之類。
這話當場就被兩位宰相嗤之以鼻。右相張樸雖然與商成道不同,但在這種時候還是很替商成說話:燕山商子達,上馬能治軍下馬能治民,治軍敢以區區燕山一衛之力硬撼整個突竭茨右翼,治民能把一個地處邊陲的燕山三州打理得蒸蒸日上,遍觀天下,突竭茨吐蕃南詔乃至西域諸胡,誰有那么大的魄力,愿把如此人物遣派去做激鳴狗盜之事?哪怕就是大趙,人杰地靈英雄輩出,也斷斷不敢作出如此輕賤豪杰的事!
商成的能力,沒有人會去質疑。但商成沒有來歷,也是身處宰相公廨里諸公的一塊心病。這才有了chūn季戰役之后商成有功但不賞的事…
今年三月燕山衛進兵草原,一路都是捷報頻傳,不僅宰相公廨與兵部燈火通宵群情振奮,就是天子也是日夜不停地頻繁催問戰事進展。至四月下旬燕山衛府八百里萬萬急傳驛回轉抄的莫干前線最新戰報,商成已在白狼山口堵住東廬谷王和數千大帳兵,只待李慎大軍一到即可建不世功勛。整整三天四夜,幾位宰相副相全部守在公廨里等候進一步的消息。就是天子,也是數度親至公廨靜候佳音。那幾天里,他每天要在兵部和公廨來回奔走無數趟,親眼見過素來持重的老相湯行搶接軍報時宛如少年般的矯健身影,見過幾年前去職時灑脫微笑的張相背著手在庭院里不停地繞圈子嘆氣,見過幾位副相熬得兩眼通紅兀自為東廬谷王有沒有突圍的可能而爭論不休,也見過天子在公廨為各位相國賜字卻當場把筆伸進茶盞里…
所有人整整三天四夜的緊張與煎熬,盼來的卻不是千里紅旗報捷,而是李慎在端州握軍不進;不得已,商成親自斷后,大軍已安然撤回鹿河,正伺良機退回燕山。
噩耗傳來,天子怔忪半天折筆而去;其余眾人無不是喟然一聲長嘆。
但大家在惋惜之余,每個人的臉上也露出幾絲如釋重負的輕松神色。就是他自己的心中也覺得一絲輕松。真要讓燕山衛在白狼山口殲滅了東廬谷王所部,那依照商成的最初方略,緊接著就是擺出揮軍北進的架勢,逼迫突竭茨人在黑水城聚集采取守勢,然后乘隙西向,席卷阿勒古三部、大騰良部和完奴兒部;至此,整個突竭茨右翼從東向西的各大部族都被重創,如此形勢之下,突竭茨右翼只能暫停對大趙的主動襲擾,向北方大漠腹地全線收縮以求穩固,進而突竭茨左翼為了自身的側翼安全,也只能放棄現有活動區域向北撤退。如此一來,突竭茨左右翼全線動搖,各部族轉移遷徙之中必然破綻百出,正是大趙反擊之絕佳機會…這一仗要真讓商成打勝了,那會是什么樣的功勞?襲十世的開國公都不足以嘉其功,晉上柱國更是無可爭議!可商燕山卻是個沒有來歷的人,能封他國公嗎?敢晉他上柱國嗎?“飛鳥盡良弓藏”的事,大趙做不出來;有功而不賞的事,大趙同樣做不出來。唉,幸好最后還是功虧一簣,這也就免了大家的為難。
至于突竭茨人的威脅…嗨,怕個甚來?只要有商瞎子在,早早晚晚總能解決。
所以后來戰事結束,朝廷論功行賞,宰相公廨里形成默契,誰都沒提商成假職提督的時間似乎太長了點的事。假職提督也是提督,是不?再說商瞎子進京時,他自己也沒提他不想假職,平常公文往來中也沒說對現在的“假職”有什么不滿,大家又何必多事?
但這樣做了,大家也并非全無擔心。有過不罰不算什么,可有功不賞在軍中就是大忌,萬一商瞎子被朝廷繼續讓他“假職”的事情惹急了,恐怕到時會很難收場。這人看起來雖然象是知書達禮,但總是軍旅出身,火氣上來掀翻兵部再跑宰相公廨大吵大鬧,也不是不可能。更糟糕的是,這件事朝廷不占理,商瞎子真要鬧事,別人也只會指責朝廷不公。
想到這里,徐侍郎也是暗暗地擦了把冷汗。好在商成不是進京來鬧事的,不然的話,一個尚書副相和一個侍郎還真勸不住。關鍵是這人既年青,還特別能打,蕭堅楊度之后再朝下數,第一個似乎就該輪到他;這種鎮國利器,就算他鬧得再厲害,哪怕砸爛了兵部,只要不謀逆,朝廷就不能認真把他如何怎樣。什么商成沒有來歷身份可疑之類的話,坐屋子里說說可以,拿出去怕是誰都不能信,只能讓人笑掉大牙一一不想升別人的官就直說不想,何必拿這種鬼話糊弄?商成沒個身份就能假督燕山一兩年,朝廷之前都干什么去了?
不過,他還是很好奇,為什么朝廷沒給正職提督,商成居然不生氣。難道他的來歷真有問題?當然,后面一個問題他沒有問。問了也白問。商成肯定要當場翻臉: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的履歷是在兵部和吏部雙重備案,屢次升遷多次審查稽核,也沒聽說有什么問題。你這樣說,是信不過我,還是信不過朝廷與六部?
“我很生氣。”商成直言不諱地說。他真的是很生氣。他生氣的原因不是貪圖正職之后多的那點薪俸,也不是貪幕那點虛榮,而是覺得,他在燕山做了這么多事,總得有個承認吧?難不成是他做錯了,又或者他不該做那么多?他耷拉著眼眉,嘆著氣說道,“知道沒能晉升職務,我一晚上都沒睡好,躺在炕上翻來覆去地想,為什么別人都升了勛晉了職,就我只領了百把貫銅錢和幾匹破布。”他本來都把這事給忘到腦后了,可這時突然被人提起,心頭忍不住就涌起一股怨氣。他越說越氣,聲音也越來越高。“和你說實話吧老徐,那一晚上,我有幾次都想辭職不干了。我在燕山既當爹又當媽,和文官磨嘴皮,和武官扯渾經,每天光是和人扯皮都能累到舌頭打結,還要摻和一些亂七八糟的破事。…郭表那些混帳還怕我過得悠閑,沒事都給我找點事做!一頭累死氣死,一頭朝廷還不給我升個一職半勛一一把他娘的!就是喂條狗,主人也要時常丟塊骨頭吧?”
徐侍郎聽他說得既有趣又形象,禁不住笑了起來。他又不是不知道,商成在燕山文武官員中威望極高,誰敢惹他生氣?
商成搖搖頭:“那些傳言你別聽,信不得。我有屁的威望。我那里兩個軍司馬,孫奐和孫仲山,為了幾匹馬,就能當著我的面擺拳腳,喊都喊不住一一你說,這也叫威望?”
徐侍郎正愁找不到話題與商成說話磨時間,聽說這事,立刻順稈子爬:“有這事?你說說,我聽聽。”
“這不就是我想把左軍那幾個旅都搞成騎旅或者騎馬步兵嗎?前頭和你們兵部打過招呼,你們也是同意了,從河東馬場先劃了五千匹馬過來。第一批是三千匹,過枋州時西門勝覺得馬不錯,非說要征過路稅,按衛鎮鹽鐵過境的最高稅率逢十抽一,先扣了三百,然后孫奐那家伙不知道從哪里聽說消息,就來找我,說不能厚此薄彼。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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