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行第七章(11)屹縣商瞎子(中二)
第七章(11)屹縣商瞎子(中二)
打定主意,商成也就安下心來。Www.SamSBooK.Com純文字小說他一邊喝著茶水,一邊耐心腸等候著陛見,同時在心里默默地記憶著陛見時的禮制。
昨天晚上接到內廷的傳話之后,兩個禮部司曹馬上就在驛館里給他詳具體細地給他演說過一回。禮制很復雜,也很繁瑣,行走站立坐答,基礎上每一個動作都有非凡的規矩,就連皇帝派給他一杯茶水,也有一整套固定的答謝禮儀。他必須按照這些套路來,不能做錯一個動作,也不能說錯一句話,否則就是&qo;君前失表&rqo;的罪過。而且,不管他當時渴不渴,皇帝派給他的茶水都必須一口喝光,然后把碗盞交給送茶水過來的人,再對皇帝拱手長揖作一次答謝,等皇帝笑說&qo;燕督毋須如此多禮,且坐下敘談&rqo;,他能力收禮。坐也有定制,必須正座側身斜鑒恭對御座,上身微傾,不可垂,眼力不得直視圣君,須取御座左右撐扶之蟠龍為標;不能&qo;滑語輕浮&rqo;,不能&qo;茍顏諛笑&rqo;,只能&qo;莊容作答&rqo;;陳述事實稱&qo;奏&rqo;,提出自己的想法叫&qo;啟&rqo;,陳述自己的意見是&qo;稟&rqo;,反駁皇帝的見解時要說&qo;復&rqo;一一 &qo;復圣上,臣下稍疑&hip;&hip;&rqo;
這是最叫商成驚異的處所。他讀過那么多的書,看過那么多的電影戲劇,還是第一次聽說竟然有這樣的事情。指正皇帝的事情不希奇,希奇的是居然有專門用來批評皇帝的用辭。這實在是太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了!
不過,令他驚奇的就只有這么一件事,更多的東西還是在他能懂得和勉強可以吸收的領域之內。兩個禮部司曹足足花了半個時辰為給他介紹整套的陛見禮儀,都說得口干舌燥;他也聽得昏頭脹腦。要想馬上就把這么多的東西都完整懂得和牢記在心,是絕無可能的事情,他也只能靠著讀書時吸收填鴨式教導養成的好習慣逝世記硬背。好歹是記住了大部分。
現在,他一邊默想著見到東元帝時自己應有的舉止,一邊還在心里著感嘆一一這種禮儀實在是太呆板和太教條化了!
他這樣想,其實并不是反對這種制度。無規矩不成方圓,所以無論是什么事物,都必須有個制度來束縛著;這并不是壞事。可要是這種制度連最起碼的人際來往都要進行限制,那就確定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這處理天下機要的皇城里,人們不僅需要語言上的交換,還需要在思想上進行溝通,當意見不能統一的時候,確定還會有抵觸和爭執,這就更需要一個相對融洽生動的氣氛。可呆板又缺乏變通的&qo;禮制&rqo;會妨礙這種氣氛的產生。要是一個人在本該他表自己見解時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意見正不正確,而是先去衡量自己這樣說這樣做合不合禮制的話,說不定會耽誤很多大事&hip;&hip;
他忍不住想到一個有趣的問題:皇帝在接見大臣時的言談舉止,是不是也被限制在這些條條框框里呢?而在他退朝之后和自己的妻子兒女說話,是不是也要遵守這些制度呢?
他感到答案應當是確定的,皇帝也必須遵守這些制度。既然大臣都要因循禮制,那皇帝本人就更需要以身作則。
他咂了下嘴,不好對這些當皇帝的人的日常生活做什么評價。不過有一點是很明確的,一個天天都生活在&qo;套子&rqo;里的人,大概不會有什么值得說道的幸福和快活吧&hip;&hip;
他正在走神,忽然從外面傳來三記明確的云板敲打聲。隨著這三聲鈍響,一直充滿在外間大屋里的言談聲也驀地消散了。除了兩聲壓低嗓子的輕輕咳嗽,其余什么聲音都聽不見。
又過了一會,談話聲才再度響起來。但是這一回的聲氣明顯要比剛才小得多。商成料想,剛才的三記云板就代表著東元帝來了。想到東元帝很快就會接見自己,他忽然之間就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緊張感,同時還有點高興一一他馬上就要去見的人可不是電影電視劇里由演員扮演的皇帝,而是一位活生生的皇帝,是這個他至今還不知道來歷的大趙王朝的最高統治者,一位真正的大人物&hip;&hip;他因為這一點而變得局促起來,手腳好象都沒了擺布的處所。
他先正了正頭上的雙翅展腳幞頭,又站起來收拾了一下服飾,一連深呼了好幾口吻,這才讓緊張的情緒放松下來。
現在,他已經做好了去見一位皇帝的心理準備,穩坐在炕沿上,靜候著內侍的傳喚。
但是前頭把他領進皇城的那位十一公公,一直就沒有涌現。不僅十一公公沒有來,也沒有別的內侍過來傳話。
他只好枯坐著等候。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午時初刻。就在他因為長時間的等候而變得煩躁不安時,總算是把人給等來了。
可來人既不是十一公公,也不是其他的內侍,而是一位蓄著一副俏麗須髯的官員。至于為什么內廷傳喚不用內侍而派他,這位自稱是尚書省右詹事的七品文官也不太明確。
更令商成希奇的是,這位并沒有把他領進旁邊的偏殿,而是經對面廂房盡頭的一處角門穿過一條夾道,把他領到另外一個院落里。帶路的官員走到正當間一溜三間上房的臺階前停下腳步,對他說:&qo;燕督請。一一湯相和張相都在里面等您。&rqo;
商成更納悶了。不是說今天是皇帝詔見么?怎么眨眼之間就變成左相湯行和右相張樸都在等自己了?要是今天就述職,他可是什么材料卷宗都沒帶啊,難道就這樣空口白話地和兩位宰相匯報工作?燕山那么多的事情,軍事政務上那么多的頭緒,他一時間怎么可能譬說得明確明確?
這個時候上房里一前一后走出來兩個穿大紅官袍的一品官員,立在臺階上笑吟吟地望著商成。左邊的人拱手作迎,笑道:&qo;這位將軍可是商燕督?&rqo;商成一邊點頭還禮,一邊在心頭猜測著這人的身份。這人大約五十來歲,相貌清瘦,細眉長眼吊膽鼻,臉上總是帶著一種看破紅塵般與世無爭的澹然微笑。難道這就是陸寄的座師、左相湯行?他還認為旁邊那個一直在重視視察自己的老者才是湯行哩。
他吸了口吻正要說話問候,就聽那人又說:&qo;&hip;&hip;我和湯老相國可都是久仰將軍威名了。&rqo;
這不是湯老相國。這人是右相張樸!
好險,自己差點就鬧個大笑話!
商成雙腿一并,挺身就行了個軍禮,朗聲說:&qo;燕山假職提督商成,奉命進京述職。職下見過湯相!見過張相!&rqo;
湯行和張樸都被他這番舉動鬧地有點懵懂怔,一時都忘記該側身不受這個禮。四衛的提督進京述職,不論是談私事還是說公務,見到他們倆行的都是平禮,象這樣鄭重其事行軍禮的,商成還是第一個,急忙間都有點不適應。張樸反響快,馬上就意識到商成這樣做并非沒有理由:除了假職提督一職之外,朝廷并沒有再授商成以其他文職,所以他現在還是個將軍的身份,今天來皇城,穿戴也是將軍袍服,行軍禮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他再拱手還了個平禮,含笑迎下臺階說:&qo;子達將軍多禮了&hip;&hip;&rqo;
老湯行在階上把手一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笑說:&qo;將軍,請。&rq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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