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書頁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第20章 閑談

  臘月的天黑得早。

  黑馬和金毛看熱鬧一直看到天黑透,睿親王世子顧晞總算出來,接受了永平侯的歉意。

  兩個人到建樂城的頭一次下注,輸了個精光底兒掉。

  炒米胡同,李桑柔剛聽完黑馬和金毛一替一句的描述,院門外就傳來了門環拍打聲。

  黑馬一躍而起,去的飛快,回的飛快。

  “老大老大,是世子爺,說在外頭等你呢,是世子爺!”

  “嗯。”

  李桑柔站起來,進屋拿了件細布面灰鼠里披風,一邊往外走,一邊將披風披到身上。

  “老大…”

  黑馬老字喊出來了,大字卡在喉嚨里,卡出了一片幽幽怨怨,眼巴巴的看著李桑柔出了門。

  他也想去啊!

  十分的想去!

  可他不敢說。

  李桑柔出了胡同,跟著小廝轉了幾條胡同,進了上次的那間酒樓。

  整座酒樓,安靜的只有李桑柔自己的腳步聲。

  李桑柔跟著小廝,進了后院湖邊的暖閣。

  暖閣四面的窗戶全部敞開,暖閣里卻沒什么寒意。

  顧晞面向湖面,坐在張舒適搖椅上,聽到動靜,擰身回頭示意李桑柔,“坐。”

  李桑柔坐到顧晞旁邊的搖椅上,晃了晃,搖椅很舒適。

  “想喝什么酒?”顧晞舉著杯子問李桑柔。

  “建樂城什么酒最好?”

  李桑柔反問了句。

  顧晞笑起來。

  “給李姑娘拿一壺玉魄。”吩咐完小廝,顧晞轉向李桑柔笑道:“李姑娘到建樂城這幾個月,難道從沒喝過酒?”

  “嗯,沒敢喝過。”李桑柔搖晃著搖椅,人隨意,話也隨意。

  “沒敢?”顧晞眉梢揚起,“姑娘就這么信不過我?姑娘難道沒打聽過我?”

  “到哪兒打聽?怎么打聽?打聽什么?你差點被人殺死,這真相,該到哪兒打聽?”

  李桑柔斜瞥了眼顧晞,極不客氣道。

  顧晞被李桑柔一串兒問話噎的咽了口氣。

  “那從今天起,姑娘敢喝酒了?”

  “嗯。”李桑柔嗯了一聲,看著小廝倒了酒,端起來,抿了一口,很是滿意。“這酒不錯。”

  顧晞斜著李桑柔看了片刻,伸手從旁邊矮幾上拿了一疊紙,遞向李桑柔。

  “范平安的軍功帖子和恩蔭的文書。

  我已經讓人去江都城接回他的尸骨了。

  他本姓洪,叫洪建。

  去南梁之后,他就和家里斷了音信,他家里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幾年前,已經給他起了座衣冠冢。”

  顧晞頓了頓,嘆了口氣。

  現在,他確實死了。

  “他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已經有了頭生子,是個女孩兒,小兒子今年年初成的親。

  他家離京城不遠,二百來里路。

  你要去看看嗎?”

  李桑柔接過軍功帖,掃了一眼,放到旁邊矮幾上。

  “不去。我和他素不相識。

  那天替他說話,不過是路見不平,隨口說幾句。”

  顧晞看著她,片刻,移開目光,抿著酒接著道:

  “指使范平安的玉符和口令,是隨太監拿給云喜,就是化名劉云的那個閹人。

  云喜的館券,是永平侯嫡親的弟弟沈赟出面開具的。

  隨太監絞,云喜等三十七人斬,沈赟斬,永平侯府所涉十七名家奴斬。

  江寧城守將邵明仁私通南梁,邵家七歲以上男丁斬,女眷發賣為奴。”

  李桑柔凝神聽著,挑眉問道:“北洞縣的弓手呢!”

  “隨太監說是他假傳皇命,調動的云夢衛。”

  頓了頓,顧晞解釋道:

  “先皇為皇子時,皇子眾多,都有為帝之能之心,龍爭虎斗了將近三十年。

  云夢衛是先皇開府建衙后著手建立的私軍,后來傳到皇上手里,前兩年,皇上說過一回,打算在他之后,將云夢衛歸入軍中。”

  “文家就是在那一場爭斗中衰微的吧?”李桑柔順口問了句。

  她聽說過北齊的這一場劫難。

  “嗯,文家只忠于皇上,沒有任何投靠。

  諸皇子都想拉攏文家,使盡手段之后,就翻臉捅刀子下殺手,以免文家為他人所用。

  那一場,不光是文家的劫難,也是大齊的劫難。

  我外祖被害那年,南梁武家軍長驅直入,前鋒直抵建樂城下。”

  顧晞聲音低沉。

  李桑柔嘆了口氣。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李桑柔斜瞄著顧晞問道:“這么說,一切都是隨太監所為?”

  “不是。”好一會兒,顧晞垂眼道。

  “喔。”李桑柔寡淡無味的喔了一聲,舉了舉杯子,“這酒,還是不能肆意的喝。”

  “武家軍前鋒攻到建樂城下時,皇上當時站在城樓上,嚇的失聲痛哭。”

  顧晞搖著水晶杯里的酒。

  “我要是死在南梁,大齊軍中的憤怒,可以南引到南梁身上,我要是死在這建樂城,怎么辦?

  大哥說,皇上的心中,只裝著大齊的江山社稷。”

  李桑柔高挑著眉毛,片刻,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沖顧晞舉了舉杯子。

  “我是在宮里長大的。”

  兩個人沉默著喝空一杯酒,顧晞給自己斟了一杯,看著空曠的湖面,悠悠道。

  李桑柔正斟著酒,側頭看了眼顧晞,斟滿了酒,抿著酒聽閑話。

  “我阿娘生我時不順,熬了幾天,沒能熬過去。

  先章皇后,和我阿娘是表姐妹,兩人一起長大,情份極深,嫡親姐妹一般。

  我阿娘死在了先章皇后懷里,臨死前,將我托付給了先章皇后,先章皇后當時就抱著我進了宮。

  我小時候,一直和大哥睡一張床,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先章皇后總是一只手摟著大哥,一只手摟著我。

  我十二歲冠禮那年,封了世子,才回到睿親王府。

  頭一趟回去,那時候先章皇后已經病得很重,坐在步輦上,牽著我的手,從睿親王府大門進去,沿著王府中軸線,把睿親王府一半,圈成了我的院子。

  先章皇后說,沒有我阿娘,就沒有睿親王府,這是我該得的。”

  李桑柔舉起酒杯,沖空中舉了舉,敬這位氣勢昂然的先章皇后。

  “秦王是怎么殘疾的?”李桑柔問了句。

  “十歲的時候,生了場病,說是軟腳瘟。”顧晞沉默片刻,才低低答道。

  李桑柔慢慢喔了一聲。

  “你怎么凡事想那么多?還凈往不好的地方想!”顧晞斜瞥著李桑柔道。

  “你也想過是吧?所以我什么都沒說你就說我想得多了。”李桑柔笑瞇瞇看著顧晞。

  顧晞噎了一下,仰頭喝了酒。

  “嗯,是想過,也查過,太醫院里的脈案整整齊齊詳詳細細,沒有任何不妥。”

  “你大哥比你大兩三歲吧?怎么還沒成親?軟腳瘟又不妨礙生兒育女。”

  李桑柔又倒了杯酒。

  “兩歲。

  不是都能生兒育女。大哥不行。

  先章皇后病重前后,大哥就傾心全真道,到今天,已經潛心修行了將近十年,只是不出家,不忌葷腥而已。”

  顧晞低頭看著杯子里的酒。

  李桑柔再次喔了一聲,片刻,嘆了口氣。

  “那你們北齊下一個皇帝,就只能是二皇子了?永平侯嫡親的外甥?

  你剛剛把他另一個舅舅斬了。

  聽說他一共就倆親舅舅?”

  “嗯,二爺。”

  顧晞頓了頓,好象在想怎么說。

  “他和我同歲。性子軟懦,心腸極軟,小時候看小內侍粘知了,那知了拍著翅膀掙扎,他都能心疼的掉眼淚。

  他從小就喜歡詩詞歌賦,厭惡史書政論,現在還是。

  大哥殘疾之后,皇上開始把他帶在身邊習學政務,問他有什么看法時,他經常有驚人見解,讓人無言以對,直到現在還是這樣。

  后來皇上就把大哥也帶上,每天聽完政務下來,讓大哥再教他一遍。”

  “教會了?”李桑柔笑問道。

  “這是能教會的?

  教了這十來年,只教的他極聽大哥的話,特別是政務上。”

  李桑柔拖長聲音喔了一聲,又嘖嘖了兩聲。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顧晞再次斜瞥著李桑柔。

  李桑柔笑著舉了舉杯子:

  “說不得。”

夢想島中文    墨桑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