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羈以萌頭術推演諸般手段化解建木厄難,卻見種種結局浮現,皆是不可解的凄慘畫面。
即便是強行將那段建木根須收入第一壺天空間。
最終也會引得壺天空間被那詭異道韻侵蝕崩塌,連帶著整個內景秘境都要化為虛無。
“以我如今的修為,結合七十二地煞術,幾乎都不可化解建木的這場厄難,這世間還有何人可解?”
他眉頭深鎖,雙眸中倒映著建木斷裂處翻涌的劫濁氣息,忽覺靈臺清明,福至心靈。
解鈴還須系鈴人!
既然己力不行,便借力打力,行張真人的太極之道。
“若是能以圓滿陰陽珠為引,招來墮落天道.效仿當初以天道對付祖魔的舉措,興許.”
他眸光驟亮,一個大膽的猜想在腦海中如驚雷炸響,“借天道劫濁之力,消磨這詭異道韻,或許可破此建木的死局!”
他神識掃過那糾纏在建木的恐怖道韻。
但見黑線雖仍在緩緩蠶食建木生機,卻明顯在冀州鼎玄黃之氣、建木道韻與劫濁的三重消磨下黯淡了許多。
經歷了如此多年的消磨,這恐怖道韻顯然也不復當年全盛之威,甚至可能都遠不如曾經金霖子在世之時。
因此,若是能再引來更強橫的天道之力驅除.
趙無羈思忖間,眸中銀輝流轉,倏然掐訣。
“嗡!!”
嫁夢術的銀輝如天河傾瀉,在識海內凝成實質的夢境長河。
萌頭術的推演銀絲如蛛網交織,將萬千未來可能盡數映照而出。
“九鼎歸位!”
夢境中,他一聲道喝如驚雷炸響。
但見八道青銅虹光自他袖中裂空而出,與結界內的冀州鼎構成九宮陣勢。
鼎身《山海經》異獸圖紋次第亮起。
青州鼎夔龍紋游走,噴薄五岳紫氣。
揚州鼎弱水三千,化作鎖魔長鏈。
梁州鼎山岳虛影,鎮壓八荒六合。
雍州鼎陰陽輪轉,演化生死玄機。
九鼎共鳴的剎那,中樞之鼎冀州鼎突然睜開赤紅火睛,九道玄黃之氣如天柱貫通天地。
建木根須上的劫濁氣息頓時沸騰,與九鼎氣運交織成璀璨光網,竟將那些蠕動黑線逼退三寸!
“還不夠”
夢境繼續推演,趙無羈劍指驀地輕點眉心,內景秘境中那株九葉劍草幼苗無風自動。
葉尖垂落的露珠突然迸發刺目清光,一縷渾沌劍氣如開天辟地的光芒爆發。
“嘩啦啦!”
虛空登時如畫卷般被無形劍氣撕裂,通天劍草虛影貫穿夢境而來。
每一片劍葉都垂落星河劍氣,與九鼎道紋完美契合,在恐怖道韻表面斬出蛛網狀裂痕。
他的識海之中,陰陽珠瘋狂輪轉,吸收了青州鼎所化的雷晶以及陰髓之后,紛紛圓滿。
而后黑白二氣化作遮天太極道圖。
頓時天穹開裂,滾滾劫濁如天河倒懸。
那是被陰陽珠吸引而來的天道天譴!
“嗤嗤嗤!”
劫濁洪流與劍草混沌氣、九鼎玄黃光碰撞的剎那,恐怖道韻如雪遇驕陽。
那些侵蝕萬古的黑線竟發出刺耳尖嘯,在三種至強力量的消磨下寸寸瓦解。
建木斷裂處,更是綻放出久違的翠芒,嫩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萌發 然而就在此刻,異變陡生!
“轟咔!!”
九重天深處突然探出纏繞劫濁的鎖鏈,如饑渴的魔蟒,竟同時纏住趙無羈四肢脖頸,將他拽向天穹裂縫。
他頓時施展截道道韻抵御,斬向鎖鏈,卻見劫濁中浮現無數扭曲人臉。
赫然是歷代被天道侵蝕控制的化神道君。
這些面孔獰笑著撕咬他的元神,拖拽之力頓時暴增十倍。
“砰!”
最后一瞬,他唯有眼睜睜看著九鼎道紋黯淡,劍草虛影潰散。
預知推演登時宣告失敗。
“這墮落天道”
趙無羈眸光微黯,雙手術法崩潰,眉頭深皺。
這次的結果,雖是比先前預知的形神俱滅的結果好上許多,卻仍是功虧一簣。
他凝視著結界內那截千丈根須,心下了然:“若此難題,若是輕易可解,當年合道境的金霖子前輩,或是其他化神道君尋得此處時,便該已是化解了”
“看來以我自身之力,還無法助建木化解這場厄難。”
思緒電轉間。
一道身影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赫然正是蒼云子!
這位三十年前便凝結道印突破化神的九州第一人,如今道法通玄。
甚至如他一般,已是快要觸摸到“一劍成界”的劍道至高之境。
更重要的是,對方所悟“承天載物”道韻,最擅承載化解外力。
“若是有蒼云子道友相助.”
趙無羈眼中精芒乍現。
以蒼云子的道韻為盾,當可為他爭取到化解天道攻勢的關鍵時機。
不過,此舉兇險萬分,換作旁人,他確實要顧慮對方是否愿意涉險。
但既是蒼云子。
“仙圣宗這么多年來,都是匡扶天地的表率,乃正道執牛耳者.”
他嘴角泛起一絲篤定的笑意。
以這位九州第一人的胸襟,是斷不會拒絕這等關乎建木存續、天地氣運的大事。
這份擔當,也正是蒼云子能穩坐九州第一人多年的根本。
他當即再度掐訣,將蒼云子納入夢境中一起推演,萌頭術配合嫁夢術同時施展。
“嗡!!”
隨著嫁夢術的銀光如水波蕩漾,無數預知畫面再度在眼前閃爍。
這次推演的結果明顯好轉。
最終雖是蒼云子道袍染血、九山法相盡碎,他自己也是七竅溢血,截道金芒黯淡,那千丈建木根須更是在天道之力與恐怖道韻的碰撞中崩裂大半.
但最終的預知畫面里。
殘余的百丈根須雖纏繞著渾濁劫氣,卻再無那詭異道韻的侵蝕痕跡。
“成了!”
趙無羈眸光驟亮。
那些糾纏建木的劫濁業力,對旁人或許是劇毒。
但對他這融匯天道氣息與血劍神環的截道道韻而言,卻是絕佳大補!
他當即不再遲疑,神識如潮水般自地底涌出,瞬息橫跨中州萬里山河,直抵仙圣宗內。
“蒼云子宗主,速來助我!”
與此同時,河外列州,九幽深淵最底層。
六大祖魔盤踞的祭壇突然劇烈震顫,粘稠魔液如沸水般翻涌。
“嗯?”
祭壇外,貪魔的千張巨口同時停止吞吐魔息,金錢紋路的復眼驟然收縮。
嗔魔才恢復的兩只猩紅魔瞳驟然齊齊迸發血焰,在虛空中交織成‘嗔怒業火咒’的實質咒焰。
祭壇深處,處于封禁之中的癡魔渾濁的魔軀表面浮現萬千張扭曲人臉,更有怨憎惡三魔的封禁鎖鏈在深處嘩啦作響。
六股源自上古的恐怖魔念,此刻竟然同時感應到了天地間冥冥中那股極其微妙變化。
“天地的氣運,在波動”
貪魔雙眸浮現出詭異的貪婪色澤,每片金錢紋鱗甲都映照出人世間不同的貪婪場景。
它們這種自眾生惡念中誕生的祖魔,對天地間正邪之氣的消長最為敏感。
此刻分明察覺到,有股極其浩瀚堂皇的正道之力,正在天地間醞釀,如同黎明前刺破黑暗的第一縷天光,讓它們感到極其不適,反感。
“這股氣息.是建木!”
嗔魔的胸腔之內,那顆如火焰般跳動的魔心突然暴怒,發出難以置信的嘶吼。
“難道是中州地脈深處的那截根須.要復蘇了?”
“不可能!!”
貪魔的千足死死扣住巖壁,一對復眼中金光劇烈閃爍:“絕對不可能!那根須被那位存在的恐怖道韻消磨壓制,那位存在可是來自”
它說到最后,突然噤聲,連魔念都為之凝固。
仿佛即便相隔上萬年,提及那恐怖道韻背后的存在,仍令天不怕地不怕的它都本能的戰栗。
但無論如何,有那位存在的道韻消磨,建木又豈能復蘇?
“二位哥哥,你們可莫要忘了變數。”
祭壇深處,癡魔發出一陣癡癡的笑聲:“.那個變數的存在.就可能形成顛覆,將諸多不肯能實現的事情,紛紛實現。”
“是那個小子奪走了黃裳的大禹九鼎擁有陰陽珠的變數那小子甚至還得到了那該死的九葉劍草的認可”
祭壇內,怨魔的鎖鏈突然繃直,發出咬牙切齒的聲音。
“別忘了還有七十二地煞術”
憎魔腐朽的軀殼在祭壇封禁中震顫,嘶聲道:“斡旋造化妙用無窮一些不可能辦到的事情,興許七十二地煞術就能辦到。”
“不錯。”
“很有可能。”
六大祖魔的魔念在深淵中激烈碰撞,引得九幽巖壁轟然震顫。
它們想起那個屢次打破常理的變數。
若這世上還有人能化解那道韻.定然會是他。
“趙!無!羈!!”
貪魔的魔念如雷霆在九幽內炸響。
它百足瘋狂撕扯祭壇巖壁:“若是真的讓建木復蘇那么天地靈氣,都可能在未來進一步復蘇,末法劫云都有可能因此消散。
眾生苦難消弭,我們六大祖魔賴以生存的惡念本源都會枯竭。
屆時”
“吼!”
嗔魔六只猩紅魔瞳突然怒睜,“慌什么!只要那位不可言說的存在還在這天地末法就永無終結!”
“二哥說得不錯。況且,建木就算復蘇以如今的天地靈氣”
癡魔呆滯的笑聲在祭壇回蕩:“建木也根本恢復不到昔日的三成威能.”
“最多.讓末法來得慢些.”
怨魔冷哼:“現在最要緊的.是拿下這個變數!”
“唯有奪了他的陰陽珠”惡魔在祭壇深處咆哮:“才能破了我們的困局!”
“難!”
憎魔愁嘆道:“如今九幽魔君已死.缺少這個使者,我們的大部分力量,連九幽都出不去”
“未必!”
貪魔的復眼中金光劇烈閃爍:“莫忘了我們六大祖魔的根本力量.”
它身上的鱗甲上金錢紋路亮起,映照出眾生貪婪之相:“貪嗔癡怨憎惡.”
“只要人性還有這六種劣根我們就永遠有機會!”
“大哥所言不錯!”
怨魔從祭壇內傳出沙啞魔音:“若能引動強者對那變數趙無羈的怨恨興許就能讓變數再生變數,給本魔可趁之機!”
“別癡心妄想了!”
嗔魔六只猩紅魔瞳驟然怒睜,“能被我們影響的廢物還無法應付那變數!而能對付他的強者.也根本不受我們的力量操控!”
“除非.”
憎魔冷笑道,“他自己找死招惹恐怖存在.本魔的憎惡道種,才能生根發芽!”
“這次他欲挽救建木!或許也是我們的機會。”
惡魔陰毒道,“那不可言說的存在,若是察覺到這個變數的存在.”
它的魔音突然顫抖,仿佛提及某個禁忌。
“住口!”
貪魔的金錢紋復眼瘋狂閃爍,眼神中充滿忌憚,“若是你膽敢引動那等存在的怒火最先滅亡的很可能反而是我們!”
深淵驟然死寂。
連最狂暴的嗔魔都縮回血焰,六只魔瞳僅剩的三只齊齊閉合。
提及那個存在,連六大祖魔都本能的戰栗,似在恐懼.
與此同時。
地脈極深處,氣運結界外。
趙無羈與聞訊趕來的蒼云子凌空而立,二人衣袂在灼熱氣浪中獵獵作響。
結界內氣運構成的玄黃之氣翻涌,將兩人的面龐映得忽明忽暗。
“沒想到”
蒼云子神色凝重,雪白長眉微顫,凝視著結界內那截千丈根須。
建木紋理間糾纏的森然道韻如附骨之疽,令他眉心承天載物的道印都為之輕顫。
“遠古時代貫通三界、承載仙庭的神木,竟是并未徹底毀滅,而是還剩下這一段根須,只可惜.竟是受困于此。”
趙無羈平靜道,“若是再拖延數百載乃至上千年,這段根須,怕是也要化作劫灰了。”
結界內,那恐怖道韻似活物般蠕動,將建木根須腐蝕得滋滋作響。
蒼云子道袍無風自動,雙眸靈光如月華垂落:“這道韻陰邪詭譎,歷經萬載不散.
只怕在遠古時期能打出此等道韻之人,比如今的六大祖魔還要恐怖很多,若是并未隕落”
趙無羈緩緩搖頭:“天地末法輪回,這等存在,若是并未隕落,也必然早已不在此界了。
可能已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否則這段建木根須,也根本存活不到現在”
蒼云子聞言白眉微揚,寬袖間水云劍紋流轉,倏然豪氣大漲,朗聲笑道:“趙道友盡管放手施為!貧道修行千載,還未曾真正領教過天道之威。
當年在劍仙山上觀九葉劍草斬天,今日倒要效仿先賢一次,試試天道天譴的手段。”
他一步踏出,化神道印在眉心熠熠生輝,衣袂獵獵如大旗翻卷,“若能救此建木殘軀,縱是直面天譴又何妨?”
“好!”
趙無羈眸光驟凝,不再多言,仰頭看向頭頂厚實的地殼,驀地并指掐訣。
“嗖嗖嗖!”
衣袖中的第一壺天空間內,陰煞泉眼沸騰,六枚幽光流轉的陰髓破水而出,如幽冥星辰般沒入他眉心識海。
“轟!”
第六陰珠劇烈震顫,登時便有磅礴陰煞如九幽洪流沖刷四肢百骸。
趙無羈的皮膚表面頓時浮現蛛網般的黑紋。
滾滾業力化作實質黑焰,從他的七竅噴涌而出,宛如在無邊長夜點燃了通天烽火,直貫九霄!
這動靜,便似在死寂的湖水中投入了血腥的餌料,瞬間驚醒了沉睡的獵手。
“轟隆隆!”
九重天外,渾濁的劫云驟然翻涌,如怒海狂濤般咆哮震顫。
云霧之后,一道龐大到難以想象的模糊輪廓緩緩蠕動,仿佛自萬古混沌中蘇醒。
一只…橫亙天地的獨瞳!
渾濁、冰冷、布滿蜈蚣般的猙獰疤痕,虹膜深處流淌著粘稠的金色膿血。
這目光跨越無盡時空,俯瞰而下,瞬息鎖定了那道熟悉的業力氣息。
蒼云子神色驟變,猛地抬頭,承天載物道印在眉心瘋狂閃爍,仿佛感應到某種超越想象的恐怖存在。
“這是.”
他一身道袍瞬間被冷汗浸透,化神期的靈覺讓他比趙無羈更清晰地感知到,九重天外那道渾濁目光的蘇醒!
“轟!!”
無形的天道威壓如山崩海嘯,轟然降臨!
虛空震顫,法則哀鳴。
似有無形的枷鎖自九霄垂落,要將世間一切逆天者碾為齏粉。
地底深處,趙無羈渾身骨骼爆出不堪重負的脆響,元神如墜冰窖。
仿佛下一瞬就要在這道目光下崩解湮滅。
“嗡!”
他識海深處,第七陰珠驟然綻放幽光,徹底解鎖。
曾經就已點亮卻陷入沉寂的兩種地煞術,如星辰般…再度點亮。
“來吧!”
趙無羈眸光驟厲,一聲低喝如驚雷炸響,身形化作一道璀璨流光,悍然穿破洞開的氣運結界罅隙。
瞬息逼近那截纏繞著詭異道韻的建木根須。
“轟!!”
建木根須上,那沉積萬古的天道劫濁霎時如感應到天道垂眸的鎖定,如滾油潑雪,似沸水澆冰,霎時沸騰!
以身入局!
勝天半子!
趙無羈衣袍獵獵,周身靈光暴漲,元神之光化作的神輪在腦后如烈陽輪轉,截道真意凝成實質鋒芒。
他竟不退反進,迎著漫天劫濁。
一指點向建木根須最深處那蠕動如活物的森然黑線。
要徹底清除這糾纏萬載的附骨之疽,便要轉移天道集中在他身上的注意力。
指化術!
他的截道道韻在指尖凝成一點璀璨金芒。
體內翻騰的滔天業力,被強行截取,化作一條猙獰黑龍纏繞指間。
指化術催動到極致,那黑龍般的業力竟被硬生生壓縮成米粒大小的漆黑光點,隨著他一指點出。
精準沒入建木根須深處那道蠕動如活物的森然黑線。
“嗤!!”
黑線驟然扭曲膨脹,趙無羈體內截取的業力與那詭異道韻激烈碰撞,竟在虛空炸開萬千道腥臭的血色電弧。
“滋滋滋”
恐怖道韻如活物般蠕動,將血色電弧迅速湮滅吞噬。
但就在這一刻,九重天外的渾濁獨目驟然暴睜!
“成了!”
趙無羈一聲低喝,大袖一甩,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進入壺天空間之內暫避。
原地只余一縷業力殘焰,被隨后垂落的劫濁鎖鏈絞成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