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半年過去。
中州地脈極深處,熾熱的熔巖在幽暗溶洞內翻涌不休。
扭曲的高溫將空氣灼燒得如同沸騰的琉璃。
尋常金丹修士若是在此,怕是撐不過三息便要化為灰燼。
即便是元嬰真君,也需時刻以法力護體,難以久留。
此刻,趙無羈卻帶著嚴嵐閑庭信步般穿行其間。
但見他指尖掐著坐火訣,周身流轉著淡金色光暈,灼熱巖漿如同溫順的溪流般自動分開。
嚴嵐身前懸浮的鎮海碑瑩瑩發光,映得她紅裙如血,在熔巖映照下更顯妖冶。
“沒想到冀州鼎竟藏在此處。”
趙無羈眸光微動,神色訝然。
此前半年里,他接連尋得戰伐之鼎荊州鼎與人皇之鼎豫州鼎。
如今這最后的中樞之鼎,果然如嚴嵐推算般藏于地脈核心之中。
除此之外,更令他驚異的是,建木道韻的召喚感,在此地竟是愈發強烈。
仿佛中樞之鼎冀州鼎所在之處,與建木道韻的召喚之地,存在著什么聯系。
他神識掃過四周。
卻見溶洞巖壁上布滿玄奧紋路,每道溝壑中都流淌著翠綠生機。
趙無羈突然懸空駐足,血月重瞳中泛起異彩,看出其中一些端倪。
這些痕跡看似天然,實則似是后天形成的神某種植物根須的軌跡。
“且讓我看個分明。”
他并指掐訣。
嫁夢術的銀輝如水波蕩漾,神接觸到溝壑之中,借此為媒介解夢。
剎那間,他的眼前浮現一幕遠古景象。
卻見一株通天徹地的神木拔地而起,虬龍般的根須徑直扎入地心熔巖。
任憑烈焰灼燒,木紋反而越發璀璨,樹冠刺破九重云霄,枝葉間似懸掛著日月星辰 “原來這中州的中央氣脈深處溶洞深坑,乃是曾經建木扎根形成的區域.”
趙無羈神識如潮水般掃蕩八方。
只見這片深淵深坑廣袤無垠,上方卻被厚重的地殼覆蓋,形成了一片隔絕天日的熔巖世界。
熾熱的地火在巖縫間流淌,將整個地底映照得如同煉獄。
“這地殼”
他眸光微動,重瞳中閃過一絲明悟,“怕是歷經萬載演變,才形成的天然屏障。”
此地神秘莫測,許是九州中央氣脈匯聚之故,火靈力濃郁得幾乎凝成實質。
巖漿湖中不時炸開赤紅火泡,每個氣泡破裂都會噴薄出精純的火精之氣。
“吼!”
突然一聲龍吟聲震得巖漿翻涌。
一條通體赤紅的熔巖巨龍破浪而出,鱗甲間流淌著金色巖漿,散發的靈威竟堪比金丹后期修士。
“定!”
趙無羈目光一閃,手指輕點,定身術化作金光釋放。
瞬間將巨龍禁錮在半空。
他手中法訣一變,聚獸術的玄妙波動如波紋蕩開,那巨龍猩紅龍目中的暴戾漸漸化作溫順。
“帶路。”
他躍上龍首,熔巖巨龍長吟一聲,載著二人朝巖漿深處游去。
頓時滾滾灼熱氣浪撲面而來,將嚴嵐的羅衫蒸得緊貼嬌軀,鉤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
“好師侄,快熱死我了”
嚴嵐紅唇翕動,纖指勾開衣襟半寸,雪色肌膚自羅衫滑出,映著熔巖火光如暖玉生煙。
鎖骨處的火焰鳳凰紋隨著呼吸明滅,宛如活物振翅欲飛。
她眼波流轉間,玉足故意在趙無羈腿上輕輕摩挲,嬌軀如藤蔓纏附,吐息灼熱似火。
“師伯這是要玩火?”
趙無羈失笑,反手一記清脆響聲落在她挺翹處,驚起一陣誘人輕顫。
嚴嵐驚呼一聲,反倒是更緊貼他后背,隔著衣料傳來驚心動魄的彈軟。
趙無羈微笑搖頭,掌心的溫軟彈膩讓他眸色微暗,低聲道:“待尋得中樞鼎后,定叫師伯知曉.什么叫真正的熱。”
嚴嵐輕哼一聲,美眸中閃過一抹焰色,紅唇勾起一抹妖冶弧度:“來便來,怕誰?正好這巖漿滾滾,還從未試過在此地.和師侄你一起泡個巖漿澡。”
趙無羈心中暗嘆,這嚴師伯拋卻羞怯與那層薄如蟬翼的身份矜持后,當真是徹底放開了手腳。
好在他一直兼修武道,如今依舊體魄強橫,氣血如龍,即便同時應對四女,亦游刃有余。
“吼!!”
這時,身下的熔巖龍獸突然發出凄厲嘶吼,百丈龍軀瘋狂扭動,金紅鱗甲崩裂間濺起漫天巖漿,如血雨潑灑。
任憑聚獸術的金紋如何纏繞龍魂,這畜生竟拼著魂魄撕裂也要掙扎后退,龍睛中倒映著深淵下的恐怖景象。
“嗯?”
趙無羈血月重瞳驟然收縮。
千丈之下,整片巖漿海竟被一道金色天幕生生截斷。
那結界上流淌著九州山河虛影,每道紋路都似地脈龍氣所化。
煌煌氣運凝結成實質的玄黃鎖鏈,將虛空都鎮得扭曲坍縮。
而在結界中央。
“這是.”
一截斷裂的巨木根須如同上古神尸橫亙,千丈長的軀干上布滿龍鱗狀皸裂,斷面處犬牙交錯的木質纖維仍在蠕動,仿佛訴說著被生生扯斷時的劇痛。
最駭人的是斷面處兩道糾纏的氣息。
上半截昏黃劫濁如膿血翻涌,下半截森然道韻化作億萬黑絲蠕動。
所過之處,連空間都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就在這死亡與生機絞殺的漩渦中心,一口青銅鼎靜靜懸浮。
鼎身‘冀州’古篆略顯模糊,可那蟠螭紋依舊在巖漿映照下吞吐幽光。
每道紋路亮起時,便有玄黃之氣如活物般纏繞上建木斷須,在劫濁與道韻的撕扯間艱難維系著最后一線生機。
“是冀州鼎!”
嚴嵐紅唇微張,雪白脖頸沁出細汗,吃驚不小。
她隱隱感應到那建木根須斷裂處的詭異恐怖道韻給人一種致命威脅的感覺。
仿佛只要沾染到,就將是萬劫不復的下場,不由抓緊趙無羈的臂膀提醒。
“師侄小心!”
趙無羈寬袖輕拂道:“無妨。為求穩妥,師伯還是暫避為上吧。”
他手指掐訣,壺天空間的虛空門戶驀地洞開。
“好!”
嚴嵐紅唇如蜻蜓點水般在他頰邊輕啄,眼波流轉間媚意橫生:“師侄可要當心,我還等著與你共浴巖漿呢。”
“去吧!”趙無羈拍怕嚴嵐的背脊。
待那道紅影沒入虛空,趙無羈神色驟凝,重瞳如電,投向前方那道煌煌氣運結界。
他驀地并指掐訣,神色驟凝,眉心靈光驟然亮起。
重瞳如電掃視間,血月光華直刺那道煌煌氣運結界深處。
“招來!”
他劍指如電點出,霎時天地變色。
招來術的玄光化作萬千金絲裂空,每一根都纏繞著截道真意,如天羅地網罩向結界。
金絲所過之處,虛空扭曲震顫,竟將方圓千里的地脈靈氣盡數抽離,凝成實質的玄黃巨龍。
“搬運!”
未等前術威能盡展,趙無羈左手掐搬運訣,凝成移山之勢。
兩重地煞術相輔相成,在結界表面激起萬丈金光。
“轟!!”
兩種術法靈光同時穿透結界,如星河傾瀉撞擊在那截千丈根須之上。
建木紋路次第亮起,竟將術法威能盡數導入地脈。
霎時地脈震動,氣脈共鳴,卻見那根須紋絲不動,連一片木屑都未曾剝落。
“嗯?”
趙無羈瞳孔驟縮。
在他重瞳視野中,那根須每道紋理都延伸出萬千氣運金線,與九州地脈緊密相連。
而被纏繞的冀州鼎更是宛如鼎足與根須生根一起,鼎耳處蟠螭紋吞吐玄黃,將搬運之力盡數化解,無法撼動。
“居然無法動彈分毫?”
他眸中血月輪轉,看出這建木根須已與九州氣運渾然一體。
莫說此刻的術法威能,便是化神道君親至,恐怕也難以撼動這貫通天地的神物根基。
“麻煩了”
趙無羈劍眉微蹙,袖中突然飛出一尊青銅方鼎。
鼎耳蟠螭紋吞吐玄黃之氣,正是得自古遺跡的人皇鼎豫州鼎。
九鼎中唯一與冀州鼎氣韻相近的存在。
“咚!”
鼎身“社稷永昌”四字古篆迸發刺目金光。鼎耳處人皇虛影執圭而拜,浩蕩人族氣運如黃河奔涌,在虛空中凝成玄黃巨龍。
趙無羈再度揮袖,袖中五道青銅虹光驟然裂空而出。
“嘩!!”
揚州鼎緊懸于半空,鼎口浮現南海歸墟漩渦。
弱水三千自鼎中傾瀉,化作漫天水汽凝結成云,每一滴都映照著潮汐道紋。
“轟隆!”
梁州鼎如天柱鎮地,五岳虛影自鼎身浮現。
泰山之雄、華山之險、衡山之秀、恒山之奇、嵩山之奧。
五岳氣機勾連地脈,引得方圓千里山川共鳴。
“噼啪!”
青州鼎紫電環繞,鼎身夔龍紋游走。
剎那間風雷齊至,九天罡風與九霄神雷在鼎口交織,化作青白二色道紋盤旋。
“嗡!”
雍州鼎陰陽二氣流轉,鼎腹浮現六道輪回圖。
黑白氣流如孽龍交纏,生滅之氣在鼎耳處凝結成太極道圖。
“嗖!”
兗州鼎垂落翡翠星輝,鼎內躍龍門異象顯化。
萬千錦鯉虛影吞吐生機,將四周巖漿都染成碧色。
“六鼎歸位,氣運成陣!撬動此結界!”
趙無羈一聲清喝,雙手掐導引訣。
六道方鼎化作的虹光頓時交織成網。
六股截然不同的天地偉力在導引術牽引下,竟如龍蛇交纏,在結界表面勾勒出璀璨道紋。
人族薪火、江河真意、地脈玄黃、天象風雷、陰陽輪回、萬物生機。
六大氣運洪流轟然灌入結界!
“咔嚓!”
氣運結界表面突然浮現蛛網般金痕,無數道紋如活物般扭曲掙扎。
就在此刻,趙無羈眉心道痕明亮,截道真意化作實質金芒透體而出。
“截!”
一聲道喝如驚雷炸響,金芒如天刀斬落,精準劈在結界最薄弱處。
原本牢不可破的結界,此刻竟如錦帛般被撕開丈許缺口,結界碎片如琉璃崩飛,露出內里翻涌的氣運氣息。
“去!”
趙無羈廣袖翻卷,妖樹分身登時從壺天空間飛出,化作一抹青光,沒入結界罅隙之內。
本體卻留在原地,周身六鼎環繞,隨時準備應對突發變故。
妖樹分身方一踏入結界,霎時如陷泥沼。
一股磅礴氣運如十萬大山壓頂,震得分身的枝干咔咔作響。
“氣禁!”
分身掐訣如電,地煞氣禁術凝成青光屏障,樹皮上建木道紋次第亮起,艱難撐開三尺立足之地。
“這是.”
他的分身雙眸驟縮,只見對面千丈斷須處,天道劫濁的氣息正與那恐怖道韻正如龍蛇絞殺。
半截劫濁翻滾如沸,半截森然道韻吞吐魔光,竟將建木生機死死釘在斷口處,不得愈合。
“沙沙!!”
分身眉心建木道紋突然劇烈閃爍,萬千青絲無風自動。
剎那間,趙無羈仿佛聽到了來自遠古的悲鳴。
那似乎是建木殘存靈性的哀嘆。
縱然身負貫通三界的磅礴生機,此刻卻如同困在松脂中的蜉蝣,縱使振翅億萬次,也逃不出這方寸囚籠。
“原來如此!”
他突然明悟。
那冀州鼎并非是被建木纏繞束縛,而是守護其最后生機的屏障!
鼎耳蟠螭紋每閃爍一次,就有玄黃之氣注入建木,與天道劫濁合力,竟在斷口處形成了一層琥珀色的光膜,頑強抵御著那未知的恐怖道韻侵蝕。
可縱使如此.
“咔!”
分身某條枝干突然皸裂開一道細微的痕跡,雖然相對于千丈本體微不足道,卻也讓趙無羈感到毛骨悚然。
僅是窺視那道韻交鋒,就有腐朽氣息順著他的視線蔓延而來。
更可怕的是,這些黑線如活物般蠕動,正沿著木質紋理向四周蔓延。
所過之處,建木纖維紛紛炭化,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
“難怪.”
趙無羈微微皺眉。
以建木貫通天地的偉力和磅礴生機,哪怕僅剩下一條根須,本也是應該能再度生長成參天古木。
可如今,那森然道韻竟如附骨之疽,不僅封鎖了斷口,更在不斷蠶食內部生機!
只剩這截根須茍延殘喘,可見那恐怖的道韻侵蝕之酷烈。
趙無羈心頭莫名升起一絲寒意。
若是任由這恐怖道韻繼續侵蝕他仿佛都能看到千萬年后的景象。
那截生機盎然的建木根須,終將被腐蝕成一截枯槁朽木,在巖漿中寸寸瓦解,化作點點飛灰消散。
建木留在世間的最后痕跡,將只剩下妖樹分身這顆種子,孤獨地延續著遠古神木的血脈。
“這究竟是何種存在留下的道韻?”
他眉頭緊鎖,重瞳中血芒化作血月流轉。
能與建木這等貫通天地的神物對抗萬古而不衰竭,甚至還占據上風,莫非是曾與四大天尊爭鋒的神秘存在?
還是說.天道墮落化為劫濁的根源,就源自這道韻的主人?
種種猜測如驚雷在識海中炸響,卻始終摸不到真相。
“現在找到了這里,我似乎還無法取走這最后的冀州鼎還有建木根須”
他神識掃過四周,溶洞巖壁上的古老紋路在巖漿映照下若隱若現。
這些紋路中殘留的建木道韻,令他不由想起金霖子遺蛻中那道殘缺道印。
“不知當年金霖子前輩,可曾踏足過此處”
他微微皺眉。
這地脈深處的環境實在太過特殊。
溫度之高,便是元嬰修士也難以久留。
結界的隱匿之深,若無六鼎指引根本無從尋覓。
即便尋覓到,沒有六鼎以及領悟道韻,也根本無法進入結界之內。
更遑論那恐怖道韻的威懾,足以令任何闖入者望而卻步。
“千萬年歲月流逝.”
趙無羈輕嘆,“建木最后的生機,竟是在這等絕境中茍延殘喘。
否則若是建木還在,這方天地未必會持續陷入末法更迭的環境中。”
他目光轉向結界內那截頑強抗爭的根須,忽然心念一動。
“姑且一試吧。看看能否做些什么。”
為求穩妥,趙無羈并指掐訣,萌頭術的銀輝如水波蕩漾。
開始預知自己若是施展種種手段,將會造成何種結果。
霎時間,無數預知的畫面在眼前閃現。
預知畫面中,他嘗試以豫州鼎為首的人族氣運沖刷道韻,卻見鼎身“社稷永昌”四字古篆寸寸崩裂,氣運金龍哀鳴潰散,自己七竅噴血,道基盡毀。
緊接著,他施展指化術欲篡改道韻本質,五指卻瞬間石化。
那詭異的侵蝕之力順著手臂蔓延,轉眼將他化作一尊跪拜在建木前的石像。
隨后,他繼續調動六鼎結陣鎮壓,六大禹鼎竟在道韻反噬下齊齊炸裂。
碎片如流星般洞穿他的身軀,將他的元嬰釘死在虛空之中.
每一個嘗試化解道韻的未來,都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閃過。
每一個結局,皆是形神俱滅、萬劫不復!
最可怕的是,當他試圖以截道真意斬斷道韻牽連時。
那道韻竟似活物般逆流而上,順著道韻聯系直入識海。
在預見的畫面中,自己的元神被生生污染,化作渾身流淌黑血的怪物,反而成了道韻的載體 “噗!”
趙無羈猛地身軀一顫,噴出一口鮮血,強行中斷預知,眼神浮現出一絲驚駭。
那些預知的凄慘下場,雖只是未來的種種可能,卻已令他道心震顫。
這恐怖道韻,簡直就像附骨之疽,沾之即死,碰之即亡!
當初打出這等恐怖道韻的大能,究竟是何方神圣?
“難道就無法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