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州,平城。
靈臺山立,壁水池圓。
梁岳兩人策馬趕來,兩人都換了簡樸的衣裳,此地乃是北魏前都城,見證鮮卑一族的興起。
“當年我在呂梁山修道,那時的皇帝還是拓跋嗣,再后面就是大名鼎鼎的拓跋燾。”梁岳向李虎解釋道。
“此前有個宦官叫宗愛,此人連續殺了北魏兩個皇帝。”
梁岳眼神帶有一絲懷念。
當年宗愛依靠皇室獲得情報,或許是后來劉義符逝世,南朝無力北伐,再加上北魏國勢大增,隱隱有南下一統之勢。
宗愛這才打算以身入局,連殺北魏兩代帝王,徹底打垮北魏南下勢頭。
“宗愛是個大英雄。”李虎感嘆道。
兩人在平城修整兩日,此地奇裝異服的胡虜多了不少。
除了鮮卑、還有羌、氐、契胡、羯、匈奴等胡人,這些人聚集而居,每戶皆有兵,在首領帶領下巡邏、或出兵往北,抵抗柔然。
“這些都是胡人?”李虎驚訝道。
“不全是,有些是胡化的漢人,漢化程度較高的,應該是鮮卑貴族。”
兩人雖是漢人衣冠,但不算突兀,此地衣冠混雜,也有不少人留著漢人發型。
次日清晨,兩人往北方出發。
再過北方一點,便是六鎮所在。
夜晚清冷。
荒郊野嶺,萬籟寂靜。
兩人圍著篝火取暖,木架上烤著野雞。
李虎翻轉野雞,雞皮滋滋冒油。
篝火邊,玄武緩慢爬行,梁岳靠著樹干小歇。
忽然,他耳朵動了動,驀然望向北方。
“有人來了。”
噠噠…
馬蹄聲兒急,一年輕小將甲胄破損,滿面血污,正馳馬逃亡。
身后是五名頭戴氈帽的柔然騎兵。
嗖嗖!!
柔然騎兵不斷射出箭矢,箭矢從小將臉頰擦過,留下淡淡血痕。
“可惡…”小將咬牙切齒,到底是誰出賣了他們的行蹤?
小將原本跟隨部隊戍邊巡邏,豈料路上被柔然騎兵埋伏,八百人部隊全軍覆沒,自己僥幸逃出生天,還有胡虜騎兵跟著自己。
忽然,前方似有火光。
小將以為是同僚,走近一看,竟是兩個路人。
他勒住駿馬,硬生生停下,距離篝火不到三米。
“快走!離開此地!”小將呵斥道。
此時,五名騎兵躍出馬背,身形高高躍出,圓月彎刀反射寒光。
小將被這么一耽擱,再無逃生機會,于是暗自咬牙,抽出腰間彎刀。
殊死一搏,死也要換一個。
這時,路人動手了。
梁岳手腕一翻,射出五枚鋼針,鋼針射入胡虜腦袋。
砰…。
柔然騎兵尸體倒地,死不瞑目。
月華如水,血流遍地。
小將在馬背上一動不動,半天反應不過來。
那人的武藝竟如此高深。
“小將軍,敵人已死,沒事了。”
梁岳開口打破了寂靜的氛圍,他看著小將血污之下的白皙皮膚,內心暗道不妙。
怎么又是這個女扮男裝的家伙?
小將干凈利落翻身下馬,解下頭盔,抱拳道:“在下花木蘭,多謝恩人救命。”
“花木蘭…有點像女的名字。”李虎咽下后面半段話。
“花木蘭…你們是在打柔然?”
梁岳的笑容若有深意,真是個英姿颯爽,不讓須眉的女子。
“正是…”花木蘭將頭盔一放,席地而坐,其手臂、肩膀處皆有大傷口,傷口不斷冒出鮮血。
梁岳遞來一枚止血丹。
“吃下去吧,有助恢復。”
“多謝。”
花木蘭毫不懷疑,直接吃下丹藥,果然,丹藥服下,鮮血立即止住。
她驚訝道:“閣下是嵩山的神仙?”
第一次見效果這般快的丹藥。
“非也,游歷江湖,莫問來路。”
梁岳不想再招惹女扮男裝的了,總感覺像是在渡劫。
不過見其狼狽模樣,他還是拿出自己的道袍,讓其穿上。
花木蘭嗅了嗅身上的味道,隨即告罪離開,走到不遠處溪邊清理血跡。
很快,一個面容俊美的青年從溪邊走來。
三人圍著篝火閑談。
得知李虎叫這位靈寶道人師祖,花木蘭有些詫異。
不過聯想到此人高超的武藝,的確當得一聲長輩稱呼,只是師祖一詞,未免太過夸張。
三人順路前往北方。
路上,梁岳時不時指導李虎練武。
花木蘭總是離得遠遠的,生怕不小心偷學了人家的武功。
“沒事,你也過來學一學。”梁岳不怕武學泄露。
世上最可悲的就是扛著時代前進。
先人受盡苦難,反而是后人享受了先人的成果。
好在梁岳有再當后人的機會。
此后,三人一路北上前往六鎮。
路上,梁岳為了方便趕路,偶爾主動施藥治人,以道士名義游歷。
漸漸闖下不俗的名聲。
花木蘭更看不懂此人,武功高強,醫術精湛,這個靈寶到底是何人?
莫非是南人?
她對南人倒也不排斥,出身洛陽的她,反而更親近南人。
三匹馬一路來到陰山南麓。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綠草如茵,野馬奔騰。
日光灑落一望無際的蒼茫大地,令人有種放馬高歌的欲望。
前方不遠處的城池,正是六鎮之一武川鎮。
周圍聚居著一些胡虜部族。
這里山不像南方郁郁蔥蔥,大部分光禿禿,沒有草木,山下的坡才有一點綠意。
“我不能再去了。”花木蘭停下馬,不敢上前,“我現在算是逃兵,進城的話可能被首領所殺。”
李虎此時忽然開口,說:“師祖,我想進去。”
一路上,李虎見到許多廝殺,內心總有熱血沸騰的感覺。
這不是血脈詛咒,而是男兒血戰沙場的豪情。
“行,你進去看看,小心為上。這枚令牌你拿著。”梁岳遞過去一副玉牌。
這是給某個部族族人治病時,其首領贈送的通行令。
李虎為人精明,又是上品高手,只要小心一點,必定游刃有余。
很快,李虎入城,進入武川。
武川不僅有胡虜,也有數量相當巨大的底層漢人。
“那你怎么辦?”梁岳看向花木蘭。
“等我將功贖罪吧。”花木蘭無奈搖頭。
等她抓到地位較高的柔然將領,又或者獲得較有價值的情報,反正能解釋這段時間的經歷,即可順利歸隊。
否則這樣子回去,也只會害了跟隨自己的下屬。
“也行。”
此后,兩人在陰山一代閑逛。
梁岳見識到了與洛陽鮮卑相反的窮苦胡人,看到了正在醞釀的仇恨。
此乃北魏分裂的根源。
只需一把合適的火即可點燃。
梁岳找的就是這把火。
夜晚,篝火旁。
兩個青年赤手空拳對打。
兩人服飾相同,身高相仿,身形如鳥雀騰挪,熊攀猿躍。
“此乃八禽功,古人模仿禽獸而創的武學。”
“這是司馬氏的散手,拳、腳、膝、肘皆為武器。”
草原明月,溪水潺潺。
花木蘭銀牙暗咬,吃力應對。
她自小武藝過人,同齡男子罕有人打得過她,于是養成眼高于頂的習慣,看不起同齡之人,父母為自己介紹婚事,所介紹之人一個也看不上。
眼前這名男子強大俊偉,百藝皆精,這是她所見過最強大的男子。
這種謎一般的人,深得替父從軍的花木蘭好感。
忽然,一個失神。
梁岳反扣其手臂,用膝蓋將她壓在地上。
“你輸了。”
“嗯…”花木蘭聲音忽然低微,“下次再練,我去洗漱一下。”
她從包裹中翻出衣物,跑到溪流角落洗漱去了。
梁岳躺下,望著繁星蒼穹。
他沒有閑心關注外物,教導花木蘭也只是傳功,只想趕緊教完讓其歸隊。
至于為何如此上心…。畢竟是一位大名鼎鼎的女將軍,身為歷史長河的長生者,豈有不好奇之理。
也想看看她能闖蕩到什么地步。
良久,花木蘭洗漱完畢,梳著高馬尾,身形矯健,俊美的樣貌似乎多了一絲陰柔。
這時,遠方傳來馬蹄聲。
一披發胡人趕來,見到火邊兩人,立刻翻身下馬跪下。
“靈寶道長,請救我大帥!”
“大帥?你們大帥怎么了?”梁岳不緊不慢詢問。
“我們大帥昏迷不醒,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胡人氣喘吁吁,大抵將事情說了出來。
“你們大帥叫什么名字?”梁岳按照慣例問了一下。
他來北地,治病只是其次,真正用意是挑選“天命人”。
北魏胡人數量越來越多,甚至有一絲一統天下的跡象。
如果不亂起來,胡虜不內訌,武道難以發展。
“大帥叫爾朱榮。”
聽到這個名字,梁岳微微一笑,終于來了。
“帶我過去!”
爾朱川,聚集著上萬胡人部族。
梁岳和花木蘭在胡人帶領下進來。
梁岳感應周圍,發現此地的井水有玄機。帶著微弱類似妖血的物質,在此地常年生活,說不定真會增強體魄,副作用可能影響性格。
胡人不一定是妖的后代,可能也是被妖血污染。
北地,或許是上古妖魔聚居之所。
宅邸當中,一十七八歲青年昏迷不醒。
青年容貌俊偉,體型魁梧。
族人焦急圍在其身側。
見到梁岳過來,眾人紛開一條道。
“道長,一定要救我家大帥一命。”
“道長靠你了!”
在北地,醫師地位極高,去哪都是達官貴人座上賓。
梁岳上前,將手搭在爾朱榮脈搏之上感應。
“原來是中毒。”
估計吃了什么有毒食物,梁岳拿出一枚青柳丹讓人化水喂下,再施一針。
良久,爾朱榮氣息平緩,眼皮微顫,漸漸蘇醒。
醒來看到一張陌生的面孔,頓時大驚。
“誰?找死!”
爾朱榮一拳轟向梁岳腦袋。
“大帥不可!”
眾胡皆驚。
大帥不會武功,但有天生神力,這一拳下去,道長腦袋不得炸開。
梁岳輕描淡寫伸手擋住爾朱榮鐵拳,千斤巨力,紋絲不動。
一時間,四座皆驚。
“這是什么武功?”
爾朱榮驚愕不已,不敢小瞧這位文弱道士。
“此乃…鎮獄明王訣。”
梁岳原本想說金剛不壞功,但又怕別人與梁氏聯系,于是改口。
正好把功法改一改,改成外功體系。
“好武功啊…”
爾朱榮艷羨萬分,自己空有一身蠻力,卻沒有家傳武學,只能一輩子窩在山川之地,被洛陽來的將領驅使。
“來人,殺羊設宴,招待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