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停人?
杜爾科姆不是白癡,當然知道這個所謂的調停人是什么意思。
一旦自己同意了他的要求,那么,自己從今往后,恐怕就再也無法擺脫美國人的控制了。
自己,將變成美國人的傀儡。
而這,卻是杜爾科姆一直在竭力避免的。
“杜爾科姆市長,有什么不同的呢?”似乎是看出了杜爾科姆心中的擔憂,阿夫林微笑著說道:“之前,是美國人,后來,是日本人,現在,美國人又回來了。
我們能夠做的事情又有多少呢?無非是聽美國人的話,還是聽日本人的話。你的手下有太多曾經幫日本人做過事的官員,一旦展開全面調查,你認為自己可以保護他們嗎?到時候,恐怕整個馬尼拉都會癱瘓的。
我知道,你之前一直在美國生活,從來沒有品嘗過菲律賓淪陷后的苦難。你也想為菲律賓做點事。但我可以向你保證的是,一旦徹底惹怒了美國人,那么你的政治前途也毀了,你的那些雄心壯志也將不復存在!”
這卻是杜爾科姆最看重的。
他是市長,可不管是瓦納多還是杜爾科姆,對目前的狀況卻比他看得更加清楚。
也許,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去面對而已。
但在現實面前,所謂的氣節,又能夠值幾個錢呢?
他長長嘆息了一聲:“要拿出來多少?”
瓦納多曾經告訴他,查理斯上校最喜歡的就是金錢和美女。
美女他沒有辦法弄到,但錢,還是可以拿出一些來的。
阿夫林笑了。
杜爾科姆隨即補充了一下:“我沒有多少錢,太多了,我拿不出。”
“瞧你說的,杜爾科姆市長,我怎么可能讓你掏錢呢?”阿夫林滿臉笑容:“整個馬尼拉的安全都是由查理斯上校和美軍負責的,而目前的馬尼拉還存在著巨大的隱患,很有可能日本的漏網之魚依舊潛伏在馬尼拉。
為了徹底甄別真正的馬尼拉人和日本人,為了避免一切隱患,所以,把‘務工證’交給美軍來負責吧。”
“什么?這不可能!”杜爾科姆勃然變色。
所謂的“務工證”,其實就是一張身份證明。
戰后的馬尼拉,百廢待興。
尤其是菲律賓重建計劃,最先便是從馬尼拉開始。
這需要大量的勞工。
同時,菲律賓臨時立憲政府和馬尼拉市政府目前遇到的最大困境,就是資金嚴重緊張。
而杜爾科姆則天才般的想到了“勞工證”計劃。
所有在馬尼拉的菲律賓人,必須去規定的地點進行登記,并且領取一張期限為一個月的“勞工證”。
“勞工證”需要繳納一定的費用,當然,鑒于目前馬尼拉人的貧困現狀,這筆費用可以暫時先欠著。
爾后,不管馬尼拉人要從事什么職業,都必須擁有這張“勞工證”。
否則,你在馬尼拉根本不要想找到任何工作。
一旦發現有誰私自雇傭沒有“勞工證”的黑工,那么便觸犯了法律,會被巨額罰款甚至逮捕。
而擁有“勞工證”的人,必須在證明到期之前,繳納完所欠費用。
并且,所有收入,都必須進行納稅。
按照這份計劃,每個人得到的薪水,倒有近一半落到了市政府的口袋中。
民眾呢?
民眾雖有有抱怨情緒,但卻并不激烈。
因為,戰后的馬尼拉,要找到一份工作實在是太困難了。
而馬尼拉的重建計劃,卻需要大量的勞工。
負責重建計劃的歐美公司,采取的都是日結的方式。
因此,雖然在扣除了稅收后,收入微薄,但卻至少可以保證自己不會被餓死。
而市政府可以憑借此擁有了一個掏不空的錢包,緩解了財政壓力。
這就是馬尼拉名聲很不好聽的“勞工稅收”。
“勞工稅收”一直持續了整整五年之久,最后到了1950年底,在民眾的強烈抗議下才作罷。
而那位未來的馬科斯總統,也正是最堅決反對“勞工稅收”的政客,因此在民間博得了很大的聲望,為將來成功競選菲律賓總統奠定下了堅實的基礎。
而在目前,“勞工稅收”計劃,卻是一個政府和民間都愿意接受的雙贏計劃。
可現在,查理斯上校居然把目光盯上了這塊肥肉?
“別急,杜爾科姆市長。”阿夫林不緊不慢地說道:“美軍出于安全角度考慮,接管了‘勞工證’,因此而產生的費用,美軍肯定會按照一部分比例返還給馬尼拉市政府的。”
這的確是孟紹原想出來撈錢的辦法。
當然,這不是他發明的,而真正是美國人搞出來的。
在馬尼拉率先實行“勞工稅收”后,市政府乃至于菲律賓臨時政府的財政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緩解。
這些,都看在了美國人的眼里。
這卻也是美國人不愿意看到的。
戰后重建的菲律賓,蘊含了大量的財富。
而一旦菲律賓政府擁有了一定的財政自主權,那么他們對于美國的依賴同樣也會相應減少。
所以,美國人在背后搞了鬼。
他們指使一個馬尼拉官員,指控負責“勞工稅收”的阿恩特借助發放“勞工證”,大肆貪污受賄。
然后,美國人果斷加入調查。
隨后,阿恩特因多項罪名被俘入獄。
而“勞工證”的發放權利,也自然而然轉移到了美國人的手里。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了幾年。
要不然怎么說美國人壞?
他們壞就壞在,幾年后,發現菲律賓人對于“勞工證”的抵觸情緒越來越強烈,并很有可能引起全國范圍內的抗議浪潮,他們便立刻把“勞工稅收”權“還”給了菲律賓政府。
而傻乎乎的菲律賓政府,卻還美滋滋的接管過來。
接著,在費迪南德·埃曼努爾·埃德拉林·馬科斯的帶領下,菲律賓國內大規模的抗議爆發了。
要不是后來在朝鮮爆發了戰爭,當時的菲律賓總統埃爾皮迪奧·基里諾也會因為這次抗議浪潮而直接倒臺。
孟紹原太清楚未來會發生什么了。
而且他確信,不管是杜爾科姆還是奧斯米納,或者是任何一個菲律賓人都無法反抗美國。
甚至,美國方面還很樂意看到自己奪取“勞工稅收”。
只要這份權利不掌握在菲律賓人手里就可以。
因此,孟紹原有恃無恐。
阿夫林又在那里繼續說道:“杜爾科姆市長,你在那里擔心什么呢?我可以確定的是,查理斯上校不會虧待你的。而你從另一個側面考慮,如果美軍反對這種‘勞工證’,明天你就必須停止,這對你又有什么好處呢?”
杜爾科姆一臉的悲忿、絕望。
一個堂堂的市長,甚至,連這么一點權利都沒有嗎?
阿夫林停下了車,點上一根煙緩緩說道:“杜爾科姆市長,繼續和查理斯上校為敵,或者成為他的朋友,這是你的選擇,但我建議你成為他的朋友。
在這里,如果有美國人,或者更加直白的說有了查理斯上校的全力支持,你在未來不會再有任何的困頓。他會告訴所有人,你,杜爾科姆市長,是個值得信賴的好官員。”
杜爾科姆長長嘆息一聲:“拿去吧,不管查理斯上校需要什么,都拿去吧。”
他放棄了。
或者說,他絕望了,他終于明白自己在這里是多么的渺小!
在杜爾科姆市長屈服的時候,孟紹原卻正在頭疼。
那個記者克麗絲塔此時就坐在他的對面。
這段時間,他可是一直在躲避著這個記者。
可他完全低估了一個記者的決心。
克麗絲塔還是在辦公室堵住了他。
“上校,你似乎一直在躲避我?”一上來,克麗絲塔便開門見山的問道。
“哪有,哪有。”孟紹原一臉虛偽的笑容:“只是這段時間太忙了,實在抽不出空來啊。”
“那么,我希望你今天能夠抽空接受我的訪問。”
不接受難道你會放過我?
克麗絲塔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上校,你成功的偵破了馬尼拉港惡性案件,避免了更多無辜者的命運,祝賀您。”
“大家的功勞,這都是大家的功勞。”孟紹原的回答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克麗絲塔隨即問道:“我還要恭喜您成為了馬尼拉的最高軍事和安全指揮官。你對于馬尼拉未來的建設有什么建議嗎?”
“我?沒有。”孟紹原隨口說道:“總之,我會全力配合馬尼拉市政府和菲律賓政府,盡早的恢復馬尼拉全盛時期的狀況。”
他應付記者的經驗很少。
他不知道,自己隨口這么一答,卻正好落入了克麗絲塔的圈套里。
克麗絲塔隨即問道:“你剛才說了全力配合馬尼拉和菲律賓政府,但我注意到了,整個馬尼拉的重建工作,完全掌握在美國公司的手里,馬尼拉人毫無話語權。
而這不僅僅只是一個馬尼拉的問題,還牽扯到了整個菲律賓未來的重建計劃。你認為,菲律賓人對自己國家的重建,沒有任何的話語權,沒有任何一家菲律賓公司參與到其中,這是正常的嗎?”
你個小娘皮的,挖個坑在這等著少爺我呢?
從來只有少爺我挖坑給別人跳,現在差點著了你的道!
“這個問題,我想我可以回答。”孟紹原神色一正:“美國政府需要協助菲律賓政府一起,盡快恢復這個國家的秩序,所有,他們動員了大量的美國公司,漂洋過海不遠萬里來到這里。
話語權?記者小姐,我向你搞錯了,所有重建項目,都必須得到馬尼拉市政府和菲律賓政府的批準,否則,根本無法開工,你為什么會認為菲律賓毫無話語權呢?
我看到的美國公司,都是遵紀守法,他們所有的文件資料都是齊全的,這點你可以去證實一下。如果你說這是沒有話語權,那么我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話語權。”
孟少爺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覺得臉紅。
是的,所有的重建計劃都得到了馬尼拉市政府和菲律賓政府的批準。
問題是,他們敢不批準嗎?
無非就是一群傀儡而已。
“至于你說的沒有任何一家菲律賓公司參與到重建中?”
孟紹原的語氣里帶著幾分譏諷:“記者小姐,你不覺得這個問題問的非常荒謬嗎?你認為,現在的菲律賓,還有他們自己的公司嗎?
當然,也可以有另外一個不同的選擇,就是暫時停止馬尼拉的重建,然后,等到菲律賓的戰爭全部結束了,再讓菲律賓人籌措資金,開辦自己的公司,再加入到重建工作中來,但你認為這現實嗎?”
克麗絲塔居然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美國,將主導菲律賓的重建。”孟紹原嚴肅地說道:“這不是為了一己私利,而是為了菲律賓的未來。相信我,記者小姐,只有我們才能幫助菲律賓重建!”
克麗絲塔的這份專訪,很順利的通過了新聞審核。
而在美國,查理斯·孟也再次引起了那些政客和財閥的關注。
尤其是關于菲律賓的重建,這讓那些財閥們歡欣鼓舞,也更加堅定的認為,把查理斯安排在馬尼拉市完全正確的決定!
還有那些政客們。
他們同樣知道戰后的菲律賓,對于美國的重要性。
自己一旦要開始在菲律賓問題上作秀,那么這個查理斯上校,顯然是最好的合作者!
嗯,有些對查理斯上校不利的傳聞。
比如有人說他在馬尼拉大肆撈錢,生活墮落。
但這只是私人問題,算得了什么呢?
他為美國流過血,現在,他享受一些也是完全正常的。
在華盛頓還有一個告密者,此人原本是軍統成員,花了錢,被派了一個肥差,駐扎在華盛頓。
他懷疑這個叫查理斯·孟的,很有可能是某個已經證實死亡的前軍統巨頭。
在后來,這個告密者神秘的失蹤了。
幾天后,發現了他的尸體。
根據現場分析,此人是在酒吧里喝醉了酒,出來后遇到了打劫,他進行了激烈的反抗,但不幸的,他被殺死了。
案件,到此結案。
你說,好好的,你非要去告密做什么?
難道,你真的以為,人人都相信那個前軍統巨頭真的死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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