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中,孟紹原絮絮叨叨的問了很多事情,和上海有關的特別多。
但他,就是沒有說到正題。
一句正事都沒有問。
仿佛,他已經忘記了這次審訊的真實目的。
景山之介完全弄不懂這人在做什么。
更加覺得奇怪的,還是當事人藤倉成次郎。
本來,他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甚至,包括被用刑。
他曾經也是做情報工作的,也同樣審問過大量的犯人,有著極其豐富的經驗。
他自信可以憑借這些豐富的經驗,來抗衡對方。
但偏偏,孟紹原根本沒有按照牌路出牌。
審問了有三個小時。
在景山之介看起來,孟紹原一點正事沒做。
上海實在沒得聊了,他就開始和藤倉成次郎聊紐約、聊東京。
就是不聊仁牙因灣。
“好了,那我今天就到這里了,我累了。”
孟紹原站起了身。
藤倉成次郎也累了:“準備把我關押在哪里?”
“這里啊,還能是哪里?”孟紹原詫異地說道。
“這里?”藤倉成次郎冷笑一聲:“好,那從現在開始,這里就是我的關押室了。”
“關押室?這里是審訊室。”孟紹原驚訝地說道:“難道你還想睡在這里?”
藤倉成次郎有些奇怪:“你不是說今天的審訊結束了?”
孟紹原這才恍然大悟:“藤倉,我想你誤會了,我說我今天的審訊結束了,可你的審訊,還才開始!”
剛說完,審訊室的門推開,田七走了進來。
“羽原君,氣一些,他可是參謀長,而且還是司令官閣下的好朋友!”
“你在做什么啊?”
景山之介好奇的問到:“難道這就是你的審訊方式?”
“為什么不能是?”孟紹原笑著說道:“非要我問他,藤倉成次郎,你說,你是不是美國人的間諜?你認為他會承認嗎?”
“那你這么做的目的?”
“疲勞審問。”
孟紹原掏出了煙:“第一天的時候,犯人的精神力是最充沛的,然后會持續下降。長時間不眠不休的審問,不讓他有片刻休息,甚至連上廁所都有人專門盯著他,犯人的忍受力會急速下降。
幾天之后,他就會處在蹦快邊緣,先從身體開始。一個人的精神力,有一部分是靠身體支撐的。身體崩潰了,精神力也會隨之慢慢崩潰。極限?也許是四天,也許是五天。”
他點上了煙:“隨后,他會慢慢的屈服。或許有的人意志力特別強大,還是不肯開口,那就必須再采用一些輔助的方式了。
巖淵只是讓我不許用刑,沒有不許我用其它的手段,可他不知道的事,有些時候,別的手段,比用刑更加可怕!”
景山之介對這個人越來越好奇,也越來越看不懂這人了,他腦子里新奇的東西似乎層出不窮。
田七一樣在和藤倉成次郎聊天。
是真的在聊天。
他問了藤倉成次郎的家庭,問了他的家人。
就是沒有問仁牙因灣之戰,沒有問“艾克”是誰。
藤倉成次郎完全弄不懂這些人在做什么。
這一次,足足聊了五個小時。
一共八個小時了。
聊天是件有趣的事情。
可誰如果坐在一張冰冷的板凳上,整整聊八個小時的天,誰都會受不了的。
藤倉成次郎已經非常疲憊了。
而且一點吃的都沒有,饑腸轆轆。
審訊室的門再次推開。
這次,是參與第一次審訊的景山之介進來了。
萬幸,他還帶來了吃的。
“羽原君,辛苦了。”景山之介客客氣氣地說道。
“那么,
“吃點東西吧,藤倉。”景山之介把吃的放到了對方的面前。
藤倉成次郎是真的餓了,一點沒有客氣的拿起來就吃。
“要保證他吃的,保證他喝的。”孟紹原的話在景山之介的耳邊響起:
“最初,他會吃的非常香,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會變得逐漸沒有胃口,那時候,他精神防護上的裂縫就已經出現了。”
景山之介覺得這很玄學,但他還是愿意親眼目睹一下,進程是否真的和孟紹原說的一樣。
果然,藤倉成次郎大口大口吃著,很快便風卷殘云的吃完了。
景山之介遞上了水。
“謝謝。”
藤倉成次郎接過來一飲而盡:“我累了,可以讓我休息幾個小時再審訊嗎?”
“不可以。”
景山之介斷然拒絕:“別怪我,這是谷口閣下的命令,在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之前,你都不可以離開這里!”
“但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藤倉成次郎驟然提高了自己的聲音:“上海?東京?紐約?我的家人?我的妻子孩子?我家住的房子有多大?”
他怒了!
果然和孟紹原說的一樣,漫長的審訊,犯人出現的第一負面反應,就是脾氣會變得易爆易怒。
藤倉成次郎惱怒不已:“過去幾個小時了?換了兩撥人,可問的,都是和正事一點關系沒有的事!”
幾個小時?
八個小時!
問題是,景山之介知道過去了幾個小時,但是藤倉成次郎卻不知道。
這樣同樣是孟紹原吩咐的。
藤倉成次郎一進來,孟紹原便讓他交出了他的手表。
讓犯人不知道具體的時間,完全憑借自己的猜測。
而且,審訊室里,見不到外面的陽光,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
和時間完全屏蔽。
這會更加增添犯人的心理負擔。
本來,景山之介對于這種審訊方式,是并不如何相信的。
但現在一切都在按照孟紹原的預言進行著。
“過去幾個小時了?才三四個小時而已。”按照孟紹原的吩咐,景山之介故意縮短了時間。
藤倉成次郎一怔。
本來按照他的計算,起碼過去十幾個小時了。
可才三四個小時?
“至于什么才是正事?”景山之介似笑非笑:“你說呢,藤倉,你心里知道什么是正事,你也知道我們想要什么樣的答桉。”
藤倉成次郎立刻變得警覺起來,他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不知道你們想要什么答桉。”
“你早晚都會知道的,我想和你聊聊,關于你是怎么當上海軍情報官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