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井雄太郎一早就來了。
一個人,一輛車。
孟紹原心里是真的服。
這些日本人,是真的不怕游擊隊的襲擊啊。
一路上,土井雄太郎都是談笑風生的。
昨天和孟紹原談論的關于高砂誠的不快,他似乎完全都忘記了。
他甚至和孟紹原說起了他的家人。
他有一個妻子,四個孩子,現在全部都在日本。
他說自己很愛自己的妻子、孩子,等到戰爭結束了,他一定會回到日本去陪伴他的家人。
你老婆孩子關我屁事。
難道你還能像福中敬澤那么好客,讓你老婆來陪我了?
不對,看你一把年紀了,你老婆歲數也不會小了。
孟紹原毫無興趣知道他家里的事情。
可坐在一輛車上,也只能做出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當土井雄太郎詢問起孟紹原家里的情況,他孟少爺吹牛那是不用打草稿的,一張嘴便吧啦吧啦說了出來。
說的比較隱晦,但卻能讓對方聽出話里的意思。
孟紹原說自己的老子是政府的一個高官,具體是誰,欲言又止。
母親那是大家族,家里的人不是做官的就是富商。
他還有一個未婚妻。
雖然說的含含湖湖,但土井雄太郎也聽出來了,他的那個未婚妻是日本皇室的一個分支。
也有皇室血統。
孟少爺吹牛是很有藝術天分的,讓人不得不信。
土井雄太郎心里卻是另外一番想法。
谷口澀果然大有來頭。
山百合會本來就是日本皇室當后臺的。
這次被他們派來巡視檢查的,肯定是他們的心腹親信。
也正因為如此,土井雄太郎說話時候也變得更加客氣恭敬起來。
車子開了一會,前面的路已經變得非常難行了。
土井雄太郎停下了車:“谷口君,請下車吧。”
才下車,就看到幾個穿著艷麗服裝的菲律賓人已經出現。
還牽著兩頭驢。
一見到土井雄太郎,菲律賓人便恭恭敬敬的把驢牽了過來。
“請,谷口君。”
兩個人上了驢,菲律賓人在前面牽著,慢慢朝前走去。
這種路,也只有驢馬才能走。
車子在這里毫無用處。
“這是邦板牙人。”
土井雄太郎介紹道:“在菲律賓,他們是很能打仗的一個民族。”
邦板牙人?
曉得了。
在西班牙殖民菲律賓期間,他們是最和西班牙合作的一個民族,多次協助西班牙人參與鎮壓了菲律賓的武裝起義。
西班牙人被美國人趕跑了,他們立刻又成為了美國人的“親信”。
等到日本人來了,他們又迅速和日本人展開全面合作。
這個民族,還是很有一些意思的。
不過,正是因為從一開始就和殖民者展開全面合作,因此邦板牙人的經濟水平較高,手工業發達,刺繡也達到了很高的水準。
而且,他們能夠得到歷代殖民者的歡心,除了他們不遺余力的協助殖民者外,還在于他們有一手出色的烹飪技術。
等走過了一段路,豁然開朗,出現在孟紹原面前的,居然是一個小城鎮。
這里比菲律賓的第三大城市蘇馬拉加還要繁華熱鬧。
處處都透露著西班牙風格的建筑。
店鋪林立。
在這里,可以看到西班牙語、英語和日語。
夾雜著多國文化元素。
“這里叫那普。”
從驢上下來,土井雄太郎笑著說道:“是當時西班牙人幫他們建造起來的,歷經數代,才有了現在的規模。后來又經歷了美國人統治時代,因此形成了一套獨有的文化體系。”
“看起來挺繁華的。”孟紹原有些不太理解:“城鎮建造的相當不錯,可為什么不把外面的路修好?”
“這里面是有一個故事的。”土井雄太郎顯然對當地非常了解:“當初中國人林鳳進攻菲律賓,這條小路幫了菲律賓人大忙啊。”
林鳳?
那個中國人,菲律賓國王林鳳!
明萬歷二年,潮州人林鳳率領戰船六十二艘,水陸軍四千多人,從臺灣開赴菲律賓,聯合當地民眾驅逐西班牙殖民者,開拓海外貿易基地。
攻入菲律賓后,林鳳數次大敗西班牙人,幾個月間,他率部眾建立了住所,還建立了一個城寨,一座寶塔,并憑險筑壘,設炮臺多處,準備對抗西班牙殖民者。
林鳳被擁為國王,受到當地土人的歡迎和支持。
西班牙人見林鳳筑城建國,視為心腹之患。駐菲總督勒比撤里經過一段時間的準備,調集艦隊兵員六千多人,于明萬歷三年三月協同明軍潮州把總王望高聯合圍剿林鳳。
林鳳率眾抗擊,戰斗激烈,相持四個多月。
西兵及軍械源源不斷,而林鳳卻孤軍作戰,糧械不繼。
在中西兩國艦隊夾擊下,林鳳膽略過人,于八月四日夜一夜之間巧妙突圍,率艦四十余艘,突圍返回臺灣。
這也是中國人在菲律賓的一段傳奇故事。
至于那普外的那條難行的小道,卻也和林鳳有關。
當時因為馬尼拉城墻堅固,城內又有工事,林鳳急切間難以攻下。
所以,他分兵攻擊菲律賓的其它城市。
這其中就包括蘇馬拉加。
蘇馬拉加防御薄弱,西班牙人不得不棄守逃跑。
林鳳軍在后緊追不舍,一直追到了那普。
邦板牙人協助西人跑進那普,追擊的林鳳軍見到這條道路極其難走,擔心有埋伏,再加上又天降大雨,只得放棄追擊。
因此這股西人僥幸逃生。
這以后,西班牙人就把這條道路,看成是上帝派來拯救他們的。
以后的那么多年時間里,盡管那普一直都在發展,但這條路卻始終沒有動過。
這慢慢的便也形成了一種習俗。
孟紹原心里還是有些惋惜的。
當時,如果明朝政府不和西班牙人合作圍剿林鳳,沒準菲律賓的天會變了。
而邦板牙人是最鐵心站在西班牙人這一邊,抵抗林鳳進攻的菲律賓當地民族。
“土井閣下,土井閣下。”
就在這時,一個中年人帶著一群人興沖沖的走了過來。
一見面,張嘴便是嘰里呱啦德一通當地話。
邊上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說著一口還算流利的日語,在那翻譯著。
無非就是土井閣下能來那普,那是那普的榮幸,他們已經準備好了歡迎的宴會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