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憲兵司令部,后勤科。
龐德運放下了聽筒,關好了保險箱。
他從自己的辦公室里走了出去。
科里的人都在忙碌著。
龐德運一邊掏煙一邊從自己的科員身邊走過。
還不忘關切的詢問一下手下的工作情況。
一出去,點著了手里的煙。
趁著這個機會,朝周圍看了看。
確定沒人之后,他快步走到了邊上的維修班。
這也是由他負責的。
平時,都是由一個叫小尤的人在這。
“小尤,拿倉庫兩套鎖去二號宿舍,那里有兩間房的鎖壞了幾天了。”
“好。”
小尤立刻按照吩咐,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他一走,龐德運又若無其事的抽著煙。
然后,他快步走到電話前拿起電話,用低沉的聲音要了外線,接著撥通了一個號碼:
“米老板,我最近忙,人就不來了今天有雨,你早點回去,路上小心安全。”
接著,掛斷電話,又走了出去。
“他從來不會在自己辦公室打電話通風報信。”
維修班對面樓上,孟紹原放下了望遠鏡:“維修班只有一個人,他打發走,利用這里的電話打出去,手段很高明,將來查起來,也查不到他的頭上。”
李之峰嗑著瓜子,若無其事。
“你什么時候那么喜歡嗑瓜子可?”
“你管我。管天管地難道還管別人吃東西?”
“我靠,你真是小鞋穿多了,腳都適應了吧?”
“這里暴露了,撤退!”
益山虎太郎放下電話。
信步裕立刻拎起了一只藤箱。
他們隨時準備逃亡。
一切都提前打包好了。
自從接連出事后,益山虎太郎明顯加強了身邊的力量。
十八虎中的兩只虎被他調到了身邊。
“湖虎”信步裕,“黑虎”后町勝武。
船野之樹的死,是日特機構在重慶的重大損失。
這也給包括益山虎太郎在內的,敲響了警鐘。
后町勝武率先出去,打開房門,朝外面看了看:
“安全。”
“撤!”
雞街。
孫祥斌是負責這一塊的。
觀察!
他不知道自己要抓的人長得什么樣。
對手也不會主動跑到自己的面前。
所以,仔細的觀察從面前經過的每一個人。
郝敏德就在邊上不遠,正在幫一個客人修補一雙皮鞋。
這是他家傳的手藝。
如果不是加入了軍統,他肯定會子承父業,成為一個優秀的鞋匠。
可他的父親有眼光,知道兒子如果做了這行,就會一輩子和自己一樣默默無聞了。
所以就算再艱苦,也把兒子郝敏德送去讀書。
他堅信,人得有文化,才能改變命運。
一直到他上了國立中學,被軍統看中為止。
因此,這個世上少了一個鞋匠,多了一個特工。
孫祥斌很欣賞郝敏德。
這小伙子聰明、勤快關鍵是對工作充滿了熱情。
軍統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年輕人。
其實,孫祥斌自己的歲數也不算大,不過三十來歲。
但就是這樣的歲數,在軍統也算是老人了。
軍統太多二十郎當歲,就獨鎮一方的青年才俊了。
自己生命里最好的歲月,在流放中被白白的消耗。
孫祥斌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這次的機會。
從接受任務趕到雞街到現在,孫祥斌還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目標。
“來碗抄手。”
一個客人坐了下來。
“哎,您稍等。”
“孫隊長,我那里沒有情況。”客人低聲說道。
孫祥斌一聲不吭的下著抄手。
他曾經用“笨辦法”抓到了日特。
而所謂的笨辦法,離不開兩個字:
耐心!
敵人不可能主動送到你的面前。
你得學會去看,去辨別。
從一個個毫不相干的碎片中,找到最需要的那一塊!
草森瀨子放下了電話。
益山虎太郎的電話無人接聽。
這已經是她打的第三個電話了。
草森瀨子拿起了精致的小包,從容的離開了這里。
她和益山虎太郎不一樣,她身邊不需要人保護。
她始終認為一個人才是最安全的。
需要尋找一個新的藏身點了。
一個利用中國人來掩護自己的藏身點。
下午,5點。
孫祥斌攤子前的生意明顯好了起來。
一些單身漢隨便在這吃點,就算對付過一頓晚飯了。
孫祥斌覺得自己哪一天不做特工了,可以真的支愣個攤子,做點小買賣。
最起碼自己能夠養活自己了。
他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前方。
很正常的一個人在那走著路。
沒有什么值得懷疑的地方。
但他身后,跟著一個提著一口藤箱的人。
不正常的是,這兩個人始終保持著一個恰當的距離。
有兩個警察,大約是下班了,嘻嘻哈哈的從這里經過。
兩個目標依舊很從容,淡定的和警察擦肩而過。
不對!
什么地方不對?
孫祥斌發現了。
當走過警察身邊,第一個人回頭看了一眼。
他不是在看警察,而是在看身后那個拎藤箱的人。
拎藤箱的,有個很輕微的動作:
搖了搖頭!
然后,一切便又恢復了“正常”。
這些都是轉瞬即逝的細節。
絕大多數的人都不會注意到。
可是,孫祥斌看到了!
他還在南京復興社的時候,曾經有過一起案子。
只知道嫌疑人在某個地方活動,但不知道具體的情況,甚至不知道嫌疑人的長相。
孫祥斌在那個地方整整待了兩天。
最后,他憑借著一根煙,就成功的抓獲了嫌疑人。
當同伴問他是怎么發現的,孫祥斌告訴對方:
“很簡單,嫌疑人扮成了苦力,扮得很像,連粗糙的皮膚這樣的細節都想到了。可他抽煙,抽到一半就扔了。一個真正的苦力,絕不會這么抽煙!”
是很簡單。
聽起來很簡單。
但又有幾個人能夠觀察到這樣的細節?
孫祥斌端著一碗抄手,到了一個客人身邊。
然后迅速低聲說了一句:
“那兩個,跟上去!”
“客人”立刻發出了信號。
兩個正在開著玩笑的小年輕,一對親密的小情侶,悄悄的跟了上去。
郝敏德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老板,一碗抄手,我去解個手就來吃。”
天羅地網已經形成。
可是孫祥斌還是覺得有些不對。
只是,到底不對在什么地方?
時間,已經不容許他再仔細去考慮,仔細去觀察判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