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會來的。”
“你叫我,我一定來。”
孟柏峰打開了一瓶酒,倒了一杯,遞了過去。
何儒意接過了酒。
你叫我,我一定來!
天南海北、尸山血海,只要你叫我,我一定來!
“我兒子也在蘇州。”
“哦,紹原也來了啊?”
“沒錯,他也來了。”孟柏峰淡淡說道:“本來他是另有任務的,可我讓他辦了一點小事。”
“什么小事?”
“把蘇州給光復了。”
何儒意苦笑,除了苦笑,他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么表情來:
“我知道紹原很厲害,但也不至于厲害到可以二次光復蘇州吧?”
“光復得了,那是我孟柏峰的種好,兒子像老子,優秀!”
“光復不了呢?”
“那是你這個老師沒教好,無能!”
何儒意一聲嘆息:“我現在終于知道紹原為什么那么無恥了。”
“無恥一點有什么不好的?”
“好吧,你是準備讓我們兩個老東西一起幫他?”
“幫他?我哪有那么多的空?”何儒意冷笑一聲:“我是在利用他。”
“你利用你兒子?”
“為什么不可以?”孟柏峰理直氣壯:“他是我的兒子,老子利用一下兒子有什么不妥的?再說了,我就算利用了他,他也有光復蘇州之功!”
“成,你總是有理的。”何儒意也無奈了:“說吧,你把我找來,為了什么?”
“我要殺一個人!”
何儒意眼睛瞪得老大。
殺一個人?
就為了殺一個人?
想要二次光復蘇州,就必須調動到蘇州一帶全部的軍統力量。
甚至還要讓四路軍和各游擊武裝協助。
他就為了殺一個人?
可你要換一個思路來考慮呢?
為了殺一個人,孟柏峰成功的讓孟紹原動用了全部可以動用的力量。
然后?
一旦蘇州二次光復,這將帶給江南一帶抗戰軍民以莫大的鼓舞。
這將讓日偽膽寒,草木皆兵!
這將讓清鄉運動舉步維艱!
你說,孟柏峰是不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何儒意舉著酒杯晃動了一下:“說吧,要殺誰,還需要我們兩個人一起出手?”
孟柏峰沉默了一下,然后說出了一個名字:
“石丸純彥!”
當聽到這個名字,何儒意原本已經把酒杯湊到了嘴邊,但卻忽然停了下來,他緩緩放下酒杯:
“他、在、哪!”
這三個字,他是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的!
那一年,孟柏峰正輕狂!
那一年,是1916年!
那一年,蔡鍔率護國軍出擊四川,湖北起義失敗,凡爾登戰役開始!
可這一切,都和孟柏峰沒有任何關系!
他和他的兄弟們快意恩仇,正是醒時萬戶侯,醉臥美人膝的大好時光!
他們當初一共有四個兄弟。
虞鐵頭虞定南,睡不醒孟柏峰,小先生何儒意。
還有一個人叫“大酒鬼”范清泰!
那一年,范清泰帶回了一個日本人,叫石丸純彥。
石丸純彥告訴他們,自己是日本特務機關的,但自己的母親是中國人,所以他一直都認為自己的身體里流淌著中國人的血液。
所以,他冒死帶出了一個消息。
日本特務機構想要收買浙江督軍,革命黨人呂公望,在各地反袁稱帝的時候,策劃浙江獨立,以確保日本在浙江利益的最大化。
日本特務機構派出相川一安為全權代表,經上海趕赴浙江。
相川一安除了隨身攜帶的各種文件外,還帶了五百兩黃金。
他們經過的具體路線和時間,具體隨行人員,石丸純彥全部都提供給了孟柏峰幾個人。
“干!”
虞定南第一個說道:“他媽的,小日本不安好心,干掉他們!”
所有人都決定干!
呂公望是條好漢,日本人想要收買他,無疑是癡心妄想。
但解決掉這些日本人,可以讓日本對華野心昭告于天下!
何儒意心思謹慎,不敢輕易相信石丸純彥。
他按照石丸純彥提供的情報,經過了詳細調查,確認了石丸純彥提供的情報無誤。
相川一安已經帶著他的人到達了上海,并且住進了石丸純彥說的旅館。
干掉相川一安和他的人,對于孟柏峰這些人來說輕而易舉。
更何況還有石丸純彥的內應。
他們得到了日特機關妄圖收買呂公望的全部證據,以及那五百兩黃金!
可就在他們撤離的時候出事了。
大批的巡捕就候在了旅館外面。
槍戰,瞬間爆發。
孟柏峰當機立斷,讓范清泰和被嚇得瑟瑟發抖的石丸純彥帶著證據和黃金先撤,他們親自掩護。
這場槍戰中,孟柏峰、何儒意、虞定南全部受傷。
可他們還是突了出去!
為了確保安全,他們躲了一天一夜,收拾了一下傷口,然后才趕到匯合點。
但當他們到達匯合點的時候,看到的,卻是范清泰的尸體!
范清泰七竅流血,他是被毒死的!
石丸純彥和那五百兩黃金,不見了!
“我們上當了。”
何儒意的聲音里充滿了自責:“石丸純彥利用了我們。他向我們提供了全部真實的情報,誘使我們上當!”
“那些巡捕,也是他提前通知才會出現的。”
孟柏峰臉色鐵青:“他故意嚇得渾身發抖,然后和大酒鬼一起先撤。他知道大酒鬼好酒,所以在酒里下毒毒死了他!”
虞定南死死抱著自己兄弟的尸體:“殺了他,殺了他!王八蛋,殺了他!”
那一年,他們正年輕。
他們也為自己的年輕,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我們到處找石丸純彥,可是一直沒有找到!”
何儒意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時代:“為此,你還特意去了一趟日本,可是依舊無功而返。”
“沒錯,大酒鬼死了。”孟柏峰喝了口酒:“那時候的我年少輕狂,總以為天底下沒有什么事是我們四個人不能辦到的。可大酒鬼死了,我一直都在想著為他報仇!”
“我們都在想為他報仇!”
何儒意出神地說道:“二十五年了,整整二十五年了,這二十五年我們誰都沒有再提起,可是我們一直都記得大酒鬼的死。”
然后他看了一眼孟柏峰:“你找到石丸純彥了?”
“我終于找到他了。”孟柏峰異常平靜地說道:
“現在他的名字,叫巖井朝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