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一章 銀行槍案

　　李士群果然開始發揮出自身的作用了。

　　當接到田七的報告，孟紹原終于完全了解到這個人為什么會成為軍統在抗戰時期最大的敵人之一。

　　他對土肥原賢二提出的策略，有的是孟紹原已經知道的，有的聞所未聞。

　　一個字：

　　全面壓迫軍統在日控區的生存空間，將其困在公共租界，僅僅是這一條，已經很好的打擊到了軍統。

　　必須要盡快找到應對方式了。

　　其實在李士群來到上海之前，孟紹原已經在考慮應當如何應對了，但卻一直沒有想到一個特別好的辦法。

　　當危機真正出現在眼前，才能夠感覺到巨大的壓力。

　　“命令，我日控區各聯絡點全部升級成武裝聯絡點。”孟紹原在沉吟再三后，下達了自己的安排：

　　“所有聯絡點必須加強警戒工作，必須留至少兩條撤退路線。遇到暴露，不許抵抗，立刻尋找機會撤離。能夠不退回公共租界的，盡量不要退回公共租界，分散開來，繼續在日控區進行潛伏，短期內，不必和上級聯系。”

　　在日控區設立各個聯絡點，是“重點潛伏”。

　　而將那些聯絡點遭到破壞后的特工，分散開來，采用緘默狀態，是為“分散潛伏”。

　　這意味著軍統在上海的工作思路也開始發生了變化。

　　一個好的領導者，不會一成不變。

　　局勢總在發生變化，計劃也會不斷進行調整。

　　既然李士群為日本人制定的策略是，把軍統特工全部趕回公共租界，那么，孟紹原就把他們打散開來。

　　一個聯絡點，從現在開始不必是固定的有組織的方式，將特工們分散到民間，混跡到普通人中，或者教師、或者工人、或者“漢奸”。

　　這樣，擴大了他們的生存空間，利于長期潛伏。

　　這不是最好的辦法，但卻能夠應對日本人即將到來的第一次攻擊。

　　“從現在開始，日本人會開始史無前例的重用漢奸。”孟紹原沉著臉說道：“會有人冒頭出來充當急先鋒的。我們過去對待漢奸的思路，是一網撒下去，撈到多少漢奸對付多少漢奸，現在思路要轉變一下了，改全面打擊，為重點打擊！”

　　老實說，李士群提出的建議非常有效。

　　日本人暫時不管公共租界，不是放棄公共租界，而是改由親力親為，變成主要由漢奸來對付軍統，牽制軍統力量。

　　蛇無頭不行。

　　日本人的計劃，是以情報總部，以及即將成立的，由丁默邨、李士群負責的新的組織為領袖，配上日本顧問，指揮全上海的漢奸。

　　然后，下面再配合上一批在上海有“聲望”的人。

　　比如季云卿就是最好的人選。

　　情報總部不用過分擔心，那里有苗成方和田七鎮守，雖然他們也會配合日本人上演幾出戲碼，但他們會很好的控制住尺度的。

　　而丁默邨、李士群、季云卿這樣的人，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會成為麻煩所在。

　　未來自己一段時間內內主要對付對手將會是這批漢奸。

　　“報告。”小忠急匆匆的走了進來：“江蘇農民銀行副總經理，上海分行經理吳任滄求見。”

　　吳任滄？

　　壞了。

　　孟紹原心里一驚，自己必須不是超人，腦袋里不可能會時時刻刻想起來所有的事情，總會有疏忽的。

　　一提到吳任滄的名字，他立刻知道江蘇農民銀行上海分行出事了。

　　淞滬抗戰爆發，我國軍民血戰數月，上海淪陷，吳任滄奉命留滬，主持江蘇農民銀行上海分行業務，致力于農行資金內移，以利西南大后方建設。由于留滬工作人員共同努力，銀行業務得以繼續。

　　“快請。”孟紹原急忙說道。

　　片刻功夫，吳任滄便走了進來：“你，你就是孟紹原孟區長？”

　　“吳經理，是我，請坐。”

　　“我不坐。”吳任滄忽然放聲大哭：“孟區長，報仇啊，幫我們報仇啊！”

　　“吳經理，別急，別急，慢慢說。”吳靜怡在一邊勸慰道。

　　吳任滄摘去眼睛，擦去淚水：“昨晚，我江蘇農民銀行上海分行宿舍遭到一伙槍手襲擊，我宿舍銀行員工被集體屠殺，彈雨交加，令人發指。此次銀行工作人員殉難者有習深、范靜江等6人，重傷者有程修明等4人，我因為當晚沒有留在宿舍幸免于難！”

　　“什么！”吳靜怡驚呼一聲：“居然有人對你們動手？”

　　“我沒有一個字的謊言。”吳任滄咬牙切齒說道：“我江蘇農民銀行上海分行，奉命負責保管、轉移政府留在上海資產，早已成為日本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日本人幾次上門威脅利誘，都被我嚴詞拒絕。這次的屠殺，一定是他們做的。”

　　“吳助理，立刻派幾個人去中國銀行上海分行。”

　　孟紹原沒有先顧農民銀行的事，反而擔心起了中國銀行：“然他們主要監視外圍，看到有人在中國銀行外游走，但又不進去的，一定要多留神，謹防炸彈襲擊。必要時刻，當場擊斃！”

　　“是！”

　　吳靜怡立刻吩咐了下去。

　　先對農民銀行屠殺，然后再對中國銀行下手，這是李士群來到上海后，開始的第一輪的攻擊！

　　指揮行動的，是季云卿手下的頭號殺手，也是很快就要出現，聲名狼藉的“76號”的頭牌殺手：

　　吳四寶！

　　“吳經理。”孟紹原冷笑著說道：“你先回去，埋葬死者，安置好他們家屬的生活，我再派一批人去農民銀行保護你們。這仇，我一定幫你報！”

　　“孟區長，我們的人不能白死啊。”吳任滄對孟紹原深深鞠了一躬：“拜托了。”

　　當然不能白死！

　　既然李士群迫不及待的要動手，不展開最強硬的反擊，自己這個剛剛上任的區長沒法和上級下屬交代！

　　“他們動我們的農民銀行，我就動他們的正金銀行！”

　　孟紹原再次把目光盯到了正金銀行。

　　正金銀行大劫案到今天為止都沒有破獲，不過從那次之后，日本人明顯加強了對正金銀行的警衛工作，不但增加了警衛人數，而且全部攜帶武器。

　　自從毆打松平哲宏事件發生后，倒霉的總經理石島寬被調回了國內，新委任了一個叫依田印理的人擔任總經理。

　　這個依田印理曾經是日軍大佐，戰場上負了重傷，丟了一只胳膊，傷愈后，被派到上海接替石島寬的職務。

　　據說此人極為自律，而且非常重視銀行安全工作，一到任，立刻組織銀行職員，進行了兩次演戲。

　　演戲的主要內容，就是在再次遇到搶劫的時候，銀行警衛和工作人員應當如何配合，抵抗劫匪。

　　再次動正金銀行，恐怕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可孟紹原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成。

　　“還有那個吳四寶。”孟紹原冷哼一聲：“第一殺手？居然動到了農民銀行？真的當我軍統無人嗎？”

　　“吳四寶不好對付。”吳靜怡在一邊提醒道：“這個人是季云卿的司機兼貼身保鏢，槍法極準，百發百中。當時青幫與洪幫鬧矛盾，洪幫組織了一批打手，深夜翻墻潛入季云卿家里準備行刺。

　　正當兩個刺客準備對熟睡的季云卿開槍時，被吳四寶發覺，他從側面開火，兩個刺客應聲倒地。接著，他又指揮季家的保鏢，將潛入季家的三十多個洪幫打手全部消滅，而自己無一傷亡。

　　吳四寶自此名動江湖，季云卿為感謝吳四寶的救命之恩，將自己的干女兒佘愛珍許配他為妻。他現在地位高了，不但自己槍法準，而且身邊總是帶著十幾個人。他為人又機警，一看到情況不對，立刻逃跑，偏偏他路又熟跑的又快。”

　　孟紹原不是那種沖動的人，吳四寶還真的暫時拿他沒有辦法。

　　佘愛珍？

　　這個女人，也是個赫赫有名的女流氓頭子，少年嫁混混、青年嫁黑幫、中年嫁漢奸，民國女版“古惑仔”，外號“母毒蛇”。

　　她給人做過女工，當過女傭，但都不如所愿，最后毅然到了賭場，當了一名搖缸女郎。為了吸引賭徒，這個職業當然需要漂亮的長相，而且還要有很強的應對能力，這些都是佘愛珍的強項。所以她在賭場混得順風順水，很快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不久，佘愛珍便成了當時的清幫頭目季云卿的干女兒。

　　“季云卿的幾家賭場，都是交給佘愛珍打理的。”孟紹原心里已經有了計較：“選一家生意最好的，端掉它！”

　　“是！不過那就意味著我們和季云卿也全面開戰了。”

　　“開戰就開戰了，日本人我尚且不怕，一個流氓頭子我怕什么？”孟紹原冷笑不止：“我早就想對付他了，只是前段時候一直騰不出手來。現在他既然主動出擊，愿意充當李士群的急先鋒，那我也就不客氣了，我看季云卿可以撐到什么時候！”

　　“要不要動用鏡湖老太爺的人？”

　　“不必。”孟紹原搖了搖頭：“這是我們軍統和季云卿的事，不要讓老太爺牽扯進來，給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畢竟他和季云卿都是青幫的。”

　　說到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

　　“把那個宋自強給我請到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