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絕好的機會就放在了孟紹原的面前!
程義明已經被趕走了,現在面前的只剩下了一個周偉龍!
孟紹原已經有了對付周偉龍的辦法。
他現在要做的只有一個字:
等到周偉龍出錯的那一天!
陳世賢表現的還是非常“公正”的,拒絕接受任何人的宴請。
本來,他已經完成了工作,應該離開上海,但他偏偏就沒有這么做,而是繼續留在了上海。
他似乎正在等著什么。
“孟主任。”
吳靜怡推門走了進來:“程義明被調走后,周偉龍在當天下去就召集原程義明手下中隊長以上級別的開了一次會議。”
孟紹原正在那里看書,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知道會議內容嗎?”
“打聽到了。”吳靜怡辦事還是非常讓人放心的:“會上,周偉龍多次指出了程義明在工作上的錯誤,并且給了他們很強烈的暗示,程義明是因為犯了錯誤才被調動的。而且,他所指揮的各個部門,在近期內都會有大的整改,希望所有人能夠積極匯報。”
“匯報?讓他們自己揭發身邊同伴的問題?”孟紹原冷笑一聲,放下了書:“看起來很高明,其實是弄得人心惶惶,誰都想著自保,誰又都怕身邊的人出賣自己。程義明剛被調走,越是這個時候,越要穩定人心,才能最短的時候控制住局面。”
門推開,一個秘書走了進來,對吳靜怡低低說了一些什么。
“知道了,你先出去讓他等會。”吳靜怡隨即對孟紹原說道:“程義明辦公室秘書杜筱德求見。”
“哦,這么快就來了?”孟紹原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讓他進來吧。”
杜筱德以前也見過孟紹原幾面,兩人還是客客氣氣的,不過今天出現在孟紹原面前的杜筱德,臉上卻寫滿了懊喪。
一看到他,孟紹原居然起身站了起來:“哎呀,是杜秘書,今天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快請坐,快請坐。吳助理,上茶。”
“謝謝,謝謝。”杜筱德一迭聲地說道:“孟主任,太客氣了。”
“咱們是老朋友了,抽煙。”孟紹原在他邊上的沙發坐了下來,發了根煙:“你杜秘書可是程書記手下的紅人,平時想請你都請不到啊。”
“還什么紅人啊,落毛的鳳凰不如雞。”杜筱德用力吸了幾口煙:“孟主任,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程書記被調走了,我們所有人都歸周區長領導,大家都是為組織辦事,跟著哪位領導都是一樣的,這點我沒意見,可周區長…”
“杜秘書,既然你到我這里了,想說什么都可以說。”孟紹原微笑著說道。
杜筱德大約是被憋壞了,略略遲疑,便把一肚子的苦水全部倒了出來。
周偉龍接手了程義明的全部權利,出風得意,在中隊長以上級別的會議上,開門見山的第一句話就是:“僧多粥少”。
誰都知道杜筱德是程義明的親信,所以大約這些話是周偉龍故意說給杜筱德聽的:
“我有一個辦公室,程書記也有自己的辦公室,現在合并在了一起,我需要兩個辦公室做什么?太多了,有必要裁撤掉一個。”
矛頭直指杜筱德。
周偉龍又接著說道:“當然,大家都是為黨國做事,上海局勢復雜,你們不用擔心沒有事做,我會另外給你們安排新工作的。”
孟紹原聽到這里若無其事的問道:“周區長給你安排的新工作是什么啊?”
“是什么?”杜筱德恨恨地說道:“咱們有武裝別動隊,他準備再成立一個別動隊,任命我為第一決死隊隊長,把我派到日控區去,專門從事襲擊、暗殺工作!”
孟紹原啞然失笑。
周偉龍也真想的出來。
杜筱德話里滿是怨言:“本來我們從事這份工作,早就做好了為黨國效忠的準備。可我一直從事的都是文員方面的工作,不瞞您說,我連槍都不怎么會使,什么襲擊、暗殺更是不懂,把我調到第一線,我個人生死是小,要是耽誤了任務那可怎么辦啊?”
說到底,其實還是怕死。
相比于在公共租界,日控區可要危險的多了,稍有不慎就會被俘或者犧牲。
孟紹原聽到這里,看似順口問了一聲:“我要是沒有記錯的話,杜秘書是老師出身吧?”
“是的,是的。”杜筱德急忙說道:“我過去是昆山一高小的老師,專門教國文的,后來被程書記看中,就調進了組織,這些年來一直擔任他的專職秘書。當中就是他被調到蘇州去的那段時間,不在他的身邊,可也還是在辦公室里工作。”
“當老師好啊,受人尊敬,而且還安全。”孟紹原一聲嘆息:“加入組織呢,整天出生入死,還要防著這個整你,那個整你。”
杜筱德怔了一下。
孟紹原慢吞吞地說道:“在武漢的時候,戴局長給我看了不少材料,全都是告我孟紹原黑狀的。里面的內容呢,我也就不多說了。可我一看,不得了,文采斐然。什么‘縱觀組織上下未嘗有此驕奢之輩,馬高七尺為驕,八尺為龍,此為上海灘之惡龍也。’”
杜筱德一層層的汗水冒了出來。
孟紹原卻熟視無睹:“還有什么‘素驕奢者,欲其觀古人之恭儉節用,卑以自牧,古人訓也。而孟從無自省之心…’,哎呀,太復雜了,我也記不清那么多。可我想,程書記沒有那么好的文采啊,能寫出這樣文章的,恐怕只有你杜秘書吧?”
杜筱德趕緊站了起來,身子有些發顫:“孟主任,我承認,這些都是我寫的,可全是程書記讓我寫的啊。我在他的手下做事,不敢有絲毫違抗…”
“坐下,坐下。”孟紹原淡淡說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也沒有責怪你。我孟紹原要是怕人告黑狀,還能安穩的坐在這里?可是…”
他忽然猛力一拍沙發:“杜筱德,你他媽的說我故意出賣陳榮陽,陷害黨國義士于死地是怎么回事!”
才剛剛坐下的杜筱德,又立刻站了起來,渾身抖個不停:“也是程書記讓我這么寫的,也是程書記讓我這些寫的啊!”
“陳榮陽是我的同學,我組織派去的潛伏人員!他死了,你們他媽的還要把這盆臟水倒在我的頭上?你們真當我是好欺負的?”孟紹原不斷冷笑:“別說程義明現在滾蛋了就算他在,我真的想要殺你,比殺一條狗還要容易!”
“噗通”一聲,杜筱德跪倒在了地上:“我該死,我該死!”
孟紹原看都不看他一眼:“你名字里有個德字,可德在何方?你當過老師,這樣的秉性怎么能夠教書育人?過去你仗著有程義明罩著,無所顧忌?現在周偉龍來了,你失勢了,還要上前線去送死你,到了這個時候,你倒想起我孟紹原來了?”
杜筱德跪在那里一句話都不敢說。
“說吧。”孟紹原口氣略略放緩:“還要多少人和你一樣想法,要來投靠我孟紹原那?”
“不少,很多隊長都被重新安排了工作,有的權利被削減了,有的手下的隊員被打散了,甚至周區長說,大部分人的薪水都要調整,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想來想去,也許只有孟主任能幫我們主持公道了。”
“我就奇怪了。”孟紹原問了聲:“我和程義明不對盤,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程義明失勢,你們反而要來投靠我?”
“兩者相害取其輕。”
“你說什么?”
“息怒,我說的是真話。”杜筱德硬著頭皮說道:“周區長外寬內嫉,脾氣極大,喜歡報復。”
“我孟紹原也是睚眥必報的小人。”
“孟主任不一樣,孟主任的睚眥必報,至少要和你級別差不多才行,我們這些小人物,您還不會放在眼里,哪怕曾經得罪過您。”杜筱德也是豁出去了:“程義明是想要對付你,我也助紂為虐幫他對您干了不少壞事,但我是他的部下,不聽命不行,這您再清楚不過了。
軍統上海一共就三個領導,程義明被調離了,周偉龍又是這樣對待我們,我們只能碰碰運氣,來尋求您的庇護。要是連您都不肯接納我們,那我們真的是走投無路,最后一條路都斷絕了,我們認命,這次是真的認命了。”
“起來吧。”孟紹原呼出了一口煙霧:“你對我做的事,我暫且給你記下了,哪天我要是不高興了,還會和你翻舊賬的。”
“是,是。”
“你回去,告訴那些人,暫時按照周偉龍吩咐的工作去做。等上一段時候,我會重新安排他們的。至于你,也還是當你的決死隊隊長去,到了日控區,我會安排你的。杜筱德,你既然怕死,只要老老實實的跟著我,我保你小命不死就是了。”
“多謝孟主任,多謝孟主任,我將來一定對孟主任忠心耿耿。”
孟紹原想要殺杜筱德,只是一揮手的事情,可這家伙放著有大用場。
現在,孟紹原完全可以把程義明的部下大部分都拉過來,但這么指揮造成上海軍統的進一步內亂。
而這,并不是孟紹原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