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報告,武漢方面電報…抗戰至今,我各組織浴血抗戰,有得有失…值組織改組之前,各潛伏區,應根據自身情況,召開討論會…”
“知道了。”
吳靜怡之前已經聽到了一些風聲,二處將單獨獨立出來,成立新的機構,這樣一來,各人位置都將會發生一些變動。
相對安全一些的潛伏區,比如上海潛伏區,也會根據組織變化,重新安排人員調整,部署下一階段的工作。
“通知各支隊長。”吳靜怡在那想了一下:“3月8日,在上海召開特別辦公室工作討論會,能夠來的,盡量趕來參加。如果實在無法脫身,或者通往上海的道路存在危險,不必強求。”
“明白。”
“孟主任到哪了?”
“剛剛得到消息,在合肥孟主任遭到了一次刺殺,安然無恙,現在已經跟隨287團離開,按照時間計算估計已經到巢縣了。”
“那快要回來了。”
吳靜怡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孟紹原不在上海的這段日子里,一直是由她在主持日常工作,老實說,孟紹原在的時候,也沒覺得什么,可是獨當一面那么久,真的有些吃力的感覺。
日特機關也知道了孟紹原不在上海,所以活動最近幾天開始變得猖獗起來。
昨天,兩個軍統特工,忽然失去聯系,基本可以確定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
這段時間,已經發生過數起類似事件了,而且都有一個共同點,全是針對孟紹原的部下下的手。
這是很有針對性的。
吳靜怡的安排是命令各特工加強隱蔽自己,在基本有把握的情況下,進行適度反擊。
孟紹原在的話,恐怕會采取更加瘋狂的報復吧?
可是自己不行。
以穩為主。
可以說吳靜怡的魄力不夠,但是換任何一個人處在她的立場,也會同樣這么做的。
早點回來吧,這幅重擔也就能夠卸下了。
“這幾天,孟主任就會到達上海。”吳靜怡振作了一下精神:“命令我各特工,提前做好接應準備,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吳助理。”
葉蓉急匆匆的走了進來,才叫住“吳助理”三個字,立刻發現不對:“總指揮,出事了。”
“說。”
“我們的一批款子被劫了。”
“什么?”
吳靜怡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款子被劫?
特別辦公室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葉蓉急忙匯報道:“我小隊長陶科明,奉命從匯豐銀行提款兩萬元,用來發薪水,撫恤金,以及各隊申報的行動費用。才從匯豐銀行出來,立刻遭到劫持。”
“沒有反抗?”
“反抗了,但對方是有備而來。陶科明一共帶了三個人去提款,過去一直都是如此,從來沒有出過事,可是這次,剛離開匯豐銀行,立刻遭到槍擊,二死二傷。錢款被劫,兇手前后只用了不到一分鐘,就立刻乘車離開,行動非常迅速。”
“陶科明呢?”
“負傷呢,傷得不重。”
“立刻把他帶來。”
“是!”
笑話了。
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軍統上海特別辦公室的兩萬元被搶劫了。
從來只有他們搶人,這次居然被人搶了?
被劫了錢倒還是次要的,但關鍵是特別辦公室的威嚴何在?
如果不能盡快把這筆錢找回來,盡快抓到兇手,特別辦公室顏面蕩然無存。
陶科明,二十四歲。
他加入軍統的時間不長,但辦事機靈,所以短短的時間內就被提升到了小隊長。
之前他也一直奉命提款,但每次都是安然無恙。
此時出現在吳靜怡面前的陶科明,左胳膊被打穿,哭喪著臉。
“說。”吳靜怡一句廢話沒有。
“總指揮,我有罪。”
“我現在不是要聽你有沒有罪,而是要聽到當時的情況。”
“是。”陶科明喘息一聲:“我和弟兄們,就是按照之前流程,從銀行里拿了錢,一出門,路邊兩個黃包車夫,忽然就掏出槍來射擊,我們毫無準備。,吳禮仁和趙可志當場身亡,我和周勝輝負傷。我剛拔出槍,可是劫匪已經沖到面前,拿槍口對準了我。接著又是一輛轎車沖來,一到,立刻下車接應…”
“然后呢?”
“然后他們就搶走了那只皮包,我按照規定,把皮包用手銬拷在手腕上,但他們一槍就打斷了手銬啊。”
說完,他抬起了右手手腕,上面有明顯的灼傷痕跡。
吳靜怡皺了一下眉頭:“周勝輝呢?”
“重傷,正在醫院搶救,恐怕救不過來了。”
“你先出去。”
吳靜怡剛吩咐完,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是辛克萊爾打來的。
他也知道了發生在匯豐銀行門口的劫案,而且被劫的居然是孟紹原的款子,這件事情,辛克萊爾不可能不過問的。
“我們沒有被劫款子。”吳靜怡平靜的回答道:“是的,確定沒有被劫,我想這是一個誤會。警務處長先生,謝謝你的關心…有些事情,我們自己能夠處理。”
“好的,我會把這個案子壓一壓的。”辛克萊爾還是非常關心的:“希望在孟回來之前你能夠妥善的處置好。”
“謝謝。”
吳靜怡掛斷了電話,在那想了一會:“葉蓉。”
“到。”
“立刻給我找幾個人,再部署一個現場。”
陶科明被帶到了一個倉庫里。
倉庫很大,前面,立著一塊牌子,寫著“匯豐銀行”幾個字。
還停著兩輛黃包車。
“陶科明。”
“到。”
“當時現場是不是這樣的?”
“是。”
“你仔細看好了,不許有任何的一點錯誤。”
“沒錯,就是這樣的。”
“那好。”吳靜怡面無表情:“還是還原被劫案。”
沈力帶著三個人,扮演剛取完款的陶科明。
而葉蓉,則和另外一名特工,扮演冒充殺手的黃包車夫。
當沈力一行從“銀行”出來,葉蓉兩人立刻開槍。
沈力四人倒地,他又掏出槍來。
葉蓉沖上,拿槍口對準了他,踢掉了他手里的槍。
“轎車”過來,接應了殺手,迅速離開。
等到全部演完,吳靜怡問道:“當時現場發生的是不是這樣的?”
“是的,是的。”陶科明連聲回答:“一點都沒有差錯。”
“你確定一點差錯都沒有?”
“絕對沒有。”
“那么,我有問題了。”吳靜怡冷冷地說道:“你當時左胳膊受傷,右手拿著皮包,你是怎么掏槍的?”
陶科明一怔:“我…我憑著毅力掏出槍的…”
“毅力?”吳靜怡冷笑著:“一個很好的解釋…下一個問題,從兩個殺手的位置來看,射擊的時候,你應該是右胳膊中彈,為什么偏偏是左胳膊負傷了?”
“啊…可能…是被流彈打中的…”
“流彈?你的是貫穿傷。”吳靜怡看了看他:“這種傷口,流彈造成不了。從你傷口的形狀和位置來看,是由正面打進去的。也就是說,殺手沖到了你的面前,發現你還活著,可是他們很仁慈,只打傷了你的胳膊,卻沒有要你的命!”
一層層的冷汗,從陶科明的額頭流下。
“說吧。”吳靜怡讓人搬來一張凳子,坐下:“老老實實的交代出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家法的,全都說出來,我不搞株連,留你一個全尸!”
“總指揮,我該死!”陶科明“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都是那個女人讓我這么做的啊!”
“哪個女人,不要有任何隱瞞!”
“她叫粉玫瑰,真名叫彭碧蘭…”
“就是這樣的,我和彭碧蘭說了我的身份…”陶科明毫無保留的把怎么遇到“粉玫瑰”彭碧蘭,對方怎么勾引自己,然后他為了在女人面前炫耀,說出了自己的特工身份,以及上面對自己如何信任,每個月提款的任務都會交給自己,自己如何如何重要。
一個男人,在一個女人面前大抵都會這么做。
“彭碧蘭現在在哪里?”
“她住在大東旅社五樓,512房。”
“她身邊有幾個人?”
“一共帶著四個人,住在她的隔壁房間,其中有一個人好像是她的親弟弟。”
“葉蓉,沈力。”
“到!”
“立刻帶人去大東旅社,把所有人都帶回來,記得,不要驚動到其他客人。”
“是!”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根據陶科明的交代,“粉玫瑰”彭碧蘭是最近才到上海的,喜歡賭,也是在賭場認得的陶科明。
而且,吳靜怡之前也從來沒有聽說過上海有“粉玫瑰”這么一號人物。
像這樣從外地來的,不知道上海灘的水有多深,大約是賭輸了,就想撈上一筆,誰想到捅到馬蜂窩上了。
而且最關鍵的是,劫案剛剛發生沒多久,吳靜怡就成功的破案。
大概,她現在正和同伙,在清點那筆贓款吧。
沈力和葉蓉很輕松的就能把人給帶回來。
“先把他押著。”吳靜怡站起了身:“等到把同伙抓住,一并處置!”
一直到現在為止,吳靜怡依舊認為只是在審理一起普通的內外勾結劫案。
她甚至都沒有特別在意。無非一件小事。
但她不會想到,這卻是上海公共租界一場軒然大波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