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江南貢院。
恒隆貿易公司南京總公司。
“孟老板,您來了。”一看到孟紹原走進公司,任英豪立刻畢恭畢敬地說道。
這小子,和戴笠有點像啊。
遇到什么事情都是寵辱不驚的。
比如自己忽然出現,戴笠覺得理所應當,任英豪看到自己,居然也是一副天經地義的樣子。
仿佛他孟紹原出現不奇怪,不出現那才奇怪呢。
“孟老板,您喝水。”任英豪親自去沏了茶,放在了孟紹原的手邊。
“撤離的都差不多了沒有?”孟紹原一坐定就問道。
“孟老板放心,基本撤離完畢。”任英豪站在那里說道:“我們撤離的早,所以一切順利,如果拖到現在的話,只怕什么也都運不出去了。現在公司里,就剩了幾個留守人員。”
孟紹原對他的工作還是很滿意的:“任英豪,現在有個機會,有條船會先去成都,你要不要跟著船走,然后去重慶找陸義軒去?”
“不必了。”任英豪想都沒有就回答道:“孟老板留我在南京,原本就把目的說的清清楚楚了。日本若是相繼占領上海、南京,這里必須留個可靠的人負責戰后經營。越是打仗,發財的機會越多,既然這樣,我愿意留在這里。
孟老板,我到南京也有一段時間了,對這也算熟悉,等到日本人消停了,咱們的生意還得重新開始,總不能到時候再派一個人來吧?那還要重新開始。再說了,從您交代我這項任務開始,您就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我還擔心什么呢?”
話是這么說,但事后,孟紹原仔細想想,把任英豪單獨留在南京還是太危險了。
“再說了。”任英豪忽然變成了用日語對話,雖然說的很不流利,甚至有些結結巴巴的,但到底還是日語:“您說過,日本人很殘暴,南京會變成血海,要有個人留在這里,能夠救多少人,盡量救多少人,所以我堅持選擇留下。”
孟紹原有些詫異,隨即也用日語說道:“你的日語學了多少時候了?”
“從孟老板離開南京吩咐我后,我就開始學了,只能勉強對話。”
“很好了,很好了。”孟紹原嘆息一聲,換回了漢語說道:“是啊,日本人一旦進了南京,燒殺掠奪,無惡不作。我無能,沒有辦法改變這一切,但至少,利用恒隆公司,可以多救幾個人吧。拜托了,任英豪!”
說完,他站了起來,竟然對任英豪深深鞠了一躬。
一直很平靜的任英豪被嚇到了,手足無措,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孟紹原抬起頭來:“帶我檢查一下你的安排。”
整個恒隆公司都被改造過了。
雖然站在院子里,看著一切如故,但其實每間房子里都已經不一樣。
各間房子,都有藏人的暗室,儲備了大量的食物和清水。
最大的幾間房子,甚至都挖了很深很大的地窟。
說實話,任英豪也不明白為什么要準備這么多藏人的地方。
日本人進了南京,頂多就是殺幾個人嘛。
為了準備這些,可是花了不少的錢啊。
“很危險,很危險。”孟紹原卻依舊還是憂心忡忡的:“外面看起來沒有什么兩樣,可一旦日軍進入搜查,那就完全暴露了。更加重要的是,被人看到,再到日本人那里一匯報,那也全都完了。到了那個時候,你的命恐怕也就保不住了。”
“既然我決定留下來了,那就是準備送命了。”任英豪看起來卻絲毫的不驚慌。
“好。”孟紹原也不勉強:“隨機應變,按照我說的去做,也許能夠躲過一劫。對了,今天我就在你這里吃晚飯了。”
“別啊,孟老板。”任英豪卻出人意料地說道:“我這沒準備晚飯,您還是回去吃吧。”
呃,這都什么人啊?
老板在這吃頓晚飯,當下屬的那是巴不得有個討好老板的機會啊,可是任英豪倒好,直截了當的拒絕了。
可是為什么孟紹原覺得任英豪的眼神有些古怪呢?
孟紹原很快就明白為什么了。
當他又一次走進自己在南京的家,一推開門,撲鼻而來的就是一股菜香味。
而且屋子里打掃的干干凈凈的。
誰啊?
“小祝?”
當看到祝燕妮端著一盤菜從廚房里出來,孟紹原都懵了:“你,你怎么在這里?”
祝燕妮嫣然一笑:“你不是讓我帶著兩個小隊負責接應你的?”
啊?是啊。
但也沒讓你到我家來接應我啊。
“好了,菜都做好了,快去洗手吃飯。”
祝燕妮表現的就好像這個家里的女主人一般。
嘿,這感情好,怪不得任英豪趕自己呢,他只怕早就知道這么一出了。
祝燕妮連酒都準備好了,兩只碗里倒上了酒:“你出來的時候,咱上海家里安頓好了?”
咱上海家里?那是我的家好吧?
孟紹原喝了口酒,嘀咕了聲:“阿勞和山下由梨愛在呢,沒事。”
祝燕妮忽然有些傷感:“上海丟了,日本人進逼南京,如果這里再丟了,這家也不知道要被糟踐成什么樣子。這次正好你調我支援,我就想著,再回來一次,下次不定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了。”
“總是要回來的,一年,五年,八年。”孟紹原說到“八年”兩個字的時候,語氣略略加重了一些:“放心,咱的房子,沒人敢搶去。”
聽到咱的房子,祝燕妮臉上微微一紅:“孟大哥…”
嗯?孟大哥?不叫孟科長孟主任了?
“孟大哥,我敬你,敬完,我有話和你說。”
祝燕妮說完舉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喝的急了,嗆到,咳了好一會才止住。
接著,她遲疑著說道:“孟大哥,其實我一直有個秘密,我是,我其實是…”
“其實你是戴先生派在我身邊監視我的,是不是?”孟紹原幫她說了出來。
祝燕妮怔在了那里:“你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了。”孟紹原笑了笑:“還記得那次嗎,你和我聊天,說即使是夫妻之間也有秘密,有謊言,你還記得嗎?”
祝燕妮點了點頭。
那次,孟紹原特別關注到了祝燕妮的表情。她說那些話的時候,眼中明顯的閃過了一絲羞愧,就好像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
而且,隨后的表情,代表她有什么事情瞞著自己,甚至是對不住自己的事。這種表情,和當初劉煥文臉上的表情非常像。
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祝燕妮是工農黨派來的臥底。但是隨后的表現,這種可能被排除了。
那么只剩最后一種可能了,她是戴笠派來監視自己的。
“孟大哥,沒錯。”祝燕妮又喝了一口酒,好像是在給自己壯膽:“當初你調我們幾個去抓人,當天任務執行完,戴處長就秘密召見了我,讓我嚴密監視你的動向,有什么問題立刻向他匯報。我對不起你,孟大哥。”
“有什么對不起的?”
孟紹原又笑了:“當初你根本就不認識我,戴先生下的命令,你有幾個膽子違背?劉煥文我殺得,可對你,我是實在下不了手。”
祝燕妮臉上又是一紅:“但我從來沒有出賣過你,我說的是大事上。我后來向戴處長匯報的,都是你的小事。比如你這個人喜歡吹牛,特別花心,和女人搞三搞四的。那個什么花國元帥到了南京,我,我也告訴戴處長了。后來,漸漸的我也不匯報了,戴處長知道我是你的人了,不,不是那個意思啊…他反正也不要求我匯報了。”
孟紹原啼笑皆非,你這不是打小報告,你這是在吃醋吧?
“我總覺得對不住你,背叛了你…”祝燕妮的聲音很低:“我早就想向你坦白了,你對我們,對我都那么好,我真的…”
“這事到此為止了。”孟紹原根本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戴先生要我們死,我們都不得不死。誰能違背他的命令?更何況你又沒真的出賣過我。”
“孟大哥,你真的不怪我?”
“絕對不怪,喝酒!”
祝燕妮了了一件心事,從此后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的秘密被發現,心情大是舒暢。
一瓶酒很快見底,祝燕妮居然又開了一瓶。
第二瓶喝了一半,祝燕妮已經醉得一塌糊涂了。
“行了,行了,別喝了,我扶你上去睡覺。”
“我還要喝,我還能喝。”
“走吧。”孟紹原幾乎是用強,把祝燕妮攙扶到了二樓臥室。
把她放到了床上,彎著腰還沒起身,卻一把被祝燕妮拉住了。
孟紹原猝不及防,整個人趴到了祝燕妮的身上。
“孟大哥…”祝燕妮在那死死抱著孟紹原,一絲一毫都不肯松開。
酒精、女人…
孟紹原的腦袋“嗡嗡”作響,美人在懷,還是主動的。
孟紹原也不是什么柳下惠啊。
那一刻,什么軍統的家法,統統的被拋到了腦后。
他媽的,日后暴露了,家法就家法吧。
身子下是個大美人啊,不做點什么,對得起誰啊。
孟紹原此時此刻什么都不管了。
次日,清晨。
“孟紹原,你這個大流氓!”
一個女人的驚呼瞬間響徹小樓。
“啊,救命,打死人了,你做什么啊!”
“你個臭流氓。”
“昨天明明是你先的!”
“我不管,你還我清白,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清白毛線!他媽的,孟少爺就再教訓你一次!”
“你這個臭流氓,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