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苗,老苗,我來看你了。”
“做什么,你來做什么,姓孟的!”
“老苗,你這可不對了啊,咱們好歹相處了那么長時間,也算是朋友了,我來看看你怎么了?再說了,你上次給我一刀,我傷到現在都沒好,我都不介意了,你倒好,好像我來看你安著什么壞心思似的。”
“孟紹原!”
苗成方那表情,妥妥的帶著戒備:“你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老苗,你這個人啊,就是不喜歡相信別人。”孟紹原嘆息一聲,晃了晃手里的油紙包:“瞧見沒有,我特意給你買的豬頭肉和花生米。”
孟紹原人品之差,名聲之臭,從有力行社開始到現在,那都是數一數二的。
別說是苗成方不相信,換另外一個人,除了那些剛當特務不知深淺的小年輕,但凡看到孟紹原給你買禮物,有一個不害怕的?
“說吧,趁早的。”苗成方看看油紙包,又看看孟紹原:“到底有什么事?田七正在里面練書法,我正好有點時間。”
“練書法好啊,修身養性,陶養情操。”孟紹原拍了一通馬屁:“我來,還真和書法有關。”
“你什么時候也迷戀上書法了?”
“也不全是。”孟紹原神神秘秘說道:“你那次,不是偽造了一份林清泉的詩,以假亂真?我就想問問你,你這本事哪學來的?你還會做別的假不?比如假古董假字畫什么的?”
果然,孟紹原的禮那是絕對不會白送的。
苗成方冷笑一聲:“又在琢磨什么壞主意了?造假?讓我想想,肚子真好餓了,我先吃點你的豬頭肉再說。”
“豬頭肉待會吃。”孟紹原按住了他的手:“十萬火急啊,大任務。”
“大任務?”
“真的是大任務,我十萬大軍西撤,我需要…偽造一些假東西,可我沒這方面的人才,這不我想起你會造假,找你來了?”
一聽說是這大事,苗成方也不再嬉笑:“讓我偽造書信尚可,但要偽造別的,就有一些勉為其難了。這種作假的高手,過去集中在北平琉璃廠一帶,可是現在,有的人老了,有的人退隱了。在上海?別說,真有那么一號。”
孟紹原一聽,精神大振,仔細的聽著苗成方說道:
“這個人辛逸晨,上海人,六歲去了北平,十歲在‘寶意齋’當學徒,九年滿師,九年為‘寶意齋’做事,然后才能出去自立門戶。可是辛逸晨呢,想方設法讓寶意齋老板的獨生女兒愛上了自己,娶了她,順理成章也就成為未來寶意齋的老板。
寶意齋的老板看他踏實肯做,又娶了自己女兒,干脆提前把寶意齋交給了他打理。結果這人一旦寶意齋到手,立刻原形畢露。他學得了一手好造假的本事,仿造出來的東西往往能夠以假亂真,就靠著這身本事,他大肆造假,借著別人對寶意齋的信任,把假貨全部給賣了出去,結果,最終讓寶意齋名聲臭了。
老掌柜的看到自己一生心血居然落到如此地步,被氣得一病不起,他女兒說辛逸晨幾句,被他是又打又罵,老掌柜的女兒一時想不開,跳井自盡了,老掌柜的最終也被活活氣死。
眼看著在北平名聲壞了,混不下去了,辛逸晨干脆回到了上海,開了一個‘心意齋’,仍舊靠著造假本事。這上海可不比北平,有那么多的古玩高手、大家,哪里能夠分辨的出真假,因此啊,這些年被他騙了不少錢。”
“成了,就是他了。”
孟紹原大喜過望:“心意齋,辛逸晨,老苗,我可多謝了啊。”
“成了,成了,算他倒霉,遭惹到了你,不過,這小子這些年做了這么多的壞事,落到你的手里也算是報應吧。”
“那我找他去了。”孟紹原轉身就走。
苗成方肚子還真餓了,打開孟紹原送來的油紙包,捏起一塊豬頭肉,美滋滋的放到了嘴里。
片刻,苗成方的怒吼傳來:
“孟紹原,你個王八蛋,不要臉的東西,送臭了的豬頭肉給我吃啊!”
辛逸晨今天一早就打開了店門。
槍聲又傳了過來。
辛逸晨皺了一下眉頭。
聽說四行倉庫那里還在打仗,中國軍人還沒死完嗎?
這打仗嚴重影響到了自己的生意啊。
早點打完,管他誰輸誰贏,自己可以正常做生意了啊。
一個打扮非常時髦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穿著三件套的西裝,三截頭的黑白雙色皮鞋,戴著禮帽,手腕上一塊浪琴表。
就這么一看,有錢人沒跑了。
“哎喲,少爺,您看些什么?”辛逸晨立刻殷勤的問道:“您用過飯沒有?我讓人給您叫碗面去?”
“不必了。”孟紹原背著手:“隨便看看。”
“哎,您看,您看。來人,上茶,好茶!”
伙計上了茶,站在一邊等著侍候。
“少爺,您看看這個。”辛逸晨跟在身邊:“正經的明朝宣德年間的花瓶。”
“花瓶還有不正經的?”
“哎喲,少爺,您可太會說笑話了。”辛逸晨陪著笑臉:“就您我一看就知道是個大行家,說話還那么幽默。我也不是和您吹,就這花瓶,滿上海的就我心意齋有。”
孟紹原淡淡一笑:“那拿來我看看吧。”
“哎,少爺,您坐,喝茶。”
辛逸晨屁顛顛的拿下了花瓶,小心的放到了孟紹原的面前:“少爺,您上眼,咱先別談價錢不價錢的,您就看看這是不是好東西。”
孟紹原哪里懂?
裝模作樣的在那看了一會:“東西不錯,還是說說價錢吧。”
辛逸晨按照這一行的規矩:“貨賣有緣人,錢那都是身外之物,少爺,您隨便開個價,我不虧本就行。”
“隨便開啊。”
孟紹原在那想了一會,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大洋,往桌子上一扔:“就它了。”
辛逸晨呆住了,這世上哪有這么出價的啊?
“少爺,您這又是在和我開玩笑了。”
“開玩笑?我哪有功夫和你開玩笑!”孟紹原眼睛一瞪:“你讓我隨便出價,你當我不知道這是假貨?一塊大洋都是給你面子啊!”
這個花瓶的確是贗品,可辛逸晨自信,在全上海能看出來的沒幾個。
這年輕人看起來像個花花公子,可沒怎么看,居然一眼就分辨出來了?
他哪知道孟紹原根本不懂古玩,完全就是在那蒙的。
蒙準了,最好,蒙錯了,自然有錯的話。
“得,少爺,買賣不成仁義在。”辛逸晨又換了一個說法:“您要說我這是假的,我不能給自己分辨啊,這古玩行里,各有各的說法…”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砰!”
孟紹原竟然把花瓶往地上一堆。
頃刻間,一只好好的花瓶被砸的粉碎。
“我的花瓶啊!”
“我的腳啊!”
兩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辛逸晨還沒來得及心疼呢,就看到孟紹原捧著自己的腳大叫起來。
“不是,少爺,您,您這是唱的哪出?”
“你瞎了?你的花瓶砸了我的腳了!”孟紹原惡狠狠地說道。
“這明明是您推下去的,再說了,這花瓶也根本沒有砸到…不是,您這不是來買東西的,您這是來碰瓷的啊!”
辛逸晨終于是反應過來的。
“我的腳啊!疼死我啦!”孟紹原還在那里大呼小叫:“來人啊,我的腳被人砸啦!”
剛叫完,就看到一個探長帶著幾個巡捕沖了進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哎喲,您來得正好。”辛逸晨趕緊上前:“我這也不知道招誰惹誰了,來了一個碰瓷的。”
“碰瓷?”
探長看看地上的碎片:“這是你的花瓶?”
“這是被他給砸的…”
“我沒問是被誰砸的,我就問是不是你的花瓶?”
“是我的,是我的。”
“這店也是你的?”
“是我的,是我的。”
探長來到孟紹原面前:“先生,您這腳?”
“砸折了啊。”孟紹原委屈的指著自己的腳:“您瞧,您瞧。”
瞧什么瞧啊,哪有一點傷啊。
探長面色一沉:“帶走,全部帶走!”
“啊!”辛逸晨都懵了:“這,我…”
“什么你我的,全部帶走,到巡捕房里說話!”
辛逸晨就這么從大上海失蹤了。
就好像大上海從來都沒有過這么一號人物。
現在大家都在關注著上海戰局,關注著四行倉庫,你一個奸商的失蹤誰會去在乎呢?
辛逸晨發現自己沒有被帶到巡捕房,而是被帶到了一家工廠里。
那個碰瓷的年輕人,正用英語和一個外國人交流著。
而他身邊,則有兩個外國人正對他虎視眈眈。
“霍伊斯先生,你要的人我給你找來了。”孟紹原一指身后的辛逸晨:“他可是全上海手藝最好的造假的,好好的用他吧。”
“孟,你的辦事效率真高。”
“哎,我可和你說好了啊。”孟紹原特別交代了一下:“這人不太老實,最好看緊了,把他關在什么地方研究。他要是反抗呢,你就抽他幾個大嘴巴餓他幾頓,這小子自然就老實了。”
“我親愛的孟,放心吧,我保證我一定會好好的‘招待’他的。”
(三百九十六章“重大丑聞”被屏蔽,蜘蛛正在修改中,所以再傳一章當做給諸位讀者大大的補償。)